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昱和战战兢兢地古管家跪在一起,他悄悄抬起头,瞟了一眼传说中皇帝的长相。

齐元帝,大齐朝第十二任皇帝,传闻中得位不正,夺嫡取胜的当朝天子。

他穿着一身暗刺龙纹的常服,正捧着一杯美酒,面色有些苍白,看来像是酒色过度,亏空了身体。

八仙桌上坐着几名道士,看来就是传闻中供奉院的炼气士。

大臣们好像地位还要更低一些,不仅坐在下位,气场也要弱上三分。

韩王发完疯,可怜巴巴地看着齐元帝,后者似乎没听清似的重复问:

“明理,你说,有人要杀你?”

韩王,本名牧野卫,表字明理,先是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尔后气恼地扯起胸口刚刚他亲手割裂的蟒袍说:

“看啊父皇,要不是祖宗庇佑,明儿早您就收着儿臣的死讯啦!”

陪坐的几名道士赶忙打圆场,与韩王一唱一和算是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齐元帝越听面色越黑,当他听到那几名剑手竟然真的胆敢对当朝王子痛下杀手时,齐元帝勃然大怒抄起桌上的酒壶,狠狠砸到一名面色难看的青袍大臣身上:

“锦衣卫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么?朕的儿子,就在这都城兴安里面,差点被那些下三滥给杀了?”

锦衣卫指挥使大汗淋漓地跪到地上,拼了命地直磕头请罪,嘴里哭喊着乞求天子赎罪。

另一名唯二地位高过炼气士,就坐在皇帝身旁的红袍大臣劝道:

“陛下,方才净丹大师才劝过您要戒心火,唔。”

他冷冰冰地瞥了一眼抖得像个筛子似的锦衣卫指挥使,换了副笑脸说: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桑大人,陛下您也清楚,这些江湖儿本就是群目中无法的混账东西。”

“整日以武犯禁不说,还多流传些忌讳的谣言,但是陛下。”

“单单靠锦衣卫,实在是管理不了这些江湖儿的,还请您看在桑指挥使多年苦劳的份儿上,暂且饶了他这次吧。”

沈昱无视了旁边侍卫冒火的眼神,又悄悄打量了一眼说话人的样子。

尖下巴、八字胡、细长眼,得亏了那张圆乎乎的脸蛋才算有几分常人模样,不然只一眼望过去,怕是谁人也要说一声奸佞。

但是即便他是奸佞,也是那种最受宠的奸臣。

因为齐元帝听过他的话后,面色果然柔和了几分,虽然还是有些不悦地哼了几声才说道:

“算了,桑辉你先起来吧。”

“这一次有王大学士替你说话,朕姑且饶你一命。”

“但是要是再有下次,嘿…”

恶名震天响的锦衣卫指挥使桑辉顾不上满额的鲜血,大声地谢恩,连忙说:

“臣立刻就下令严查此事,尽快,不,立刻就把那个什么卸龙岭剿灭!”

齐元帝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嘴里不悦地念叨:

“贼娘的,还卸龙岭,朕不就是龙么,如此大逆不道,唔,等等?”

齐元帝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忙吩咐:

“朕就不信,没有靠山他们敢在兴安行凶。”

“去,差你的探子给朕好好查查他们背靠哪个杀才,查出来,诛九族。”

桑辉整个人被齐元帝不以为然的冷漠口吻吓得又是一颤,只敢连声称是。

坐在齐元帝的另一侧,地位与王大学士相等的白袍大臣却在此时开口:

“陛下英明,老臣也认为,此事并不简单。”

沈昱又悄悄地看了过去,说话之人面容消瘦,瘦骨嶙峋,庞眉皓发,看面向就知是极少见的那种大忠臣。

正当他打算再低下头时,竟然看到齐元帝有些恭敬,讨好地弯下了腰问道:

“叶师有何高见?”

原来他就是叶先生,整个大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忠臣良将。

“韩王殿下遇刺,原因不外乎近日里,陛下多亲近了殿下些罢了。”

“大概是有人看不过眼,才打算行此险招,即便这次不成,那肯定还有下次。”

“所以依老臣愚见,是否铲除卸龙岭并不要紧。”

“真正要紧的是,如何保护韩王殿下周全,以及彻查其靠山身份。”

叶先生瞟了一眼跪在地上却不怎么安分的沈昱,笑呵呵地接着说:

“再有,从这次韩王遇刺可以看出,宫里的侍卫大都沙场出身,打仗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可是若对上那些泥鳅似的江湖儿,招式就要粗糙多了,根本拿对方没有办法么。”

“故尔,老臣提议,请陛下下旨,允许韩王殿下自行扩充护卫才是。”

本来笑吟吟听着话的齐元帝却皱起眉头,转而看向韩王问:

“明理,你也听到了,朕允许你扩充护卫,宫里面的供奉院,锦衣卫随便你挑选高手。”

没等到韩王回话,叶先生急忙劝阻:

“陛下,供奉院内的大师们毕竟成名已久心高气盛,恐怕韩王也用不动他们,锦衣卫里又多是些杀星转世,也不适合出任护卫。”

“还请陛下再虑,韩王殿下扩卫一事,还是让殿下自行寻找人马吧。”

齐元帝又思索了一阵才点头应允:

“那好吧,传我旨意,调配百五十名禁军给韩王,另外准他从民间搜罗人才。”

“对了,叶师,朕是否应该给其他的王子也扩充一下护卫规模?”

听到这话王大学士来了精神刚要说话,却被叶先生抢先一步接话道:

“万万不可,此次是韩王护卫损失殆尽才给与特殊照顾,若是让所有的王子都这样,恐会结党私营,扰乱朝纲啊陛下。”

齐元帝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王大学士难看的脸色一般笑呵呵地答应。

接下来的事情同样一帆风顺,韩王亲自给沈昱请命,齐元帝根本不在乎这种小事随意便答应后驱赶走众人,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去了卧房休息。

等到厅内的所有人等离去,沈昱和古管家才揉着酸痛的膝盖站起身跟着韩王一同离去。

等到在韩王的邀请下,沈昱跟着他坐进车里后,韩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沈昱,王大学士你也看到了,权倾朝野的当朝大学士,只不过为人,唔。”

“另外那名叶先生,既是父皇的尊师,也是当朝唯一一名监国使,为人刚正不阿。”

“孤想问你的是,你能看懂,他为什么会如此优待孤么?”

沈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着岔开话题:

“属下还没问过殿下,打算从何处招兵买马?”

韩王似乎也不在意沈昱为何岔开话题,反而皱起眉头,有些苦恼:

“江湖上的事,孤一直不大关心,倒是老三那蠢材,整日和些江湖儿混迹在一起,依孤看,这次的事,说不准就是老三干的。”

“是不是那位的手笔并不重要,您如今风头正盛,说句大不敬的话,其余几位殿下,哪个不想您就这样,嗯?”

韩王沉默了一阵才继续说:“那你说说,孤应该如何便宜行事?”

“嘿,说是便宜行事,看起来像是件好事,拿捏不稳就是件催命符呢。”

沈昱严肃地看向韩王问道:

“殿下,可是想争一争?”

韩王冷冷的目光直直射进沈昱的眼眸里,他冷笑着拍打手掌,语气森然:

“一个不过才入京苟活的小子,你凭什么敢问孤这种话?”

“你信不信,孤一声令下,周围立刻飞过来几百名高手剁碎了你?”

“信,属下当然信。”

沈昱却根本不在乎韩王的恫吓,他笑着竖起两根手指说:

“刚刚刺杀殿下的那七人,依属下看,在江湖中不过二流高手罢了。”

韩王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他压下心头惊讶沉住气,冷冰冰说:

“要不是孤有手段查清了你,凭你现在的表现,孤一定杀了你。”

“哈哈哈。”

沈昱笑着说:“那属下就先谢过殿下不杀之恩,属下这里有一句话送给殿下。”

“欲成大事,上交权贵,下结亲信,豢养死士,则可成也。”

告别了韩王,结束了足够杀头几千次的漫长谈话。

沈昱跟着古总管,回到了刚刚韩王赏赐给他的偏房里。

沈昱当然注意到了古总管临走时复杂的眼神。

意外吧,没想到“沈昱”竟然没有死,对吗?

沈昱心中冷笑,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古总管是不是汉王的人。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是韩王的人。

不急,这种人,留在府内也许另有他用。

说是偏房,其实也是独门独院。

尽管距离主院韩王居住的归天楼还有一段距离,但沈昱正好落个清净。

他回忆起刚才谈话的最后,韩王问他想要什么,是名还是利。

沈昱走到窗前,天边已见朝阳初晖,水雾朦胧,美不胜收。

“我要什么…我要夺回我错过的。”

“名我要,利我也要。”

“我用前世一生换来了血的教训,这一辈子,我只会飞的更高。”

“我要做执棋的人,再也不要跪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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