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还是吃火锅，他们已经连续吃了几天火锅。火锅是成都最具代表性的美食，虽然由于过于辛辣，吃多了确实对肠胃不好，但它对于颖子来说是不可或缺的。颖子每逢心情沉闷，身体不适，只要吃一顿火锅就满血复活了。北川每天都会抱怨：“怎么又是火锅哦，一点都不健康，我一吃火锅就拉肚子。”可他抱怨的语气平淡无奇，让人感觉是随口说说而已。
颖子把买好的菜洗出来，北川来电话了。
“你好久回来，我到地铁站接你不？”北川用比平常热情些的语气问。
“不用，我自己回去。”
“晚上吃什么，要买菜不哇？”
“我在美团上买吧。”颖子冷冷地说。
“我马上就回来了。”
“好。”
北川回到家中的时间和往常一样，只不过今天没有上班。他还是穿的那件工作服回来的。他的表情依然淡定无比，一进门就朝橱柜上看。
“你今天没去上班吗，这么快就把菜都洗出来了。”北川边换鞋边问。
“上了啊。”
“你好久去的哦？”
“我上午去的啊。”颖子没想到北川反问她。
颖子常常为他们之间这种无聊的隐瞒与欺骗感到不安。
北川开始收拾桌子，把电磁炉插好。颖子把火锅料倒到锅里煮沸，开始把需要煮久一点的香菇放下锅。吃火锅的好处就是可以边吃边煮，把握好火候，尝到食物刚烫好的鲜味。而且热气腾腾的火锅富有生活气息，滚烫的麻辣食物强烈刺激着味蕾，刺激的感觉传递到神经中枢，让人感到无比愉悦。再配上一杯啤酒，称得上是生活一大享受。
他们沉默地吃了一会儿，颖子喝了一点酒，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试图打破两人间沉默的压抑。
“你觉得我该辞职吗，现在的公司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
“很适合你啊，没事做，还有工资拿。”
“可是总公司股东都离职了，好多人离职。公司产品也总是出问题。”
北川沉默了许久，随意吐出一句：“你有工资拿就行了。”
“可是就为了那点工资吗，有什么发展空间呢？”
“你耍得那么好还拿那么多工资，不错了。你能找到更好的吗？”北川边吃边轻声说。
关于这个事情颖子问过他很多次了，他每次都是简短回答，既不关心她的内心需求，也从不主动过问她工作上的事情。颖子又一次感到失望，他很怀疑北川现在对她的态度。
“关于我们你是怎么想的？”
颖子发问后，见北川没有反应，还继续大口吃着菜，便直接问道，“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到底还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和我结婚？”
这几个问题一直埋在她的心底，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像一个难解的谜团，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她。她有时知道答案，有时又不知道，有时觉得答案是肯定的，有时又觉得是否定的。
颖子的语气很重，斩钉截铁，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用焦急而渴望的眼神看着北川，期待他的回答，而他依然埋头大口吃着菜，装作没听到似的。
颖子沉默了一会儿，再也不想吃东西，哀怨地望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暗黄的灯光照耀着小区的走道，道上没有一个行人。
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恢复平静，继续说道，“我们已经认识12年，在一起8年了，现在还是这种状态，你难道不焦虑吗，不想改变吗？”
“我想今天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你。”颖子持续问道，见北川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反应，她终于没有控制住情绪。
“不要再吃了！你总是不爱说话，不爱表达，每天只知道玩游戏和睡觉，你都快30的人了，还想不想进步嘛？”
北川终于放下筷子，故作严肃地看了一会儿颖子，他的眼神不停闪烁。
“你不用管我啊，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北川冷淡地挤出这一句话。
“你是说你跟我没关系吗，我们在一起应该各过各的吗，互不干预吗，那在一起有什么意义，不是应该互相鼓励和督促吗？你到底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嘛？”
北川又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无比空洞地盯着滚滚的火锅，然后说：“没有原来那么想了。”
颖子感到无比惊讶的同时，心顿时凉了，情绪也平静下来。
“想就是想，不想就不想，我们老大不小了，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得尽快决定了。否则要拖到30岁还不结婚，一事无成吗？”颖子开始理性地谈话，吃了一口菜。
“你是怎么想的嘛？”北川的进步很大，至少他愿意交谈了，尽管语速依旧很慢，语调很轻，眼神依然闪烁。
“我怎么想的取决于你，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肯定是有原因的。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我们现在毕竟还在一起，而且真的老大不小了。我就想知道你对于我们的感情还有没有激情，愿不愿意努力拼搏。”
“可能我们的观点不一样，性格也合不来，我觉得平平淡淡生活就很好，不想拼命去做什么。”
“那你想过你的父母吗，你的房子，车子，还有未来生活的开销大部分都要他们承担，你忍心吗，他们那么老了，将来靠什么养老？还有我，你如果想跟我在一起，就要给我带来幸福安稳的生活，而不是让我时时担忧。”颖子尽量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
“我越来越不确定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怕我们在一起后变成你爸你妈那样子，对大家都不好。”北川一直很平静，没有察觉到这句话对颖子的冲击。
“我觉得你不了解我，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但我也不想过多辨解。我希望你想清楚，到底是分开还是继续。”颖子内心变成一种绝望的平静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嘛？”北川问道。
“你刚刚不是说不喜欢我吗，又问愿不愿意结婚。”颖子的内心又仿佛被抚慰了一下，“我愿不愿意取决于你啊，看你能不能改变。”
“我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改变不了的，过富裕的衣食无忧的生活要很多年后才能实现。”北川的语气带着不屑、不满和挑衅。
“我没说要多富裕的生活啊，再说了，不要给自己设限，要抱有希望，只要不断努力，总会实现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希望，你要让我看到希望。”颖子再也不想说话了，心里委屈不已。原来北川一直在误解她，一直不懂她。
他们这场谈话无果而终，北川察觉到颖子生气了，开始主动收拾桌子洗碗。颖子仍旧坐着，忧郁地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来朝楼下走去，连手机也没带。她漫无目的地在小区内游走，这里是新小区，搬过来住的人还很少，宽阔的人行道空荡荡的。小区外围有一条窄小的小河，可惜河水是浑浊的，晚上倒看不出来，只呈现一片神秘莫测的漆黑，让人感觉水有多深似的。河的旁边有一个极小的公园，设计成山坡的形状，显得有几分趣味。几棵高大的杉树伫立在那里，为小区挡住了大路上飞来的灰尘。
颖子沉浸在昏黄的灯光中，比白天显得轻松自在许多，她热爱夜晚，夜晚的深沉将她的心包裹起来，就不显得灰暗了。
光线从颖子的身上折射到地上，形成了颖子的投影。这么多年了，她的影子还是一片漆黑，没有固定的轮廓，也没有灵魂，犹如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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