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公审大会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犯人们挤得满满当当,但并没有什么吵闹的声音,大部分人气淹息息,能不动就不动,节约着每一份体力,抵御如如潮水般袭来的饥饿。

这里是府司西狱的牢房,是用来临时关押犯人的,有点类似后世的拘留所。通常而言,一般的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等轻微罪行,都是打一顿板子扔在这里十天半个月就放了。如果被关进来的人能够打点一下,可能头天进去,第二天就出去了,也就相当于开个房过个夜。

不过自金宋大战以来,这牢房就不仅仅是关着青皮流氓了,没有功名妄议朝政的愤青取代地痞流氓成为了这里的常客。

这些人通常都有些家资,不然也不会闲得蛋疼去议论什么国事,只要关进来,都能榨出许多油水。比身无分文、靠讹诈耍赖才能弄得几文铜板的泼皮强太多。

衙门里尝到了甜头,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雇佣牛大牛二这样的街头流氓四处听风,但凡一句不敬的话就可以拖进来榨油。府司西狱这段时间从上到下,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牢头李四直摸了摸口袋里分润的银子,得意的哼起了小曲,这年头牢狱里一天一个行情,两天前这点银子可以直接放出去了,但那是两天前。以今天的行情,只能稍微给点饭菜。再过几天,可能也就送点水了。

这些人,就是贱相,就不能爽快点,非要一点一点挤出来,敞亮点的话既少受罪又少给钱。不过李四直就喜欢看这些犯人,看他们悔不当初又不得不忍受钝刀子割肉的痛苦模样。

不等李四直走到牢房出口处,就见牢房大门被猛地打开了,涌进来十来个人。七八个身着巡捕府的差爷,几个身穿士子服的秀才,以及一个身材绿袍的官爷。

出于多年的牢头生活,李四直立刻意识到有大事发生。这些个差爷个个人高马大,双目有神,走路动作皆有章法,一看就是练家子。最重要的是,这些差爷全部都是生面孔,没有一个是熟悉的。

秀才和官爷怎么会一起到监狱里来?压下这些疑惑,李四直急忙躬身上前开口到:“几位大人、官爷到这里可是公干?”

绿袍官员年龄不大,约莫在二十四五岁左右,他上下打量了李四直道:“本官文林郎、中牟军事判官胡铨,接开封府任命,协助东京提刑典狱公事石大人平东京冤狱。”

“你是这里的牢头?”

文林郎、军事判官不过是八品文官,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也管不到府司西狱。

但李四直年过四十,三代人都在府司西狱讨生活,靠的就是一双招子,能够认得清形势,看得对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禀大人,小的李四直,在府司西狱当差二十几年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大人但有所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铨双目扫视了李四直一会儿,只看得李四直背上起了冷汗才开口道:“不错,本官正好需要一个熟悉这里的人,做得好了,将功补过!做不好……”

做不好怎么样,李四直不敢去想,但他内心直叫苦也。他可是听家里老爷子说过当年拗相公变法时,新旧党轮换,他们牢狱系统里的牢头衙吏们可是倒了血霉,一不小心就会被按上新党或是旧党的帽子,然后被大人物们当垃圾一般扫掉,该不是汴京城又要变天了吧。

但李四直不敢虚与委蛇,这些人来势汹汹,必有依靠,无论最后博弈结果如何,都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够参与的。他要做的就是尽心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该做的事,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想知道。

胡铨是个实干派,直接就坐在牢狱的桌子旁,拿着厚厚的卷宗开始询问李四直,事无巨细,直问得他冷汗直流。

府司西狱乃是开封府五大牢狱之一,又是整个开封府所有未定罪的犯人羁押之处,涉及的犯人林林总总,李四直熟悉得七七八八,算是难能可贵的,却依旧被问得瞠目结舌。

口干舌燥的述说了半个多时辰,胡铨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指着距离牢门口最近的一间牢房道:“打开,十人一组放出去,提刑司在府司西狱外广场现场办公,该定罪的定罪,不该定罪的当场释放。”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阴暗的牢房顿时炸了锅,无数人也不管牢房地面潮湿,是否还有屎尿,直接就跪成一片大呼冤枉,直到一个高大威猛的差爷大吼一声才勉强压下。

胡铨朝着四方牢狱拱了拱手:“诸位不必着急,开封府尹宗相公新官上任,势必要为百姓做主,大家一个一个来,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说着,胡铨便领着秀才们率先离开了牢房。这些个高大威猛的练家子差爷则让李四直等人打开了门口的一个牢房:“十个人一组,随我们出去。”

而此时,府司西狱外被夯实成广场的区域早已人山人海。

时值春节,距离除夕不过几日,汴京城的百姓们早就闲了下来只等过年。有这等热闹看,可谓极大点燃了汴京城百姓们的热情。

虽然天气寒冷,胡铨却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匆匆走向公审大会高台,向此次公审大会的发起人———幽州团练使石坚走去。

走到近前,胡铨发现开封府的大佬宗泽以及一些与他交好的朝中大佬也在,而石坚的从五品幽州团练使就显得不够看,只能靠边站了。

看着朝中大佬们对宗泽各种吹捧点赞,石坚有些无语,主意是他出,方案是他做,人手是他凑,将来的黑锅是他背,功劳却都是领导的。

几千年来,人性从未改变呵!

待一切准备就绪,时间也来了早上九点半到十点之间,衙门差役们打了打手势,围观的群众立刻安静下来。

大宋百姓的组织性很好嘛,要是上下齐心好好和金国干,别说金国,辽、金、西夏加起来也只能被大宋吊打。

高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石坚,意思很明确:接下来流程怎么走?

一名衙役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宗泽定睛一看,是一个名匠手工制作的扩音喇叭。宗泽却没有去接,而是笑着捋了捋胡须:“你呀,总是能弄出来一些花样。石提刑,老夫今天为你站台,这主角还是你来唱吧!”

石坚看宗泽这老头丝毫没有作为大佬讲话的觉悟,而其他大佬自然也是能推就推,只好把这装逼,不,露脸的工作自己做了。

拿着大喇叭往前几步,站在高台中央,石坚中气十足,在大喇叭的加持下声音传得很远,使得围观的吃瓜群众都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

汴京的父老乡亲们,吾乃石坚,有幸得见天颜。垂拱殿问政,陛下询问:世人有云金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石卿却豪气道:我诸夏子弟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后卿在小石山五百勇士破万敌。此中缘由,可有以为朕解惑?

高台的大佬,周围的官员,实习的读书人,府衙的官差,周围的吃瓜群众,就连摆摊的小商贩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想要知道石坚是如何回答陛下垂问的。

汴京,不,大宋的百姓对皇帝可谓视若神明,哪怕日子过得稀烂,也只是骂那些贪官污吏,对于陛下这是恭谨至极,天地君亲师不仅仅是书上的一句话,而是深刻融入他们生活的准则。

这新鲜刚出炉的消息,又是陛下询问,许多人甚至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

石坚的声音再次传来:吾回陛下道,吾华夏中洲,三皇五帝以来,几千年以降,皆为天朝上国。若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惜死,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那便只有我们打别人,从无别人打我们的份。

陛下中兴之主,慨然而叹:此即吴子所言,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也。遂命臣领幽州团练使兼东京提刑典狱公事,协助开封府尹宗相公,为百姓百姓撑起一片青天。

我大宋开封府,前有包龙图惩奸除恶,今有宗相公公审为民洗冤,我大宋必将迎来中兴盛世。大宋万岁,吾皇万岁!

最后几句,不过是石坚象征性的喊几句口号,振奋一下人心,岂不料话一出口,目之所见,所有的百姓都整齐划一的跪倒在了地上,拥有功名的读书人、士大夫,也都躬身而起,恭敬而又虔诚地朝着皇城高呼大宋万岁,吾皇万岁,其气势直冲云霄!

这种整齐划一,众志成城的景象让石坚突然明悟了古书里屡次提到的一句话: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胡铨和一群读书人站在不远处,目光看向石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狂热和崇拜,他们深信,追随在这个男人身后,他必将带领大宋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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