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海市连着下了一周的暴雨,本来大好的春三月,倒退回了冬天的尾巴,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林景星裹了裹身上的外套,钻进了路边的小旅馆,前台小姑娘顶着鸡窝头,强打精神给他办了入住……半夜三点,除了窗外歪歪扭扭的几个灯牌,四周一边漆黑,林景星没有开灯,坐在浓稠的夜里,一个人想了很久,最后打开手机,删了一个叫“吴柯”的文件夹,就着冷水洗了一把脸,在天亮之前去火车站买了张票离开了成海。
两天后穿着薄外套被宁城一口冷气冻呛住的林景星震惊之余后悔了五分钟,接着便被车站阿姨一把裹了件军大衣。
“唉妈,这孩子真虎,外地的吧,不看天气预报呀,赶紧披上,出站的时候放门口篓子里就行。”
林景星慌慌忙忙道了谢,到了门口才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没顾上打量周围,已经被出租车大哥塞进了车里,“你这儿小伙儿咋回事儿啊,穿这么点儿,外地来的吧,你出差还是上学呀,咋行李都没有。”
“我……麻烦您给我找个干净点的酒店”,司机大哥没再多问,叼着烟把暖风开到了最大,十几分钟便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前台见了他不免又是一番大惊小怪,之后林景星便躺在了酒店的床上。
“宁城……”
两天前的凌晨,林景星在成海火车站买了一张马上出发,终点最远的车票,等他躺在火车卧铺上的时候,发现还有40个小时才到。
“该在中途找个地方下车的。”但自躺下后,便像掉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整个人都往下沉,注意力怎么都集中不起来,无端陷入了绝望,绝望把他粘在了窄窄的卧铺上,一直躺到天黑,隔壁阿姨看他一整天一动不动,确认了半天,确定他有气也没有烧迷糊之后,硬是逼着他喝了半杯热水。
热水顺着喉咙下去,好像整个人都被泡软了一点,林景星便从床上,挪到了车边,天已经完全黑了,只能依稀看见窗外的一点树影。
林景星并不关心走到哪里了,也不关心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刚刚斩断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抛却前尘,却不期待新的开始。
作为一名医师,他清楚的知道,他的抑郁症已经有了明显的躯体症状,他应该找一家医院,积极治疗。
但车厢连接处哐当哐当的噪音提醒他他现在在一辆绿皮火车上,他甚至扔掉了自己所有行李,裤兜里踹了一部手机和一张身份证,还有一张箭头指向宁城的车票。
“算了”,好像忽然间松了口气,整个人慢慢的变轻松了,挪回床上,呼吸着火车空调吹出的干燥的热风,躺在逼仄的卧铺上,在哐当哐当的声响里林景星竟然睡了这个月最安稳的一觉。
阳光透过酒店窗帘的缝隙,把桌上的一只烟灰缸晒得亮晶晶的。林景星从麻木中慢慢复苏,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新奇和兴奋……
半小时后,林景星裹着被酒店老板强行包上的羽绒服,站在了宁城街头。
林景星恍惚记得之前在旅游杂志里看过,这里是一座边境小城,有一堆冰雪小镇之类的无聊的旅游项目……现在身临其境,只觉得连眼睛都冷的难受,从未踏足过北方的林景星自然想不到有的地方三月份能冷成这个鬼样子。
好在这边的天格外蓝,甚至没看到一丝云,上午的阳光洒在路边的积雪上亮晶晶的,或许是边境的缘故,街道上都是异域风情的尖顶建筑,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看着还挺新鲜,打量的功夫,脚已经冻麻了,马路对面就是一座小商场,掀开厚厚的门帘,紧接着就被商场格外充足的暖气糊一脸。
拒绝了商场大姐“这么俊的小伙子就得穿个貂”的邀请之后,林景星穿着人生的第一条棉裤,裹着据说是全宁城最厚的羽绒服走出了商场,甚至脚上还穿了一双雪地靴。
拎着商场大姐推荐的全宁城最帅的男装和路边小店买的炖菜,林景星回到了酒店,准备趁着中午和下午情绪比较好的间隙,吃顿饭,他甚至买了一瓶据说隔壁战斗民族嘎嘎得劲儿的白酒 ,因为,在商场门口看见一对裹得圆圆的买糖葫芦的小情侣,他想起来自己失恋了。
酒精是好东西,喝完酒的抑郁症病人林景星麻木的情绪好像复苏了,他甚至有点想哭,像所有失恋的人一样,他在想,吴珂在干什么。
说来可笑,陪伴了他七年的同×性×爱人,要结婚了,因为浪费时间走一条离经叛道的路太难,他需要一段表面幸福美满的婚姻。
林景星很难过,但他想不起来了,他忘了吴珂有没有说对不起,有没有让他留下,他只记得那天成海在下雨,他加班做完一台手术回家,炖了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海鲜粥,窝在沙发上等他的爱人,然后一切都在一个温暖又有点倦意的晚上,戛然而止。
之后成海的每一天好像都在下雨,料峭春寒把人冻的木木的,木木的林景星干净利落的辞职,执拗的扔掉所有和过去有关的东西,离开澄海市中心曾经盛放着慢慢爱意的那间三室一厅,孑然一身,来到了冷了十倍的宁城。他甚至强迫的换掉了用了多年的手机号,和所有夹杂着故人生日的密码……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景星带着心事,逃到了天涯海角。
二十八岁的林景星叛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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