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蒸腾在空气中的熊熊热气已经全然消退,星星点点的小雨夹杂在微微飘舞的冷风中,整个天空呈现一片青灰。这本该是夏去秋来的极好天气,大自然这个舒适感最佳的空调为饱受酷暑折磨的人们带来了清凉的抚慰。许多人都为此快乐开怀,走在路上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哪怕是为了谋生而奔波也倍感轻松。
颖子昨天还在跟北川说,这么好的天气真该出去郊游。她总想出去走走,吹吹风,看看景,逃避城市人挤人的逼仄环境,她自认为这样可以洗涤心灵,让头脑更清醒。
冰冷的风雨落在她皮包骨的手上,起了鸡皮疙瘩,而且她感到口腔有一种锁喉般的干呕,想吐却吐不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这个位置,哪怕真的发现他在那里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她的目标感出奇明确,她很少有目标明确的事情,不知这对她的吸引力是什么。
很快,她已到达那个位置,那是一条住宅小区间的狭窄街道,挨家挨户排列着各种生活小店,以及一家网吧,路两边停满了小轿车。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颖子扫视了十几辆车后就发现了那辆熟悉的轿车。这附近并没有新的在建小区,北川的公司不可能在这里有业务。之前颖子还持有一丝怀疑,可现在已经完全肯定他就在那家网吧里。
为了不被北川发现,她畏畏缩缩地走进网吧,前台的人员招呼她也不理,只默默地,迅速在网吧四处移动。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屋内黑压压一片,这是网吧特有的氛围,沉闷的味道非常对这些吧友们的胃口,一张张宽大舒适的椅子把每个人隔开来,他们就可以舒服地瘫在上面,在网络的世界尽情畅游了。这是一个虚幻美妙而且独立的世界,人与人之间趣味相同,却互不干预,相对于现实的世界或许要单纯许多。
她终于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发现了北川的身影,第一次路过并没有发现他,因为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而且是背对着颖子的。第二次颖子走到侧面便发现了他,他正缩在椅子上,玩最爱的dota游戏。他全神贯注,没有发现颖子。
换做往常,她会怒气冲冲地去把她拉回去的,而她现在无比憎恶这种行为。她的内心并没有起太多的波澜,反而更加平静。她只在他身后站了半分钟,便走出了网吧。
她一下不知何去何从,走到对面的商场,点了一杯咖啡在窗边坐下来。工作日的商场有些萧条,商场外的行人寥寥无几,或许是因为冷的缘故,行人的样子显得猥琐而匆忙。颖子用一贯呆滞的眼神望着窗外,想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揭穿他的谎言,再大骂他一顿。或者只是单纯打个电话,听听他永远很淡定的撒谎的语气。可是她异常平静的心却告诉她不想这么做,她既不想暴露自己的侦探行迹,也失去了管他的欲望。
照常理来说,男生爱进网吧也不是一件十恶不赦事情,比起黄赌毒这三样,简直是不值一提。而且北川也只有这一个恶习,他甚至连烟酒都不沾,可谓是好男人的典范了,就打游戏这一项爱好。况且游戏不早已成了世界瞩目的国际竞赛吗,关注度不低于运动项目。可要说打游戏和运动是一样积极正面的东西就不对了。他们有相同的地方:一是两者都需要持之以恒的训练,二是两者都需要天生的基因。不同点在于两者锻炼方式不一样,一个成天瘫着,作息和饮食不规律;一个坚持运动,规律作息和饮食。两者出发点不一样,大多数人运动是出于对生命的热爱和追求,而大多数人打游戏是为了逃避生活。目的不一样,大多数人运动的目的是锻炼身体和意志,而打游戏者不在乎身体好坏,只是消磨意志,逃避现实。
颖子知道打游戏不算什么大错,要是他沾染上了其他三样,她会毫无犹豫地离开他。而她又认为打游戏是错误的,一个快三十的男人,不把心思放在事业上,不为心爱的女人拼搏。颖子跟了他这么多年,最好的年华已经给了他,为他付出了最宝贵的一切,内心常常感到不值。
虽然这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正是这些挥之不去的经历,掺杂在他们俩多年亲密的感情里,让这么多年的感情显得交错复杂,扑朔迷离。
她面无表情地在商场晃悠了半天,随意买了一些菜,便回家去了。她本来不想吃饭,还有些反胃,更不想做饭给他吃,但能怎么样呢,毕竟生活在一起,又不能搬出去。
她早已没有地方可去。
雨已经完全停了,空气中还夹杂着湿冷的气息,颖子骑着共享电动车行驶,冷风一路呼啸而过,她本来瘦削的身子不禁缩成一团。路两旁的树木还保持着翠绿,只有零星散落的黄叶。南方的初秋一向和春夏相差无几。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越发多了,已是下班高峰期,人们一张张冷得麻木的脸上难以掩饰对回家的渴望。
颖子回到家中,突然感到一股温暖袭来,她竟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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