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零碎的记忆之中

在一个怪异的梦里,有一个男人。

他分明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又处处无法触及真实。他同身边无数人一样,有血有肉,有一颗暂未停止思考的大脑。但他的故事却像西方的神话那样,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荒诞色彩。

如若不交代一下这个男人的生平与过往,恐怕无人能知晓在他的身上,出现了何种诡谲的音涛。

这个男人没有名字,甚至他自己也从未为此感到违和。这无法以我们的角度来欣赏,因为他自己也得过且过地顽强挺了过来。他不属于这个真实世界的任何一处角落,他的城市,包括他的家,只留存于他那零碎——他本人并无这种感觉——的记忆之中。

男人的过往十分离奇,据说在他十岁那年,曾与他的父亲一起离开过他的家乡。途中他们遇到了一条巨大的马林鱼,这是他神志不清地回乡时所说的话——他们走的是陆路。自那以后,男人的生平便开始支离破碎起来。

同他一起陷入幻梦的,还有他的家乡。

这只是一个小城,银灰色的石质屋与屋外郁郁葱葱的绿树,包括城外的大片生机的农田,仅仅只不过占了7980平米。不过小城里的东西却样样齐全,这从男人二十九年间只有上述一次离过乡便不难看出来。这个男人无聊时会去城里唯一的一家咖啡厅里看报,尽管报上的报道无非就是寻猫启事之类的更加无聊的事情。城镇上的两家报社争先恐后地争抢着今日的独家报道,因为无聊的琐事在这孤独的楼房之间也显得格外可贵。这座城市是不与外界相连的,兴许是居民们自主抛弃了这种相性吧。

如果介绍到这里还是无法体会,不妨再往下看,因为我将接着详细地讲述那档十岁时的事件,继而好让人们更加深入地了解在这个男人的记忆中究竟发生了何种断层。

十岁,至于是具体多少年,他自己也无法记起。

那一天,他蜷缩在家几十年的父亲破天荒地唤他出去。两人起初谁也不理谁,直到男人发觉他们就要出城才转过头来狐疑地望着父亲。父亲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向前走去,渐渐地淡出了男人的视线。

他就如此无助地站在一旁,脚迈不出半步,不知是因为何种情感,他就这样呆呆地站着,直到远方的雾霭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父亲,他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似乎发生了怪事:两人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条鱼,它的体型之大,就是成年男性也无法轻易抱住。

这时,父亲突然发疯般的向他跑来,或许是向着那条鱼跑来。那条鱼是马林鱼,在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名称,也许我们也不应该以我们的世界观来对待这件事。上文说过,这里不属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因此,对事情持有理性思考的我们,也就成了这起事件中最可笑的人。

总之,以我们的视角来感受是十分愚昧的。这只是似梦非梦的幻想,只是人们在肉体囚牢中所奋力挣扎而诱发出来的必然结果。但从另一角度来讲,这恰恰是那些所不持有幻想的、内心早已干涸的个体人所想要追求的美梦。他们早早地在社会——这个不留情面的大家庭里颠沛流离,在人与人必定发生的交际纽带中挣脱不清,在岁月的摧残与压迫下被搓灭了灵魂。若是想到这里,那么那些奋力追逐虚无缥缈的乌托邦的怪人,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然而我们再回到这起事件的记述中,若清清楚楚地理解了上述话语,那想必也能或多或少地懂得了在人文千丝万缕的联系中所接连发生的轶事了。那条鱼,并不是货真价实的生物,只是囚徒对外界的渴望幻化作了实体。即为,无法看见也无法捉摸。

就这样,毫无预兆降临在父子两人之间的巨大马林鱼散出了怪异的光芒,等男人再度睁开眼,鱼和父亲便消失了。或许是上天对自私贪婪之徒的处罚,男人至此忘却了他的父亲,以及其间的种种怪事,独自一人以模糊的状态回到了小城。记忆已经开始破碎了,零零散散的碎片就慢慢淹没在了男人的脑海里。

而再次让故事出现奇迹转机的事,则发生在男人的二十九岁生辰上。

在孤独的夜晚里,男人在一块蛋糕上摆上蜡烛,在点燃它的那一刻,突然一场急骤的瓢泼大雨顷刻间光顾了这座小城。绿植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石屋也在艰难之中努力稳定着底盘。而在阵风撞开房门的刹那,他看到了一个模糊记忆中的人——父亲,仍是当年的模样。在这刻,数年前被切断的记忆重新拼接上了。然而不等男人准备做出什么举动,父亲就倒在地上,在同时,一团诡异的粘稠物顺着父亲的嘴角流了出来。

男人走过去,准备搀扶起父亲,却发现怎么也接触不到。是的,他已经成为男人魂牵梦绕的羁绊所化的实体了。早已不存在于世界之人,他的灵魂作为上天降下的丰碑,以记忆的形式永远留存于相思之人的生命之中。

当他正要离开之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触碰那些恶心的东西。男人走过去,用手轻轻蘸了一下,发现自己可以碰到这东西。紧接着他拿起手靠在鼻翼边轻轻嗅了一下,他发觉自己似乎曾经闻到过这个味道,但那是不符合常理的东西的气味。在仔细地闻了一遍又一遍后,终于在沉睡的记忆之中打捞上了一块清晰明亮的碎片——这是马林鱼的腥味。

仔细一想,也的确是这样。在十九年的未知沉沦之下,父亲早已和马林鱼融为一体,从这个世界的角度来说,就是父亲与马林鱼连接起了名为“相性”的纽带。

至此男人与父亲的关系走到尽头,他的父亲也将变成一团虚无,被男人以一种不可名状的孤独所渐渐淡忘,直到他将一切因果所导致的怪诞思绪整理清楚。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城,他想将内心与外界建起联系,想要将破碎的记忆重归原好,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只是这一切在我们看来,都太过于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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