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亲进行中

外面的喧哗声一直没停。罗亦舟拿着书,也没有真的看进去,她不由想起陈越说的,是他主动求娶,而原因以后告知。

……到底是何原因呢?

他会不会在某处见过她?

她虽不参与各种聚会,但她每月也有一二次出门,或随母去白云观上香,或去母亲陪嫁的几家小铺。她天生对数字十分敏感,因而在理财方面十分擅长,母亲发现了她这个长处,长姐出嫁之后,她便将自己的剩下的嫁妆交由罗亦舟打理,一方面是锻炼她理家的能力,另一方面亦是让她熟悉自己的嫁妆。

罗亦贞出嫁时,公中只出了一千两的嫁妆,充脸面的都是何氏自己的陪嫁。这还是罗亦贞颇得罗从信喜欢的情况下,何氏不敢想,若是罗亦舟,可能一千两都没有。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罗从信还要脸面,提到了一千五百两,到底对方是安国公府。但罗从信显然没想到,最终罗亦舟的嫁妆如此体面。何氏的嫁妆有哪些,罗亦带走了哪些,罗从信都心里有数,所以当嫁妆铺了将近两里路时,他才想起要去老夫人那里问一下罗亦舟的嫁妆情况。

……他可还有二子一女呢,可不能因为罗亦舟嫁了国公府便将罗府搬空了。

罗亦舟其实不在意罗从信的想法,但是能令他吃瘪,她也很开心。

当陈越回来时,便见到罗亦舟手持书本,不知道看了什么,嘴角盈出一丝笑来。他喝了不少酒,此时脸上颇红,罗亦舟见状,忙叫紫桐端了醒酒汤来,服侍他喝下后,才问:“唤您的丫鬟服侍你沐浴吧。”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才道:“好。”

来的两个丫鬟长相十分出色,一人名唤文秀,是一个瓜子脸,大眼睛的姑娘;一人名唤文绘,鹅蛋脸,长得颇为端庄持重。两人进来后,先去叫人把水抬进来,一人进耳房服侍,一人出门。片刻后,拿了一件绣了蓝色兰花的浅蓝色的直裰进来。

罗亦舟见无须自己动手,便又拿书看起来。

关于洞房夜,昨晚何氏与罗亦贞都交代过。她看过一些书,知道会有些痛。但这是人生必经之路程,倒也并不太担心。

她后来找人打听过陈越其人,有两个通房丫头,可能便是文秀、文绘两人。她将视线放到文绘细窄的腰身上,面无表情。

一阵水声过后,陈越带着水气出来。文秀拿帕子要给他绞头发,他拿眼睛看着罗亦舟,罗亦舟忙起身,接过长帕。陈越大马金刀的坐下,任由罗亦舟动作。等一切弄完后,将近子时了。他对两个丫鬟道:“下去了,夫人的丫鬟会值夜。”

房间里便只剩下两人。

这是罗亦舟第一次与一个成年男子单独相处,饶是她较一般闺中女子胆大,也不由有些局促。他嘴角微弯,道:“上床吧。”

罗亦舟觉得自己周身紧绷,忙上了床,把自己包在被子里。等陈越也躺上来,才想起自己应该睡在外厕,便道:“我是不是应该睡在外面。”

陈越轻笑出声,一只手伸过来,把她的被子打开,看到她齐整的穿着,以及英挺的长眉,不由心中微微一动,手在她脸上拂了一下。她将手抓着被子的一角,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拂过自己的脸上。

接着便是一具炽热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

她没有特别难受,倒似安安稳稳的便过去了。也许是她一直在心中默背《道德经》的缘故,她甚至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什么进入了自己身体,酸酸胀胀的,但她有意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倒也还能忍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陈越道:“今天先放过你……”他轻轻笑了笑,“我唤人抬水进来,洗一洗。”她这才意识到,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她睁开眼睛后,正对着陈越带着汗珠的胸膛,不由有些脸热,忙将脸侧过去。惹得陈越轻笑。

一阵动作过后,两人方重新睡觉。

但似乎才过了片刻,便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叫:“夫人,醒了吗?”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是紫桐,露出一丝笑,道:“天亮了吗?”

眼睛触及陌生的房间,才想起自己已为人妇,不再在自己闺房了。见床上只有自己,便问:“二爷呢?”

紫桐道:“二爷已经起床了,说一会儿陪您吃早餐,再一起去龟寿堂认亲。”

果然,等她梳洗完毕,陈越便也带了一身露水进屋,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轻笑:“不错。”她平时在家更偏好唐制襦裙,但这次出嫁,却做了不少现在流行的褙子,此时她便穿了一身在领口、袖口各处绣了大红牡丹的浅红褙子,搭配的是同款颜色的簪子、耳环。虽然简单,却十分端庄、持重。

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去了正堂。

国公府与本朝同兴,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多年历史,其中几经改建,现在几乎占领了半条胡同。国公爷有三兄弟,都是嫡子,但其他二房都分出去了,因此,府中都称陈越为二爷。陈越亦有三兄弟,皆为嫡子。另有两个妹妹,皆为庶出。

因为罗亦舟不是宗妇,也不必急于开祠堂,一般而言,这种勋贵之家,除宗妇外,其他新妇都是在生下子女后与子女同时记入族谱。两人直接便去龟寿堂,龟寿堂是一座五进的宅子,院中有一座刻着龟寿的廊壁,一进屋便能看到,院子种满了松柏,两人进到内院的花厅,花厅里已坐满了人,一些是昨晚见过的人,苏夫人也在列,见他们进来,还朝罗亦舟轻轻笑了笑。

花厅上首座着两位五十多岁的男女,便是国公爷陈朝西与国公夫人杜氏,两人刚进屋,杜氏便招手让两人上来,陈越与罗亦舟向两人认真磕了头,上了茶,收到两个大红封,罗亦舟还得到杜氏给的一副头面,有几支羊白玉簪子。杜氏上下打量了片刻罗亦舟,见她脸色如常,并不局促,一身打扮也大气简单,不由暗暗点头。

她执了罗亦舟的手,道,“我来领你认认人。”

罗亦舟忙行了半礼。杜氏指着左手边一位梳着牡丹髻,簪的赤金红宝石的年轻妇人,她的身边站着一位三四岁的公子,正朝她一脸笑。女子的所簪红宝石正好随发髻落在额间,十分秀美。她脸上带着笑,朝她微微点头,便听杜氏道:“这是你大嫂郑氏,她是华阳侯嫡长女。”

罗亦舟之前便了解过国公府的情况,知道她便是世子夫人,闺名浅兰,未来的国公夫人,轻轻一笑,朝她行了一礼,轻喊:“嫂嫂。”

郑氏接过丫头手中雕着花纹的盒子递给她:“弟妹笑纳。”

罗亦舟忙道谢。

郑氏又推了推身边的小孩子,“快叫二婶。”

小孩子口齿伶俐,清清脆脆地唤道:“二婶。”

她知道这便是世子妃的长子,陈寰。她从紫桐手里接过一个木制的长方形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由黑檀雕刻的小老虎,十分可爱。她又拿出一个云绵袋子,里面也装了一对赤金的小老虎。他看到后十分喜欢,忙抱着去玩。

杜氏和郑氏见了,也十分欢喜。

杜氏又指了右侧的两位年长夫人,她知道是国公爷两位弟弟的夫人,果然听得杜氏道:“这是你的二叔母,姓王;你三叔母,姓苏。”

她收两人的礼,分别道谢。

陈越瞧了片刻,见她应对自如,便与国公爷一道,去了外院,外院还有不少客人没走。她忙点头,道:“你过去吧,我应付得来。”

接下来,便是三爷与两位庶妹。三爷陈趋,已满十五岁,他长得与陈越有五六分像,不等罗亦舟说话,他先道:“二嫂,我在这里站这么久,可就等您的见面礼啊。”

罗亦舟抿嘴一笑,心想,这两兄弟可真爱笑。她从紫桐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锦盒给他,国公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拿将之前铺子掌柜收入一柄匕首给了他,听闻他已谋了五军都督府职位。

果然,陈趋一见,十分喜欢,欢天喜地拿出来,别在身上,他朝杜氏行了一礼,道:“母亲,儿子出去了。”

杜氏被他逗得直笑,朝他挥挥手,道:“快滚吧。”

锦朝给两位庶妹准备的两面十分清晰、只有手掌大的镶嵌白玉的小铜镜,放在她绣了兰花与蝴蝶的香囊中放着,递给她们。

等认完亲,杜氏将她招到跟前,道:“你刚来,院中的事务可能不熟悉,若是有何事,可报了我、或是你大嫂。”

罗亦舟心下虽不以自己为陈越妻子,而是作为合作伙伴对待,但无论如何,自己院里也是自己的地盘,怎么可能让他人处置?不过她仍是抿嘴一笑。

认完亲,杜氏便直接在宴息处摆席,这些在第二天仍来国公府的女眷,都是与国公府来往较多的府弟,多是勋贵之家。罗亦舟不认识得居多,其他也多不认识她。但是吃席到一半,便有人来报,说太子妃送赏赐过来了。

陈越从小与太子一起长大,太子妃送礼过来,倒也不突兀。她赏赐的是一对玉如意与一整盒的红宝石。罗亦舟谢了恩,又给了太监红封,太监还交代她,“太子妃请您有空去东宫坐坐。”

太子妃的送到后,女眷们对她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她本一直跟着世子夫人一起拜见,本来认亲认得差不多了,这会儿竟有几位老夫人又加了礼。她也一并收入了,但心下却一一将人名与脸相对应,记在心中。

国公府虽然门第虽高,但府中人口颇为简单。她不必主中馈,因此大多数人她也没有费心记。但是她这个样子,在众位夫人眼中,却成了稳重之象。杜氏本不满意这个儿媳,此时见她进退有据,做事有礼有节,长相英气,身高也较一般女子更高,与儿子站在一起,十分般配,不禁露出笑意。

她朝罗亦舟招了招手,道:“你刚才给了音儿与韵儿一面镜子,照人十分清楚,是从海外来的吗?”

罗亦舟笑道:“倒不是。儿媳母亲有家小店,便是卖各种镜子,店里有位老师傅,手艺超群。但这种镜子打一面颇费力,只得了十来面,也没用来出售,就留着自用或送礼。母亲要是喜欢,儿媳明天便送两面大一点的过来。”

杜氏笑道:“确实是照得十分清楚,半点也不失真。”

罗亦舟抿嘴轻笑,“我们在研究能否锻成等身长镜,等成功后,先送来给母亲过目。”

杜氏拍拍她的手,十分高兴。又叮嘱她,“等回门后,你便与二爷一起去东宫谢恩,倒也可以送面这样的小镜给她,她一定高兴。”

罗亦舟微笑应诺。

她不是多话之人,没人问的时候她便如在家一般,安静的坐着。这么坐到落日时分,陈越便进来了,打过招呼之后,便领了她出来。她跟着陈越后面,国公府中的小路都用青石板铺就,走在上面十分舒服,陈越不说话,她便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国公府极大,两人转了有一刻钟也只过一个湖与一条长廊,罗亦舟每天会在院子里走两圈,想想事情。陈越不说话,她便也慢慢恢复了自己的生活习惯,一边散步一边漫无目的想各种事情。

她按着原有的步调往前走,突见前面一个暗黑的影子,她忙停下来,见陈越一脸探究盯着她,她定了定心,道:“二爷不走了吗?”

陈越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罗亦舟一脸茫然,“说什么呢?我以为您不想说话。”

陈越不由一怔。接着便笑了。道,“你在家里也这样吗?不怎么说话。我听说你家里有三姐妹,不在一起学习做女红吗?”

罗亦舟想了想,道:“长姐与我相处较多,但年纪较我大五岁。我懂事时,她差不多就出嫁了。父亲喜欢三妹,府里的师父、老师都是为她请的,我平时不过去旁听,听完便走,也不必与人讨论。至于平时请安,也不必说太多话吧?”

她露出一丝笑,脸上带着一丝的冷漠的天真。

陈越三兄弟年龄相差也颇大,但他从小性格就颇为活泼,因为他与太子年纪相仿,太子开蒙时,皇上直接就点了他进宫伴读。他跟家里也不若兄长、三弟一般亲密,却也不像她这样冷漠。

他不由有些难过,半晌方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待你好的。”

她只是笑笑,片刻方道:“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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