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月初七大雨磅礴,夕阳晕染天际,有双燕缠尾飞过。

京城内某间四合院里,老人捧着热茶,面无表情地与水镜对视。

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与倒影中鹤骨鸡肤的迟暮形象重叠。

老人笑了笑,正巧青年郎推门而入。

青年面色铁青,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诊断证明书。

有一群西装革履、面向凶狠的壮汉跟在他的身后,躁动不安。

在不可视界,一道半透明的人影漂浮在半空,冷冷地观望。

沈昱清楚地知道事情接下来的走向,毕竟,这是他死前的记忆。

接下来他会通告所有堂主,天盟的下一任盟主,是黄小陆。

他会告诉自己的义子,让沈言危还他一命,以安吾心。

沈昱的心如刀割,他回忆起了就在当时,他信心满满将赢下此局时。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黄小陆临阵倒戈,一刀刺入他的心口。

天杀的沈言危,蛊惑人心的功夫已臻化境。

不知道用了什么说辞,竟然真的迷惑了黄小陆。

他还记得,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颤巍巍地指着沈言危,却终究没有说出最后一句遗言。

沈言危啊沈言危,给你取这个名字,要的是你言险道危警我谨始慎终。

千算万算,即使成算在心,胜天半子却仍未料到。

言危言危,竟被他活活歪成了一个“诡”字。

随着他肉身的灭亡,整个世界也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天也塌了地也崩了,有光磕破了头,挤了进来。

那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郎,正在崖边刻苦的练剑。

无论风吹雨打,无论雪虐风饕,他都在挥舞长剑。

身材壮硕的老人无情地将他丢入山中,陪伴他的只有一把钝剑。

七岁斗狼,九岁射虎,等到他十四岁时,整座山中已尊他为王。

老人将众生所学尽数传授给他,并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练剑?

沈昱醒了,作为一个全新的生命,代替了这具身体里存在过的,曾经的沈昱。

他是自小练剑醉心武道,为追梦前往都城却意外身死的憨傻小伙。

他也是权倾地下世界,惨遭义子背叛,横遇后辈刺杀,离奇穿越异世的江湖巨鳄。

现在,轮到他来代替亡者回答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练剑?

因为只有剑才能实现我的野望。

因为只有剑才能助我救下韩王。

因为只有剑才能让我出人头地。

因为只有剑,才能让我再次一飞冲天!

犹如鹰啸长空,沈昱使着长剑直直刺向敌人后心。

黑衣人不愧是卸龙岭的金牌杀手,仓皇间也能扭腰转身,将将招架。

铿锵声中,黑人衣感觉到了难以招架的力道,他惊呼:

“来者何人!?”

沈昱却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想法,现在他只想发泄。

滔天的杀意缠绕在剑上,一记大开大合的杀伐剑招挥出。

归龙剑招,沈昱这辈子的便宜老爹手把手教给他的,一套大开大合,融会贯通多种剑法而成的沙场剑法。

黑衣人却轻笑着一剑拨开剑锋,口中讥讽:

“好霸道的剑招,可惜了,这里是江湖,不是沙场。”

“力有余而招不精,这么粗糙的剑法,也想杀我!?”

沈昱却只是冷笑,自顾自再拦腰斩出一剑,似乎没有发现黑衣人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阴损无比地照着他的下肋刺来一剑。

黑衣人还在嘲笑,却惊恐地发现,沈昱的剑招变了!

方才还正豪气如云、攻杀凌厉的归龙剑招,却转瞬间犹如毒蛇吐信,十分诡异地在空中掉头,嘶吼着张开血盆大口,只一把剑却劈出了九道青影,眨眼间绞碎了他的头颅。

笑容凝固,其余的黑衣人惊骇地抽出长剑冲了上去。

沈昱整个人伏下身躯,两腿一用力宛若一条封豕长蛇,油滑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凄厉的哀嚎声中,一切结束。

最后一名,身上被削去五两肉的黑衣人捂着喷溅血水的喉咙,难以置信地,挣扎着问:

“剑扫枭林金池水,你怎么会,灵蛇剑诀?”

漫天血雨中沈昱毕恭毕敬地下跪,果断地在地上磕满三个响头才说道:

“小人救驾不力,殿下赎罪!”

韩王连犹豫也没犹豫,丝毫不在乎沈昱满身的血污一把扶起他,激动道:

“胡说八道,要是没有你,孤早就被他们大卸八块了!”

沈昱正在心中意外,没想到这位韩王还真有那么几分真龙天子的气量就看到他恶狠狠地命令古管家:

“立刻叫醒那群废物备马,孤要闯天门,嘿。”

韩王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看向沈昱,问道:

“小兄弟,你叫什么?”

沈昱面不红心不跳,干脆利落地回答:

“小人姓沈名昱。”

“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护卫首领。”

大概是担心沈昱不清楚其中分量,韩王笑着补充道:

“大齐正三品堂下常侍,你也收拾收拾换身衣裳,随孤进宫。”

大齐皇宫依都城兴安的中轴线建造,以三大殿为中心,占地大约千亩。

宫中有大小殿房七十二座,房屋九千九百间,如此庞大的建筑群被一面红色的高墙切割,分为内廷与外朝。

因为红墙之外是大齐天下政所,红墙之内便是天子及皇室之人的居所,故红墙又被人戏称为“天门”。

后夜时分,负责护卫内廷关门的禁军们才刚刚换岗,几名精壮男子也是才站在门外就听到只有皇帝才有资格行走的驰道上,传来一阵噪声。

一时间明面值守的一百二十人,四面八方负责暗哨的二百四十人精神大振。

等到他们抽刀出鞘,拢紧弓弦,架好弩箭时,最外围的暗哨却传来一串曲调怪异的哨声。

听到哨声的众禁军先是一楞,尔后面色怪异地放下武器,静静地注视前方。

弛道上,高头大马拖曳着华贵的马车疾行而来。

齐元帝第五子,当朝王子,韩王殿下单只手把在车上,整个人悬在车外,面色铁青。

沈昱骑着一匹玄色骏马,不紧不慢地跟随在马车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宫内的环境。

禁军们还在犹豫是否要阻拦时,就看到韩王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大喊:

“真龙天子御赐命符在此,孤看何人敢阻拦!?”

果不其然看到了韩王手中物的禁军们不再犹豫,连忙大开天门恭送韩王等人闯入内廷。

一路上马不停蹄,韩王亲自架势着马车长驱直入,直直地撞进了乾清宫外。

装作惊恐的沈昱,和真正怕到快要尿裤子的古管家追在韩王身后,眼睁睁地看着韩王推开又惊又惧的侍卫,一脚踹开乾清宫内院的大门,嘴上先是小声骂骂咧咧,然后哭嚎起来:

“父皇!有人!要杀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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