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怎么了？”范冰清来到榻前，轻轻的坐在旁边，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问在旁边照顾灵儿的小桃红：“这么烫？灵儿受凉了？”
小桃红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灵儿姐可能是累着了吧。那些金人着实可恶，一会儿让唱曲，一会儿让跳舞，一会儿让说书，连个大头兵都可以随便支使我们，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
范冰清无力的摇摇头，自樊楼的女子被带入都亭驿馆，众女子如坠魔窟，整日如履薄冰。李师师和柳香香还好，名声在外，加之石坚当面“警告”过蒲鲁虎，金人也就没有太过为难，提供了专门的厢房伺候。
只是其他的女子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都是安排的七八个、十来个一个房间的大通铺。第一个晚上就被金兵闯进来强行拖走了几个，清晨才放回来。这几个女子原本也都是清倌人，被金人糟蹋，哪里还活得下去，当天就上吊自杀了。
金人为恫吓一众女子，将这些女子的尸体“装裱”以后挂在庭院里示威。
剩余的女子们害怕极了，苦苦哀求之下，李师师和柳香香只好“自降身价”，将两间最大的房子打通，几十人挤在一起居住，以保护她们。
有着“共患难”的情谊，这些女子也都唯二人马首是瞻，连带着小桃红和李灵儿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看着脸色通红，额头烫人，紧紧缩在被窝里的李灵儿，范冰清忍不住张口想要喊人去请医生，却又自嘲的笑了笑，她们现在被封禁在金人的都亭驿馆，哪里请得到医生。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的人，李灵儿睁开了双眼，看到了坐在旁边的范冰清：“清姐，你回来了？”
“嗯，我带了一些吃的。”范冰清从旁边提出一个大大的包裹，层层打开后是一大包熟食。
小桃红一看到吃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倒不是她贪吃，而是金人实在太无耻，自李师师、柳香香两位大家和其他女子们共进退后。金人硬的不来就来软的，每天供应的食物都不够一半人吃。
想要食物？太简单了！你们不是卖的么？甭管卖艺还是卖身，不都是卖的么，有什么区别？那就给大爷唱唱曲，陪陪酒，做个露水夫妻，这不什么都有了？
只是金人没料到，这些樊楼的女子虽然身陷风尘，却都是知书达礼，颇识大义，宁折不弯，绝不愿委身于金人。几日下来，大部分人都饿得有气无力，还要被金人逼着出演、干活。不光是李灵儿，一同病倒的还有好几个女子。
小桃红欣喜不已的将食物分给这些生病的姐妹们，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块饼，坐在灵儿的床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起来，啃着啃着，眼泪却如珠子一般落下来。
灵儿喝了点热水，看上去脸色好了一些：“小桃，怎么又哭了？”
小桃红抽泣起来：“灵儿姐，咱们是不是回不去樊楼了？”
在房间里休息的女孩们都支起耳朵倾听，她们不过是一般的清倌人，没有什么有背景的靠山恩客，如今只有依靠李师师她们。时刻探听着她们的消息，生怕几人一走了之，将她们丢弃在这魔窟里。
李灵儿摇摇头：“小桃，不会的，公子答应过……”
一声嗤笑打断了李灵儿的话：“灵儿姐，都在樊楼这么多年，还没看透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男人？”
“没有得到你的身子前，天上的星星都巴不得摘下来送给你。得了你的身子后，就立马变成爷了，巴不得对你呼来唤去。没遇到事的时候，对你亲亲密密，真遇到事了，可能当着面都装作不认识你。”
“这都亭驿馆就是咱们命中的劫，逃不掉，政事堂的宰相都不敢招惹金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小桃红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床上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忍不住气大：“红红，你不要乱说，惹灵儿姐生气，吃得可没你的份了。”
“哼！”小姑娘冷哼一声，不敢再开口，但一脸的不服气，似在宣告：我哪里说错了？
李灵儿挣扎着坐起来，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对着名叫红红的小姑娘，又像是对屋子里所有人说道：“公子说过的话，肯定会做得到。公子，公子大概太忙，没有时间来处理。”
说罢，她怀着希翼的目光看向范冰清。
范冰清身怀高超武艺，哪怕是金人的都亭驿馆也困不住她，只有她能够得到外界的消息。
看着一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范冰清犹豫了下，坦然开口道：“大概，石公子是真的日理万机，分身乏术吧！”
“哼！”名为红红的小女孩又冷哼一声，嘴巴撇了撇，想要得意一下，却发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怎么也得意不起来。
范冰清轻声把开封府近来的作为大概说了一遍，听得屋子里的姑娘们瞠目结舌，名叫红红的女孩更是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下一个鹅蛋。
石坚大刀阔斧，清理冤狱，震动汴京城。他将提刑司的衙役搁置一边，重用开封府尹宗泽手下亲信，招来江湖人士充当巡捕、衙役。并通过考试、面试招收了五百书生作为提刑司选调生协助审案。
这五百书生里大多是秀才、童生，但也有不少的举人，还有一些连童生都没取得，但为人机智、处世伶俐的读书人。
石坚将这些人简单做了培训，就开始边做边学，以做促学，传帮带。
石坚提出了清理冤案的大致思路：对于本身属于大宋良民，涉及都是些鸡毛蒜皮、打架斗殴，甚至只是嘴皮子上的案子，只要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已经被关过的，一律释放。
对于已经定性的刑狱案子，有人鸣冤的，由原裁判官、提刑司、十个有功名的举子或进士作为陪审团，重新复核，确系冤案的，上报开封府重审。
事实证明，国人都是官迷。无论嘴上清高、布衣傲王侯的读书人，还是远离朝堂的江湖侠士，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这些人没有被石坚“录取”前，一个个牛逼哄哄，眼高于顶，仿佛不给个执宰或是带御器械，根本配不上他们的才华。
在被石坚“录取”后，什么记录秘书、官衙捕快，都能让他们仿佛千里马遇见了伯乐，更是在这些工作中呈现出让石坚汗颜的狂热。
以提刑司借调人员胡铨为代表的士子们，每日只休息几个时辰，其他时间全部用来审案、复核，短短几日时间，到腊月二十七晚，以府司西狱为代表的监狱牢房为之一空。
腊月二十八，汴京城呈现出一片热烈的气氛，到处张灯结彩，鞭炮声声。百姓们喜迎青天，士大夫们也舒了一口气，准备安心过年的时候，石坚又搞了大动作。
开封府兵马司将全城戒严，提刑司全体出动，开始了扫黑除恶大行动。在汴京热心群众的带领下，汴京城内的流氓、帮派、门道头子俯首系颈，再没了往日的风采。什么地下赌场、地下妓院、人口贩子、采生折割团伙聚集地，全部一扫而空。
空荡了一两天的府司西狱再次住满了熙熙攘攘的犯人。
石坚向汴京百姓展示了大刀阔斧中的“大刀”是何意味，人口贩子、与人口贩子一起的采生折割团伙没有被送进府司西狱，而是直接被押在了公审会场。
不需要现身说法，几百名被拐卖少女、儿童就是证据。有些原本健健康康的孩子，被采生折割团伙以骇人听闻的手段折磨成残疾、甚至做成狗猫、人蛇，这些残酷到耸人听闻的黑幕，让汴京大哗！
汴京百姓齐聚开封府请愿，要求当场判处这些人贩子以极刑。
圣上闻得此事，惊怒非常，着大宋政事堂相公李纲、张叔夜，刑部尚书王云，开封府尹宗泽亲临现场督审，复核清楚，一律斩立决。
范冰清声音不大，却在一众姑娘耳中如若惊雷，让她们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石坚，好大威风！当年包龙图青天在世，也不敢做到这种程度吧！
范冰清也有些迷糊，了解石坚越多，越是对他所做的事情无法理解。这种无法理解，不光是理解不了他做的一些事，更是理解不了他做许多事的思路。
石坚的所言所行，在范冰清看来，属于匪夷所思的范畴。
嘀咕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十二岁的小姑娘红红神情失落：“灵儿姐，你的石公子都在忙着做大事，哪里还会想到我们这些风尘仆仆！”
灵儿也是神情一黯，都没注意到红红话里的调侃：“公，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他大概是太忙了，等他忙完，自会救我们脱离魔窟的。”
红红低着头嘟囔道：“即使石公子有情有义，可他忙得团团转，想不起我们怎么办，要不灵儿姐你给他写封信？”
“告诉他再不来，我们可能就要被糟蹋了，院子里还挂着那些可怜的姐姐们呢？石公子要是心里有你，断不会置之不理。他若真的不理，那我们也好早点另谋出路。”
看着李灵儿意动的神情，红红眼中闪过狡黠的目光，知道自己达成了目的，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继而她又忍不住哀怨：唉，自己要是个男子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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