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子,实在是抱歉,有位公子包了乐吟一个月,您看看我这萃华楼什么样的姑娘都有,您要不换一个?”
老板娘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不过半个月没来,是哪位纨绔败家子如此大手笔,就这样夺了我的心头好。
我心里一边骂他一边环视一周赤橙黄绿的莺莺燕燕,问老板娘:“有哪位姑娘曲儿唱得和乐吟一样好?”
“这,实不相瞒,我们窈云嗓音不输乐吟,您看要不……”
我看着她满脸堆笑,眼角纹都藏不下的热情和精明,将手里的折扇一收:“好!那就窈云姑娘了。”
“我看于公子是禁闭还没关够。”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满含促狭。
听到“禁闭”两个字,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三抖。
那日在马车上从傅如霁口中得知,父王母妃着急万分地寻我,我放了大半心,想着只要我平安回去,大概率不会追究我偷跑出去的过错的吧。
我以为我会看到灯火通明的王府,和等待我的爹娘,还有一大桌子佳肴美馔,结果我回去后,迎接我的是紧闭的大门,还有漆黑寂静的王府。
看门的李叔打开门,看见我一脸淡然:“郡主,您回来了,王爷让您自个儿去祠堂领罚。”
我不死心:“父王呢?母妃呢?”
李叔打了个哈欠:“王爷和王妃已经歇下了。”
我转头看向傅如霁:“这就是你说的着急万分?”
傅如霁摊开手朝我耸了耸肩。
我磨磨后槽牙,跨进门,正准备走,李叔在一旁提醒我:“郡主,王爷说,您今晚要是不去,接下来大半年就别想再出丹栖院。”
我停下脚步,回头瞪他,他泰然自若地行了一礼:“郡主放心,祠堂有人伺候着,您直接去就行。”
这哪儿是伺候,分明是监视。
父王向来是言出必行,为了我下半年的自由生活,没办法,我只好乖乖去祠堂,对着荆家的列祖列宗跪了半宿。
第二日,我还是被监禁在丹栖院,直到今儿才放出来。
我转过身子:“怎么,傅兄对窈云姑娘这么上心,旁人点不得她?”
傅如霁背着手站在萃华楼前一株不知年芳几何的大梨树下,眉眼含笑看着我。现已是五月,明媚的日光中寥寥几朵梨花被风一吹簌簌落下,有几片停在他深红的朝服上,连带错落的日影,仿佛白玉碎在肩头。
周围人来人往,热闹嘈杂,都成了背景。太阳光略有些刺眼,我将手搭在眉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也没注意听他回答了什么。
我好像从没见过他这副打扮。离京前他还只是傅公子,回京后他已经成了傅大人,官服一穿,乍一看跟记忆中那个少年相去甚远,但其实仔细瞧来,模样没什么太大变化,硬要说那也是变得越来越俊了,脱去了少年稚气,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显山露水的沉稳和春风拂面的和煦。
难怪京城那么多有女儿的人家都想要他做女婿,仅凭这张脸恐怕也不足以迷倒一众男女老少。
这么一个人。我在心里轻叹一声。
这时,街边两人交谈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个人说:“你知道前些日子发生了件大事儿不?”
另一人问道:“什么事?”
那人说:“就是那位庭华郡主,她呀不是半个月前才回京嘛,然后就干出了件丢人事。”
另一个人摆摆手:“害!她丢人事儿干的还少吗?”
那人左右看了看,接着神神秘秘地说:“这次不一样,她被城外棋盘山上的土匪给绑架了,一天一夜才回来。”
后者大惊:“那土匪窝不是已经被朝廷端了吗?”
那人回答:“嘿!你猜怎么这么快就被端了,可不就是因为绑架的是郡主?”
后者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土匪可是最爱拐附近貌美女子,那郡主岂不是没了清白?”
“可不说呢,本来就一无是处,就剩那张脸看的过去,这下好了,身子不干净了,就这给我我都不要。”
怪不得爹爹不让我出门,原来是外面关于我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可我是谁,“废名远扬”的郡主,被京城的人嚼舌根这么多年了,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早就练就了强大的心理素质。
我看着那副得意洋洋恶意满满的嘴脸,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忍不住道:“这位仁兄,想必是学富五车、才比傅郎的人中龙凤?”
那人闻言脸上笑意不减:“阁下寥赞了。”
街边已经聚了四五个过路人,其中有个人听他说完这话“呸”了一声笑骂道:“张狗蛋儿,你又在这儿装相了。字都念不对就别丢人现眼了!”接着他朝我说:“这位公子,你可别信他满嘴鬼话,这人就是隔壁街的张狗蛋,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大字不识几个还喜欢学人家读书人。”
周围人纷纷大笑。
我微笑着朝他点头致意,再看那张狗蛋已是满脸通红,看前看后没人帮他,又不服气地喊道:“笑什么,我说的有甚不对?那庭华郡主本来就被土匪上了,丢了清白脸面还不准别人说了,你们有本事笑我有本事娶了她当媳妇去!”
他嗓门大,言语污秽,周边一群人都被他的大胆惊住了,一时间无人出声。
说实话,这样难听的话我还真是头一次听,我感觉已经快按捺不住我的拳头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他见没人回应,有些瑟缩地继续说:“看不把你全家的脸……啊!”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惨叫一声,一下子捂住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咳了半天,才吐出来血迹斑斑像是花瓣的东西。
“你这张嘴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
我回头看了一眼傅如霁,他依旧站在梨树下,只不过神情冷峻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张狗蛋。
那张狗蛋刚想抬头大骂,一看傅如霁身上的衣服,顿时偃旗息鼓,跪在那儿抖得像筛糠一样,嘴里不住求饶:“大人,小的知错了,绕了小的吧!”
傅如霁无视掉他,冷声道:“此人当街散布谣言,妄议皇亲,依大渊律当按散播范围定罪,将其交给大理寺处置。”他身旁跟着的应该是他的随从,应了句“是”,便上前缚了人离开,想必是去大理寺了。
接着傅如霁又环视一周:“若还有下次,一律严惩不贷。”一圈人噤若寒蝉,被傅如霁目光扫视到,有人已经跪下。
我心里赞叹这波杀鸡儆猴着实很有威慑力,傅如霁的威严也确实令人倾倒,那街边的三两个小姑娘们都凑在一起咬耳朵,时不时瞥一眼傅如霁的这张冷脸,然后露出含羞带怯的笑容。
光刺得人眼睛酸痛,我轻轻揉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你今天下朝这么早?”
傅如霁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微微一笑直接道:“王爷跟我一起出的宫。”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下完了。
失策,太失策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那上面一定写着忌出行。我本以为今日父王会同往日一个时间,谁知怎就偏偏提早下朝了!皇帝大哥,你往日事情那么多,为何就今日没事儿了?
这会我要是再被父王抓包,他一定会把我关到明年。
想到这儿,我对傅如霁拱了拱手:“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跑,只是没跑几步就被人扯住衣领原地转了个圈,傅如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送你。”
我抬起头刚要感谢他,想到了什么,又赶紧退离他三尺开外:“多谢傅兄美意,还是算了吧。”
傅如霁眉头皱起:“这是为何?”
我扣着衣襟,思索着回答:“因为我……我半个月没洗澡了,怕脏了傅兄的马车。”说着我还挠了挠胳膊,表现出一副身上脏得发痒的样子。
傅如霁闻言一笑,大步走过来,抓着我的手腕:“无妨,我不嫌弃。”
我被他拉到马车旁,还想再挽回一下:“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傅如霁把我推进去:“今儿个难道不是男人吗,于公子?”
好吧好吧,傅如霁,这可是你自己找的,要是你后面出了事儿我可不管。
我这个人,没什么特长,也不惹事儿,看起来再平凡不过,但其实有个连我爹娘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十四岁的时候,在街上偶然遇到一个算命老头,他说我是天生克命,至于克谁,取决于我对这个人或者物品的感情深浅,越深的克得越厉害。
我听完只觉得荒唐,并没有当回事儿,可那之后我发现那老头所言不虚。
比如我用心照顾的花草,不是出不了芽,就是莫名其妙死掉,起先我不信邪,便折腾了两个月,一株成活的都没有。而后我逐渐发现,我只要一靠近傅如霁,过不了多久,他不是生病,就是会受伤,总之必倒霉,意识到这以后我就尽量离他越远越好。就说上次他救了我之后,我就听说三年都没生过病的他一下子就得了风寒,在家休息了两天才好。
至于为什么三年没生过病,还用得着说吗?
我一脸复杂地看着面前闭目养神的傅如霁,真不知道这次他会得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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