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轻马逐旧义,风雪遇贵人(上)

腊月的关外,大雪封山,千万里路被白皑皑大雪覆盖。远近山林,仅残留依稀树影,麻雀在山林间不知疲倦地叫着。

茫茫雪路上,三匹马飞驰其间,飞扬的马蹄溅起路边积雪。三匹马在皑皑白雪间行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一个陡坡前。为先一匹马率先上坡,马上是一个虬髯黑面中年汉子,穿一件厚重裘皮大衣,戴一顶白虎皮帽,大汉勒住马,手搭凉棚向坡下张望。

后面一匹马跟上来,马上是一个形貌猥琐的汉子,歪嘴斜眼,嘴边两撇小胡子挂着冰碴。猥琐汉子打马到中年人身边,问道:“大哥,快到了吧。”

中年汉子回过头,指着不远处一座雪峰说道:“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能瞧见那个糟老头的家了。”猥琐汉子点点头:“那就好,可算到了。”回过头又向坡下看,最后一匹马上是两个人,都在山坡下。猥琐汉子见了,微微皱眉。

中年汉子道:“你怎么了。”猥琐汉子道:“大哥,我是担心三妹的伤,她被陆欢打了一掌,咱们三个内力低微,没法给她疗伤,现在看她脸色越来越差,咱们翻过山头来回还得五六个时辰,我怕三妹身子挨不过。不如且放一下,沿大陆向南走,到会城,在那里找个好大夫给三妹好好调养身子。”

中年汉子道:“你说这些我也想过,咱们四个从十二年前结拜那天就说了,生死与共,三妹伤了,我怎么不着急。可陆家人现在就追在后面,咱们回去只有死路一条。”猥琐汉子有些着急:“那,那也不能不顾三妹性命,她若有失,我怕老四……”两人一起回头看,另一匹马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中年汉子叹口气,道:“本来打算整完这票后,就给老三老四撮合在一块,谁他妈想到陆家人这么难搞,一直跟到关外,还让三妹受了伤,早知如此,就不扯这个蛋了。”猥琐汉子安慰道:“大哥不必自责,你还不是想让咱们过好日子,可惜咱们福薄,没本事消化,当初咱们要是多学些本事,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中年汉子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我倒想起一件事,若能成的话,应该能救三妹性命。”猥琐汉子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什么事。”中年汉子道:“几个月前,那个老头叫我过去谈冷月刃的买卖时,他有个小外孙,被草花蛇咬了,那可是致命毒,何况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就是有解药怕也无济于事。可那个老头内力着实深厚,竟用内力把小孩血里的毒都逼出来了,我这几年也见过不少高手,有这等本事的,还是第一个。”猥琐汉子踌躇道:“可,可他若真有这么大本事,何苦要花五千两金子,请咱们去陆家偷冷月刃。”

中年汉子道:“这人多半是陆家仇人,他本事再大,也不敢正面叫嚣陆家,妈的,叫咱们趟这趟浑水。”猥琐汉子道:“可我还是担心,咱们只是雇佣关系,人家凭什么帮咱们救人。”中年汉子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到时候再说。”

两人调转马头,慢慢下坡。

坡下一匹马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前面的男人三十多岁年纪,相貌清秀;后面的女人身子裹在被子里,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倚在男子背后。清秀男子见另外两匹马下坡,忙问道:“大哥、二哥,怎么样了,还要多久。”

中年汉子道:“不远了,别担心,老三怎么样了。”清秀男子微微回过头,道:“三姐刚才醒了,我喂给她一颗参丸,她吃完又睡去了。”中年汉子点点头,道:“没事就好。”清秀男子又说道:“大哥,我刚才在下面想好了,这一去又要费不少时间,我怕三姐身子扛不住,不如二哥你们两个去送东西吧,我,我不忍心看三姐再受罪,我带她回东河,那里找个好大夫……”说着话,清秀男子眼圈泛红,显见得有生离死别的意味。

猥琐汉子忙安慰他:“老四,你先别急,大哥早想好了救三妹的计策。”清秀男子听了这话,忙用袖子擦擦眼睛,问道:“二哥快说,急死人了。”猥琐汉子便把刚才坡上中年汉子的话重复一遍,清秀男子听了,有些疑惑:“可人家凭什么耗费精力救咱们,我怕这事行不通,到时候来回路程又耽误不少时间。”

中年男子道:“你就是顾虑太多,他现在有求于咱们,以后肯定还有事求咱们,这回帮了咱们忙,下回不就省了几千两金子。”猥琐汉子道:“大哥这话有道理,他既然有求咱们,咱们还怕什么,老四,你也别再迟疑,咱们现在就走吧。”

清秀男子回过头,看了一眼背后女人,裹在被子里,似乎已经睡熟,清秀男子又帮他扯扯被角,盖好头发,冲中年男子点点头。三人又打马向前走。

四人在雪地里又行了五六里路,忽然瞧见不远处雪地上闪动十多个黑点,几人具是一惊,纷纷勒住马。猥琐汉子调转马头打算回走,被清秀男子横马拦住。

猥琐汉子道:“四弟,这时候千万别置气,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现在本事……”清秀男子道:“我不管,他们无礼,叫三姐受了这般苦,我今天也要他们好看。”猥琐汉子冷笑道:“就凭你哪点微末本事,还不是自寻死路。”

“都别吵了。”中年男子回头叱道:“我看过来的不是陆家人。”“不是陆家人?”猥琐汉子手搭凉棚,向远处看了半天,失声道:“妈的,是燕云寨冷云秋。”中年男子道:“好像是他,不过咱们关东四鬼日里和燕云寨素无瓜葛,他也没理由为难咱们,一会咱们见了他,打声招呼就好。”

清秀男子道:“大哥,冷云秋号称关外第一高手,外功内力都已出神入化,咱们不如请他给三姐疗伤。”中年男子道:“老四,你怕是着急烧坏了头,冷云秋为人阴险狡诈,你把你三姐放到他那里,你能放心?”“这……”清秀男子有些犹豫,想背后睡熟的女人看一眼,又叹口气。

“别说话了,他们走近了。”猥琐汉子提醒道,清秀男子回过头,中年男子两个已经整顿好马匹,慢悠悠继续向前走,清秀男子忙打马跟紧。

行不到十余步,就瞧见迎面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是个虎背熊腰的青年汉子,在中年汉子身前七八步处挺住马,马上一拱手,道:“不敢问几位可是关东四侠。”中年汉子冷笑道:“平日里咱们自己都叫自己关东四鬼,这回可好,还有人称呼咱们一个‘侠’子。”抬头冲那大汉喊道:“我们就是关东四鬼,你也不必客气。”

那汉子面不改色,接着说道:“在下燕云寨护法雷奔天,奉冷寨主之命,请屠彪屠大爷前去一叙,还望屠大爷赏脸。”中年男子屠彪回过头看猥琐汉子,猥琐汉子点点头,打马上前,抱拳道:“久闻雷护法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雷奔天微一抬手,道:“阁下是……”猥琐汉子道:“在下完颜极。”雷奔天忙抱拳道:“原来是完颜二爷,不知二爷有什么指教。”完颜极道:“不瞒雷护法,我们关东四鬼感情极好,向来形影不离,今天冷寨主只请我大哥过去议事,不是我们弟兄信不过冷寨主,只是兄弟情深,还请见谅。”

雷奔天迟疑片刻,道:“可我家寨主只叫我请屠大爷一人,燕云寨里规矩甚多,雷某不敢违命,还请四位包涵。”完颜极道:“燕云寨有燕云寨的规矩,我们关东四鬼也有我们的规矩,也请雷护法包涵。”

雷奔天听了,不再说话,翻身跳下马,踩在雪地上,暗运内力,一只手瞬间变得火烧般发红。屠彪和完颜极瞧见,以为他要动手,怕伤了受伤的桑三娘,勒过马,挡在桑三娘和老四裴关的马前。哪知雷奔天并不动手,烧得通红的手却是直接插进雪里,插得多深,屠彪几人看不清,却瞧见雪地上迸出一条缝隙,缝隙周围的积雪飞溅急出,沿路雪崩了五六丈远,惊得几匹马慌乱躁动,屠彪几人费力才将马勒住。

雷奔天微微抬头,见完颜极眼里微露惧色,脸上微微一笑,从雪里收回手。屠彪再看那只手,干枯蜡黄,和雷奔天另一只手并无差别,心头不由得一紧,口中却赞道:“雷护法好本事,关东四鬼今天开眼了。”

雷奔天道:“屠大爷见笑了,雷某不过是班门弄斧,这点微末道行,怎能入几位爷法眼。不过雷某想说的是,我这些本事都是我家寨主教我的,他老人家功力到底有多强,没人知道。他老人家要是想要谁死,谁都活不了。”

屠彪勉强笑笑,道:“雷护法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冷寨主现在哪里?”完颜极拉住屠彪衣袖:“大哥,万万不可……”屠彪低声道:“雷奔天的话你还没听明白吗,冷云秋要是想要我的命,我在他手下十招都走不过,他又何苦自损面子,用这法子害我。”

雷奔天笑道:“屠大爷这话有理,那就请大爷快些动身,别叫我家寨主久等。”屠彪点点头:“我这就去。”从怀里取出一个长盒,盒子胡乱被几块破布包裹,屠彪把盒子递给完颜极:“你先拿着这东西……”

雷奔天一旁又说道:“屠大爷莫急,我家寨主还说了,大爷最好带着冷月刃一起过去,他好帮大爷鉴别鉴别,叫大爷别上了陆家的当。”屠彪和完颜极又对视一眼,裴关这时说道:“我三姐为了冷月刃被陆家人打伤,冷云秋要是想抢走冷月刃,我裴关第一个不答应。”

屠彪忙回头叱道:“老四,闭嘴。”雷奔天在一旁笑道:“裴四爷这话见笑了,燕云寨虽然也常做没本钱的买卖,可黑吃黑还是怕江湖朋友笑的。”裴关冷笑一声,不说话。屠彪又伸手拿回那个盒子,附耳对完颜极说道:“一会我若有失,你们别管我,快些跑。”完颜极张口要说:“大哥,你要……小心。”

屠彪点点头,转过头,雷奔天面无表情看着他,雷奔天指着不远处几匹马,道:“我家寨主就在那边,大爷快过去吧,他老人家脾气可不好。”屠彪点点头,又一抱拳:“有劳护法了。”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雷奔天点点头,打马在前过去,屠彪紧跟在后面。

裴关见两匹马走开,打马到完颜极身边,道:“二哥,不会出事吧。”完颜极道:“我心里也没底,看样子冷云秋是瞧上了冷月刃。”裴关道:“二哥,冷月刃到底有什么好的,我看不过是普普通通一把刀,为什么这么多人宁愿得罪陆家,也要把冷月刃弄到手。”

完颜极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就只是听人说,这冷月刃是山西陆家祖传的宝刀,对陆家关系可能重些,可冷云秋他们为何对宝刀感兴趣,我就不知道了。”裴关回头看一眼背后熟睡的桑三娘,道:“我现在不求别的,只希望大哥和三姐都平安无事。”完颜极拍拍他肩膀,道:“你且宽心,不会出事的。”裴关苦笑一下,点点头。

完颜极二人看着远处屠彪和冷云秋等人说话,当真是度日如年,心底亦是忐忑不安。裴关又挂念桑三娘伤势,心中更急,打马在原地不住转圈。完颜极心中本就烦躁,见了裴关这样,更觉得不自在,便说道:“老四,你消停待会,我瞅着心烦。”

裴关指着远处说话的人群,道:“二哥,你猜冷云秋叫大哥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完颜极道:“自然是为了冷月刃。”裴关又问道:“那冷云秋若是跟大哥强要冷月刃,你想大哥会给他吗?”

“这……”完颜极道:“我想不会吧,你忘了五年前,咱们受人所托,到辽东总督文开家里偷那颗夜明珠,半路被长白五虎伏击,咱们都受了重伤,大哥也不肯因为性命丢珠子,后来还是那个雇主及时赶到,才救了咱们性命。咱们虽是贼,江湖人不齿和咱们为伍,可比咱们有骨气的,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裴关点点头,道:“二哥说得对,冷云秋本事再高,也不能泄了咱们骨气,他若真强抢珠子,咱们就和他拼了。”完颜极笑笑,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还要保护你三姐……”

“我和你们一起拼。”裴关背后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声音有些发涩,却格外幽美。裴关忙回过头,见被子微微动了几下,裴关面露喜色,道:“三姐,你醒了。”棉被里颤巍巍伸出一只手,裴关忙转过身拉住,裴关觉得那只手冰凉,又湿乎乎渗出汗水。

桑三娘道:“傻弟弟,我本来就没事,你担心什么。”裴关眼圈有些红,跟着附和道:“没事,对,咱们都没事,你瞅我担心什么。”

完颜极见了,眼角也有些湿,又想到今天遇到冷云秋,生死未卜,叹口气转过头看那边动静,却发现屠彪竟和冷云秋一帮人分开了,屠彪骑马赶过来,冷云秋一队人掉头向北走。

完颜极忙打马上前,接住屠彪,见到屠彪低头骑马,似乎有心事,忙问道:“大哥,事情怎么样。”屠彪一怔,抬头见是完颜极,道:“没事了,冷云秋就是问了我些话,然后就叫我回来了。”完颜极道:“他,他都些什么。”

两人说着话,马到了裴关、桑三娘二人身边。桑三娘听到二人说话声,又开口道:“大哥,你安全回来了。”屠彪听到桑三娘声音,一惊,道:“三妹,你好些了吗?”桑三娘道:“叫大哥惦记了,现在好多了。”屠彪道:“那就好,少说些话,多休息。”

裴关这时又问道:“大哥,冷云秋那伙人没难为你吗?”屠彪道:“没有,我骑马到他身边后,他就问我,是谁叫咱们到陆家偷冷月刃的。我告诉他,这是雇主的秘密,我不能说。他手下几个人听了,就要动手。”裴关一旁道:“那大哥你没受伤吧。”

屠彪笑着摇摇头:“他那些手下,没有冷云秋的命令,怎么敢轻易动手,冷云秋咳嗽一声,他们又乖乖坐好。”完颜极道:“奴才终究是奴才的命。”

屠彪接着说道:“后来冷云秋又要看冷月刃,我也没答应,他就改口要看那个盒子,这我没法拒绝,就给他看了。他拿在手里摆弄片刻后,脸上好像,我记不太清,不过他脸上的笑挺神秘的。后来他就把刀还给我。”

裴关在一旁听着,脸上挂着迷茫神色,道:“然后,就让,就让你回来了?”屠彪道:“也不是直接叫我回来的,而是跟我说了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我才觉得可疑,心底不安。”“什么话?”完颜极问道。

屠彪道:“他说:‘你若想要王老头给桑三娘治病,唯一的法子就是给他一千两黄金,不过我想,你们还是能赚钱。’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裴关低头嘟囔着这句话,完颜极却问道:“王老头是谁?”

屠彪道:“那个请咱们到陆家盗取冷月刃的老人就姓王。”完颜极道:“那……冷云秋既然这么说,就是他已经知道是那个姓王的老头找咱们偷冷月刃的了。”屠彪道:“我想也是,冷云秋能够纵横关外这么多年,还真有些本事。可我还是不明白,他和冷月刃、和那个王老头又有什么联系。”

裴关一旁有些不耐烦,道:“咱们还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刚才瞧三姐病又重了,既然冷云秋告诉了咱们求那个老头的法子,咱们就试试。”屠彪道:“老四的话在理,现在当务之急有两个,一个是治好三妹的伤,还有一个就是把货给王老头送去,既然能顺路,咱们就别再耽搁了。走吧。”

三匹马又扬长而去,飞驰在雪里。

四人行了大概快一个时辰,就瞧见茫茫雪原里,依山而建的一座院子。走近看时,那院子红砖建墙,环围杨柳,地方不大,可样式威严,叫人见了不由心生敬仰之情。

三匹马到了近前,屠彪率先下马,完颜极马上问道:“大哥,就是这里吗?”屠彪点点头,完颜极跟着下马,过去扶桑三娘。屠彪走到门口,轻轻叩门。

过不多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妇人,三十多岁年纪,虽穿着粗布衣服,又不施粉黛,可她面容娇美清秀,身材玲珑窈窕,仍是倾城倾国颜色。完颜极瞧见她正面,瞬间呆住了;他背后的裴关本背着受伤的桑三娘,见了妇人这颜色,身子竟然发酸,险些把桑三娘摔倒,幸好他反应及时,慌忙调整好。桑三娘身子一颤,也不以为意。

屠彪察觉背后两人异样,故意咳嗽一声,两个人才回过神,冲那妇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妇人则面若冰霜,对二人不理不睬。屠彪抱拳道:“王姑娘,我们弟兄是来找令尊的。”妇人让过路,也不说话,径直向院里走,屠彪一愣,跟在后面,完颜极几个跟在最后。

大门正对三间砖房,屋顶铺满积雪,院子里却打扫得干净,一个小男孩衣衫破烂,大冬天里只穿了一件单衣,从东面一间厢房跑出,脸手都冻得通红,手里还拿着一条裤子,跑到妇人面前,抱住妇人大腿道:“娘,我裤子又坏了,你帮我缝缝。”那妇人仍旧面无表情,一把把孩子推开,叱道:“滚回去。”说着话,头也不回向正房走。屠彪几个人相互看看,都觉得那妇人不该,再看那个孩子,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小跑回房。

妇人走到门口,推开门,就直接走开。完颜极有些疑惑,开口要问女人,却被屠彪拉住,屠彪指指屋里,完颜极就瞧见一个白须老头穿着貂皮衣,头戴狗皮帽,面前放着燃烧旺盛一盆炭,旁边桌上还摆着一壶酒,几样小菜。老头正喝着酒,听到开门声,抬头瞧见屠彪四人,忙笑道:“东西带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四人进屋,那老头也不推让,只伸手就要冷月刃。完颜极偏头看看屠彪,屠彪点点头,完颜极把盒子递给老头,老头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把刀,那刀和平常刀没什么区别,只是比普通刀稍微窄短了些。老头拿出刀,不住摆弄把玩,脸上笑容愈发欣喜,几处皱纹拧做一处,口中还嘀咕着:“不错不错,是冷月刃,错不了的。”又把冷月刃抱在胸前,大笑道:“终于物归原主了,终于回来了,哈哈哈。”

屠彪几人见了他这样子,反而有些不自在,裴关更是觉得浑身发毛,他背后的桑三娘也被老头的笑声吓醒,身子剧烈颤抖。屠彪故意咳嗽一声:“老先生,老先生。”老头听到喊声,才回过神,冲几人抱歉地笑笑,又示意几人坐下,才开口道:“刚才有些激动,还请几位见谅。这个烦劳各位把东西帮我带回来。”弯腰打开旁边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放到桌上,打开盒子后,里面露出闪灿灿的黄金。

老头道:“这是剩下的一千五百两黄金,你们拿走吧。不过还请你们记好了规矩,陆家人再怎么为难你们,也不能说出我的住处。”屠彪道:“老先生宽心,这些道理我们自然懂得,不过……”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裴关、桑三娘,桑三娘仍旧依偎在裴关怀里。屠彪接着说道:“晚生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弟兄为了帮老先生盗刀,得罪了陆家……”

老头冷笑道:“因为我得罪陆家?还是因为两千两黄金得罪陆家?”屠彪脸一红,又伸手故意咳嗽两声。旁边的完颜极忙接话道:“老先生话虽这么说,可咱们毕竟是一起的……”老头拿起装金子的盒,合上盖子,轻轻一推,那盒子平平飞出,仿佛无形中有一只手托在下面,径直飞到屠彪面前的桌子上,稳稳停住。众人见他露了这么一手功夫,都是一惊,完颜极也忙收了话。

老头道:“拿走金子,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我以后有事找你们,还付银子,你们有什么事,和我没关系。”裴关看看桌上的金子,又看看怀里的桑三娘,也不顾什么男儿面子,竟直接跪倒在地,双手叩拜道:“老先生,还请您救我三姐性命,裴关给您当牛做马,也不忘您的大恩。”

“老四,快起来。”完颜极忙过去,扶住裴关。屠彪这时也起身,道:“不瞒老先生,我们从山西盗来宝刀,这一路一直被陆家人追得好惨,我们学艺不精,屡屡受创。我三妹也在山海关附近被陆欢打了一掌,内伤严重,我们弟兄本事低微,没法帮我三妹医治。我知老先生深藏不露,还请老先生出手,若能救好我三妹,关东四鬼以后愿为老先生鞍前马后,决不推辞。”

老头眼睛只盯着椅子上病怏怏的桑三娘,屠彪几人的话似乎都没听进去。裴关以为他无礼,攥紧拳头要动手,却被完颜极拉住,裴关只能气冲冲在旁看着。半晌,老头才缓缓开口道:“是陆家的惊魄掌?”

屠彪一怔,忙点头道:“老先生好眼力。”老头却不再理他,反而自言自语起来:“陆欢?这名字好像听过。”偏过头看屠彪:“这个陆欢和陆铭北是什么关系。”屠彪道:“陆欢是陆铭北三弟陆铭坤的儿子,听说这人是个武学奇才,自幼得陆铭北兄弟精心调教,他又格外用功。有人说陆家高手里面,他能排前五。”老头又问道:“他跟他老子比,如何。”

屠彪道:“陆欢年纪不过三十,内力多半不及陆铭坤,可刀法掌功我想不再陆铭坤之下。”老头听了,点点头,又自言自语道:“十多年不回中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杰出后生。”屠彪见他这般表情,猜测他对中原武林的事感兴趣,便又说道:“这陆欢本事虽高,可在中原武林后一代里,还是不及一个人。”

老头听到这话,愈发感兴趣,忙问道:“我看桑三娘脸色,苍白若纸,全无血色,可见陆欢惊魄掌已经小有所成,当世武林后一代里,怕没人再有这么大本事了吧,若真有,也是老头子我见识短浅,井底之蛙了。”屠彪道:“不是老先生想不到,只是老先生一时匆忙忘了,我若提醒一二,老先生肯定能想起来。”

“哦?”老头又有了精神,问道:“那是谁。”屠彪凑上前,道:“老先生一定听过唐铮这个名字吧。”屠彪本想和老头多说些话,套套近乎,好让他出手救桑三娘,没想到老头听到“唐铮”这个名字后,瞬间变了脸色,一双手扶住椅子,也不停颤抖。双目圆睁,眼里仿佛能喷出火,狠狠盯着门口。

屠彪不知道老头为何忽然变了脸色,心底也打起鼓,顺着老头眼神寻过去,恰好看见老头女儿,也就是那个妇人站在门口,正冷冷地看着老头。父女两个相视片刻,老头忽然发怒,吼道:“看什么看,还不滚回去。”妇人冷笑一声,径直走开。

屠彪见了,忙在一旁说道:“老先生,晚辈说错话了,您别生气。”老头冷冷说道:“你是说错话了,唐铮算什么东西,这些年死生不明,就是活着也不过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混账,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屠彪见他情绪渐渐平稳,忙附和道:“老人家说的有理,是晚辈的错。”

老头听罢,冷笑两声,又一挥手,道:“好了,你们走吧,我要休息了。”屠彪和完颜极相互对视,完颜极又说道:“还请前辈出手,救我三妹性命。”老头道:“我刚才说过了,你们拿了钱,我拿了刀,咱们就是两清,我没理由救她。”

屠彪躬身道:“前辈,我们四兄妹相交十余年,亲若骨肉,不能分离,今天我三妹受了伤,我们弟兄都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受伤的是我们……”老头挥手打断他的话:“那你们就去找陆欢,再叫他给你们一人一掌,你们就真是祸福同享了。”裴关因老头不愿救桑三娘,心中本就懊恼,现在听了这话,更是大怒道:“你这老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弟兄好心求你,你还要怎样。”

完颜极忙拦住他:“四弟,不可对老先生无礼,速速退下。”裴关道:“可是二哥,咱们……”完颜极又吼道:“还不闭嘴。”裴关见完颜极发怒,不敢再说,又坐到椅子上,抱紧桑三娘。

几人争吵的声音不小,桑三娘早就醒了,见裴关灰头土脸回来,还勉强笑着迎他:“不听二哥话,挨训了吧。”裴关则见她还有心说笑,觉得高兴,冲她笑笑;抬头又见她面色苍白,心底又是一冷,眼角竟有些湿润。桑三娘看出他心意,可不知如何劝解,只有苦笑着握紧他的手。

完颜极喝退裴关,抱起桌上装金子的盒子,走到老头面前,从盒子里取出五百两黄金放到桌上,道:“我家三妹受伤严重,老先生若是出手,定费不少周折,这五百两黄金权当费用,还请老先生不吝相助。”老头偏头看了一眼桌上黄金,冷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再把羊毛粘回去可不是那个样子了。”

屠彪也大步走上前,又从盒子里取出五百两黄金,道:“我们弟兄四人因为这事得罪了陆家,以后再回关内怕行不通了。可兄妹义气,非这些黄金可比,还请老先生出手相助。”老头盯着桌上一千两黄金,心底打着算盘,嘴角微微扬动,这时桑三娘又有气无力说道:“两位哥哥,人生死有命,我这辈子能遇到你们,也是值了。你们赚钱不易,把金子拿回来吧,得罪了陆家,以后行事都难,这些金子在,你们下辈子也能有些依靠。”

裴关紧抱着桑三娘道:“三姐,万不可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别说胡话。跟你比,这些金子又算什么。”屠彪也回头道:“老三,老四说得对,咱们兄妹情深,难道比不过这几条金子。”回头又把剩下五百两金子推到老头面前:“老先生,我们弟兄现在就是为了五百两金子惹了一身麻烦,受了一身伤。还请老先生念在是为您办事的份上,出手相助。”

老头看着桌上一千五百两金子又回到身边,心底不由得一动,忖道:“我日后起事,还得用不少银两,何况救那娘们又费不了多少事,还能赚关东四鬼一个便宜,叫他们以后臣服我,何乐而不为。”老头面上铁青般严肃的面孔慢慢换做一团和气,完颜极见他面色改动,知他被说动,便趁热打铁:“还请老先生出手,今天若能救我三妹性命,以后关东四鬼鞍前马后,决不推辞。”

老头又沉思片刻,忽然闭起眼睛。关东四鬼相互看看,不知其意,完颜极又要开口问的时候,老头忽然开口了:“金子留下,除了桑三娘外,所有人都走,五天后回来接她。”

众人听到这话后,均是大喜。屠彪和完颜极忙道谢:“谢老先生不吝出手。”裴关看着桑三娘,也是满脸喜色:“三姐,这回你有救了,太好了。”桑三娘似乎并不开心:“为了我一个人,咱们这一趟算是白跑了。”屠彪听到这话,回头劝桑三娘:“三妹,话不能这么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这趟没富贵,有平安就是最好不过的。”桑三娘听了,苦笑着点点头,眼里还是流出泪。

屠彪几人又跟桑三娘交代些话,才依依不舍离开。那老头由始至终坐在椅子上,没有再说话,倒是那个妇人进屋,扶起桑三娘去了一间卧房。

三人见桑三娘安排妥当,心里也放心,出了院子,骑马在旷野里驰骋半个时辰,觉得腹中饥饿,就纵马向南到了最近的辽城。进了城,几人直奔城里最好的馆子,叫了些酒肉,大口吃喝。

桑三娘得救,心里最开心的是裴关,他喝的酒也最多,不多时就喝下小半坛酒,屠彪见裴关这么多天,难得露出笑容,也陪着他喝了许多酒,两人都有些醉醺醺的。只有完颜极做事谨慎,小口喝酒,左右观察情况,还不时低声劝屠彪二人:“大哥,老四,少喝些酒,别撞上陆家人,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屠彪这时已有五分醉意,拽过手边一个酒坛,给完颜极慢慢倒上一杯酒,道:“怕什么,咱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又回走了这么多路,才到这里,他们陆家人再聪明,我看也找不到这里。你啊,就是那叫,那叫什么来。”回过头看同样醉醺醺的裴关:“老四,你二哥这叫什么,你告诉他。”裴关抬起头,大笑道:“杞人忧天。”裴关一拍手,也跟着大笑:“对,就是杞人忧天。”两个人说话功夫又慢慢喝了一大碗酒,完颜极见了,只能心中叫苦,却丝毫不敢懈怠,仍旧观察饭店内外动静。

这时门帘挑开,几个锦衣大汉簇拥着一个白面少年走进来。那少年二十左右年纪,面白如玉,头顶紫金冠,身披紫貂袍,腰间悬一把宝剑,剑鞘上缀着好大几颗明珠。这少年一身华丽,气宇轩昂,背后几个大汉也是虎背熊腰,锦缎稠衫。

店伙计见少年一行进屋,忙跑着过去欢迎,脸上竭尽阿谀之色,店伙计引少年一行到了屋里一个空座旁,少年见了那座,皱皱眉头,道:“这地方采光不好,鬼才要坐呢。”店伙计忙问道:“那,那……公子您觉得哪儿好。”少年伸手,拨开店伙计,大堂里四处转转,径直走到一个桌前。

那张桌上本来坐着两个锦袍大汉,看样子像是采参的商客。两人本在对酌,没理会少年一干人,不想少年直接走到他们桌前,道:“我看屋里数这张桌子最好,我们就在这坐了。”

一个参客放下酒杯,抬起头,上下打量那少年。那少年一脸坏笑,盯着桌上两个大汉。店伙计忙在旁劝解:“公子爷,您看,这桌上都有人了,要不咱换张桌吧。”少年抬手,轻轻在店伙计脸上拍了两下:“我就要这张桌子,你听懂了吗?”店伙计小鸡啄米似得忙点头,吓得一句话不敢再说,这时店掌柜慌张跑过来。

店掌柜跑到那少年跟前,行了个大礼,脸上肉笑作一团:“马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马公子笑笑,又拍拍掌柜肩头,道:“还是刘掌柜会说话,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刘掌柜道:“公子吃了吗?”马公子道:“还没呢,这不看上个好座位,店小二大哥又不舍得给我,我正犯难呢。”

刘掌柜回头瞪一眼店伙计,怒道:“还不快滚。”店伙计悻悻跑下去。刘掌柜又弯腰到那两个参客面前,道:“二位爷,烦劳您二位挪个座。您二位辛苦辛苦,一会赠您二位一壶好酒。您二位看。”一个参客听了后冷笑道:“俺弟兄关内关外走一遭,就有几天两银子,谁他娘还在乎你一壶酒。”刘掌柜忙点头道:“二位爷说的是,您二位拔一根毛比小的腰都粗,可是那也得请您二位换换地方,还请您理解理解。”另一个参客狠狠把酒杯摔在桌上,道:“爷爷吃饭也掏钱,这小白脸凭什么要爷爷给他挪地方。”

刘掌柜抬头看,那马公子面色铁青,显见得是不高兴。刘掌柜又忙劝道:“我这是为了你们……”刘掌柜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这位朋友说得好,咱们弟兄有钱吃饭,凭什么给小白脸让座,是不是刘掌柜跟着小白脸有一腿,插过屁股啊。”说罢,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马公子脸色苍白,手颤抖着握紧剑鞘,回过头看,说话的是一个醉醺醺的虬髯大汉,一个形貌猥琐的汉子正努力抱住他,把他按回椅子上。猥琐汉子又举起酒杯,冲马公子说道:“我大哥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还请马公子见谅,不和醉汉一般见识。”马公子本待发作,可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多说,哼一声,又回头看那两个参客。

那虬髯大汉正是屠彪,他喝酒上头,听见马公子逞强欺人,忍不住出口,完颜极则忙抱住他,又跟马公子道了歉。几人坐定后,完颜极埋怨屠彪:“大哥,你还嫌咱们的事少吗?陆家已经够咱们头痛的了,我看这个马公子非富即贵,不是善茬,你惹他做什么。”一旁的裴关大声道:“二哥,我就不知道你怕个啥,他妈的咱们关东……”

“闭嘴。”完颜极吼道:“喝酒还这么多废话。”裴关遭了训斥,不敢再说,只有又低下头,怏怏不乐喝酒。完颜极又低声道:“你两个赶快吃饭,完事后咱们快离开这里,我心跳得厉害,总怕有不好的事发生。”裴关笑道:“一个纨绔子弟,有什么好怕的。”完颜极冷笑两声,指着马公子背后几个大汉,道:“你看他背后那几个人,太阳穴高鼓,显见得内力不弱,这少年有些背景,咱们没必要得罪他。”又加强语气看裴关:“你可听清楚了。”

裴关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到旁边桌上传来杀猪也似的一声吼叫。完颜极回过头看,是一个参客被锦衣大汉握住手腕,摔倒在地,那参客歪嘴咧牙,身子发抖,嘴边都流出了口水。再看那大汉,一脸坏笑,显得轻松。

另一个参客见了,忙指着马公子说道:“你,你们简直没有王法,你们这些,这些混账。”“王法?”马公子偏过头笑笑,又伸手拍拍那参客脸:“我告诉你,辽城里面,我就是王法,你若看的不够仔细,我再叫你清楚瞧瞧。陈师傅,给他看看什么叫王法。”

马公子话音未落,身后走出一条大汉,八尺身材,立若泰山,大踏步走到那参客面前。那参客见了大汉这气势,吓得节节后退,大汉却不依不饶,慢慢走上去。脸上的笑容略带骄傲,仿佛猫盯着一只老鼠。

屠彪见了,不忿之心又起,愈待起身,却被完颜极按住。完颜极道:“哥哥,切不可意气行事。”屠彪心底焦躁,可还能听懂完颜极话里意思,哼一声,又坐回去。

参客一直后退,不期撞上柜台,伸手向后摸,没有了退路,大汉已经欺到跟前,参客见后退无路,索性不再走,反而硬起身子,一拳砸过去。大汉见他拳头过来,也不躲闪,这是脸上挂笑瞧着他。待拳头到了身边,才猛地出手,紧握住那拳头。参客想要抽手,却觉得拳头被钳子夹住般疼痛,头顶汗水直流。再看大汉,仍旧笑眯眯瞧着自己,只不过脸上多了几分得意。

参客大怒,吼道:“我操你奶奶。”另一只手跟着砸向大汉脸。大汉微侧头,躲过拳头,膝盖前曲,撞向参客小腹。参客觉得小腹一阵酸痛,弯下腰。大汉低头问道:“小子,还骂吗?”参客一手捂着小腹,慢慢抬起头,咬牙道:“我,我不骂了。”

马公子这时缓缓走近,到大汉身边:“陈师傅,他好像还不太服气。”大汉偏头问道:“还请公子教个法子,让这位朋友心服口服。”马公子道:“那就让他飞吧。”大汉点头道:“那可是便宜这小子了。”马公子道:“我爹叫咱们出来,是为了陆大人的事,有人不服气咱们,这次就先便宜他们。下次再见了,再给他好看。”

大汉笑笑:“那就听公子的。”说着话,也不顾参客反应,抬脚一踢参客身子,把参客踢到半空,右臂勒紧参客胳膊画半个圆,稍一用力,轻声一喝:“走。”参客整个人成了一只木桩,冲破门帘,径直飞出。

马公子见了,盯着被参客撞破的门帘笑道:“陈师傅的本事……”说着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原来那参客竟又顺着破了的门帘飞了回来,还笔直站在马公子对面,两只眼睛盯着马公子,眼里写满恐惧。

马公子还没察觉,那参客却像泄了气的皮球,倒在马公子面前。直到此时,参客才回过神,倒在地上大哭出声。马公子眼睛盯着门帘,一摆手,陈师傅上前,踢开参客,眼睛也盯着门帘。

刚才陈师傅动手欺负参客,裴关便要出手,又被完颜极拦住,这时见了这状况,三人都吃了一惊。要知道,把一个人从屋外扔到里面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要把一个人安稳扔进屋里,还能站立可要真本事。三人见了,也是一骇,都盯着门口。

屋里众人迟疑之际,门帘慢慢挑开,走进来一个少年。那少年十八九年纪,身材修长,面貌俊朗,腰间悬一把青铜长剑。当下虽是寒冬,那少年衣着却不多,只穿了一件麻衫,样子破旧,却洗得干净。少年脸冻得通红,一双眼睛苍鹰般盯着屋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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