北宋宣和七年腊月中旬,昭庆坊热闹非凡,原清丰县令,忠义军首领,赐同进士出身,现任正六品国子司业的石坚下榻的官舍炙手可热。
想要联姻的王公贵戚的轿子挤得官舍门口无处下脚,想要走门路拜访的官员、士子,前来攀关系的武将、禁军教头们送的礼物堆得比院墙都高,慕名前来拜访的女粉丝们的手帕更是满天飞舞。
“啧啧啧,东华门外唱名,跨马游街,榜下捉婿怕是也没有如此大风头,就怕这石坚名不符实!”高阳楼三楼包间内,一名锦衣公子拿着手中的折扇,笑着开口。
高阳楼乃是汴京七十二正店之一,除了皇宫太清楼、七十二正店之首的樊楼,以及由皇家光禄寺酒坊退休首席酒匠黄适瑞创办的铁薛楼,其余的七十二正店各有特色,很难排出高地。而在昭庆坊,高阳楼乃是酒楼魁首,自然也是达官贵人、文人骚客、富商豪客们聚集之所。
由于石相公下榻的官舍在昭庆坊,高阳楼与有荣焉,这几日,更是宾客盈门,连院子里的厢房都腾出来给贵客使用了。
这锦衣公子颇为俊俏,如果仔细查看,就会发现她亦是女扮男装,真身乃是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此时,她的话乃是对着包厢里静坐着品茶的男子所说。
男子年龄也不大,二十岁左右,穿着淡青色士子服,留着一撇小胡子,文艺气息扑面而来,眉宇之间却有着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威严。
“环环休要胡言!自金军南下,望风披靡,山河沦陷。石坚效法班定远,投笔从戎,金人不敢樱其锋,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功。”年轻男子说起石坚,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光芒,似乎对其颇为推崇。
被称为环环的女子嘟了嘟嘴,想要反驳石坚也不过是个厮杀汉,但又想起了那首惊艳的木兰词,这些话却是无从说起。
“咦!”她抬头看向外间,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怎么了?”她的语气成功吸引了男子的注意。
“那个也是女扮男装的士子,嘻嘻!想不到也有人和我们一样,倒是蛮有趣的。”环环用手中的扇子指着楼下某个角落,笑着开口。
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道:“九哥,我们干坐在这里却是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事情,不如邀请几人一起来聊天,也算微服私访了。”
年轻男子颇为意动,却又纠结道:“这不大符合规矩吧!”
环环撅着嘴道:“都到外面来了,还要管这管那,也太没意思了。”
年轻男子想了想,开口对身后的随从道:“李大官,那就去把那几名士子邀请到包厢来,坐而论道,想来也别有趣味。”
如木桩子般立着的中年男子立刻躬身道诺,并转身打开包厢们,朝着立在那里的一个精壮男子叮嘱了几句,男子点点头,立刻飞奔下了酒楼。
待几名士子应约来到包厢,宽大冷清的包房顿时热闹起来,年轻男子立刻明白环环为何想要邀请这几人了。
大宋一朝最重视人才,宋朝的天子都颇有艺术家修养,个个都是文艺青年。因此,在录取士子的时候,都有着文艺青年特有的偏好:喜欢俊朗的男子。
可以说,大宋朝的宰辅相公们,基本个个都是老帅哥!司马光、范仲淹、丁渭、寇准、韩琦等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大帅哥。就连被世人唾骂的奸相蔡京,不仅书法超凡脱俗,更是相貌堂堂,也是标准大帅哥。
这种风气,更是从朝堂蔓延到民间,帅哥的吃香程度仅次于才子,如果一个士子又是帅哥,很容易受到热捧。
年轻男子扫了一眼几人中穿淡蓝色书生服的那个高大俊朗的男子,意味深长的对着自家妹子笑了笑,让自家妹子登时羞红了脸,差点夺路而逃。
不过年轻男子也是颇为惊异,帅气的士子他见过的不说如过江之鲫,也差不太多,但五官深刻,俊朗到如此地步,却又不失阳刚大气,气质非凡的男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对方随便一站,那种鹤立鸡群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明显,这人,非是无名之辈。
“康某与舍弟在此游玩,见几位气质非凡,特来相邀,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年轻男子作为主人,率先向几人举手行礼示意。
这一行五人,除了石坚、花玉儿和周末,还有两个路上遇到的“志同道合”的读书人,一个姓张名忠,字明德,一个姓李名鹏,字明礼,这二人都是和周末一起科举的“同志”,目前只有张明德考取了秀才功名,李明礼和周末一样,都只是童生。
得知李师师等人无恙,石坚也就放下心来,佯装路人甲,和这些北宋的土著们吹牛聊天,感受一下汴京士人的真实风貌。康姓年轻人的家丁相邀,石坚有些意外,但周末几人欣然应邀。
汴京城达官贵戚满地跑,更是喜欢风雅之地,若是听到有才之士的高论,通常会邀请一起坐而论道,对于贫寒士子而言,乃是一件雅事。若是被有名望的贵人邀请,对于他们的仕途、名望都极为有利。
坊间传播最多的八卦新闻就是某某贫寒士子,被达官贵戚看中,平步青云等等,和仙女下凡看上穷书生的路数如出一辙。
这种雅事,石坚自然也不会扫兴,随着几人一起来到了包厢。
看到主人家如此年轻,几人内心倒是吃了一惊,石坚几人当即稽首还礼,然后笑着开口道:“兄台客气了,天下士子皆为海内知己,萍水相逢,坐而论道,可谓人生快事!”
几人相互介绍了一下,石坚也就随口报了个石破浪的马甲,花玉儿则盗用她哥哥的名字花荣。而后,石坚也得知了包厢的年轻人名为康煊,他的弟弟名为康环,看衣着,二人非富即贵。
当然,石坚一眼就看出康环乃是女子,不过大宋虽然风气开放,但未婚女子抛头露面与他人相会始终不好,大家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绝口不提康环和花玉儿女扮男装之事。
几人的话题很快就聊到了目前炙手可热的国子司业石坚的头上,康环开口道:“几位莫非也是来拜访石相公,以求晋身之资的?”
康煊忍不住轻摇脑袋,苦笑不已,自家妹子心直口快,上来就把这些读书人给怼了。
周末几人脸色有些羞赧,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被人道破又是一回事。尤其是被眼前的锦衣公子道破,让他们有些挂不住脸。
倒是石坚解围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读书人修身,齐家,自然也是想要治国、平天下。只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石秀才起于微末,发于军功,想必过往也有过怀才不遇的感慨,更能理解读书人无法舒展胸中大志的苦闷。此番大家想要结识石相公,也是希望找机会为家国社稷出份力!”
一番话说得清新脱俗,冠冕堂皇,不仅缓解了尴尬,更是把走门路说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一时间宾主皆欢。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石公子的话倒是别有风趣。”康环双目炯炯的看着石坚,眼前的男子自信满满,和自家哥哥聊天也是挥洒自如,端地一个好男儿。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花玉儿既自豪于自家男人的出色,也有些吃味,忍不住用胳膊挽住自己男人的胳膊,以示主权。
“石兄也是姓石,莫非与石相公乃是本家,可有得见石相公的门路?”缓解了尴尬的周末突然发现了华点。
当下包间众人将目光聚焦在了石坚的身上,让他有些无力吐槽。
石坚想了想,还是认真开口道:“算是有些熟悉吧,石公子治学,崇尚经世致用,知行合一。只要不是眼高手低,志大才疏,而是愿意做事的读书人,他都很愿意接纳。”
“平时拢起袖子谈心性,临事一死报君侯,气节固然感人,但对国家社稷何益?诸位若是愿意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做事,我定会为诸位举荐,让诸位一展胸中才学。”
石坚的声音不大,却让周末几人振聋发聩!周末、张明德、李明礼几人都是头脑活络,但读书只能说还行的读书人,秀才几乎就是他们考取功名的天花板了。
几人平时和那些高谈阔论的“才华之士”也谈不到一块,此时石坚的话如拨云见日,让几人顿时有些激动。读书他们一般,可他们做事行啊!登时便拢起袖子向其行礼道:“吾等都是愿意为大宋做事实的士子,还望石兄帮忙引荐。”
“经世致用……知行合一……”康煊咀嚼着这两个词良久,似乎颇有所得,也不由得稽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信哉斯言!”
随即他转过头看向立在门旁的中年男子:“酒逢知己千杯少,李大官,让店家速上好酒好菜,孤……我要和几位仁兄不醉不归!”
石坚内心一动,他早看出眼前男子非同一般,此时更加明确,如他所料不错的话,眼前的年轻男子应该是大宋康王,也就是南宋的开国皇帝,宋高宗赵构。
鬼王这种不科学事物的出现,世界的异变加深,石坚也不得不未雨绸缪,为身边的人做一些深远的打算,而眼前的男子,正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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