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时，刘康的手指还停留在单招模拟卷的机械制图题上。铅笔在图纸上反复修改的痕迹层层叠叠，像极了他心里那些被揉皱又摊开的梦想。林峰收拾书包的动静惊醒了他，少年背着褪色的双肩包，在教室门口等了许久，直到最后一盏日光灯熄灭才开口："康子，去操场走走？"
四月的夜风裹着沙尘掠过跑道，刘康踢开脚边一颗石子："有话直说吧。"林峰弯腰捡起石子，朝远处用力扔去，石子撞击围栏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知道你不甘心，其实......还有专升本这条路。"
这句话让刘康猛地顿住脚步。月光下，林峰从书包夹层掏出皱巴巴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打印着本省专升本政策："我查了半个月资料，咱们省虽然职高升学难，但大专毕业后能参加专升本考试，考上了就是全日制本科。"他的手指在纸上滑动，"考试科目分公共课和专业课，公共课考英语、计算机，专业课就是咱们学的汽修，录取率虽然不高，但总比现在强，而且你知道吗？高考考的也是全日制本科，咱们职高考大专大专在升本也是全日制本科，可不是什么成人自考本科。
"别白费力气了。"刘康转身要走，却被林峰一把拽住衣袖。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你看看这个！"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某专科院校汽修专业的专升本光荣榜，照片里穿着学士服的学生站在实训楼前，背后的机床锃亮如新。
回到宿舍，林峰翻出珍藏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从各处搜集的专升本资料。泛黄的纸页间，贴着往届学长学姐的经验分享："有人白天打工晚上学习，有人在图书馆泡了整整一年""英语单词要背5000个，计算机要学C语言编程"。刘康盯着"机械原理"考试大纲，喉咙发紧——那些陌生的知识点，比他现在接触的内容复杂十倍。
"你看，"林峰划开手机地图，"隔壁市的图书馆有专升本自习室，周末坐两小时公交就能到。我打听过了，那边有免费的网课资源，还有往届考生组织的互助群。"他突然掀开枕头，露出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咱俩凑一凑，先买套教材。"
刘康的目光落在宿舍斑驳的墙面上。室友们正在打游戏，键盘敲击声与喊叫声此起彼伏。他想起白天在工地搬砖时，手掌被钢筋磨出的血泡；想起母亲深夜在缝纫机前补校服的身影。如果说转学是遥不可及的月亮，那么专升本或许是触手可及的萤火。
第二天，两人翘了午休去网吧查资料。狭窄的隔间里，林峰指着网页上的招生计划："省内有三所本科院校招汽修专业，去年总共录取87人。但你看这个数据——"他调出历年分数线，"公共课平均分逐年降低，说明大家都卡在专业课上。只要咱们把机械原理啃透......"
接下来的日子，刘康的生活陷入了精密的计算。他把每天的时间切割成碎片：清晨五点背英语单词，课间十分钟做计算机选择题，放学后去工地打工到八点，回宿舍后跟着网课学机械原理。林峰承担了大部分笔记整理工作，每天晚自习结束，都会把重点内容抄在便利贴上，塞进刘康的书包。
第一个月月考，刘康的成绩不升反降。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窗外的梧桐树正在落叶："别好高骛远，现在最重要的是单招。"他沉默着接过试卷，红叉最密集的地方，正是专升本考试涉及的知识点。
深夜的宿舍里，刘康蜷缩在被窝里刷题。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发青的眼圈，突然弹出的消息让他手指一颤。专升本互助群里，有人分享了往届真题，附带一句："这些题在图书馆旧书区能找到原型。"第二天凌晨，他摸黑赶到公交站，在摇晃的车厢里背完二十个单词，终于赶在图书馆开门时冲了进去。
旧书区弥漫着发霉的气味，刘康在堆积如山的资料里翻找。当他摸到那本1998年出版的《汽修原理习题集》时，手突然剧烈颤抖——扉页上的解题思路，与互助群里的真题如出一辙。他蹲在书架间疯狂抄写，直到管理员提醒闭馆，才发现膝盖已经麻得失去知觉。
随着学习的深入，刘康逐渐发现了更残酷的现实。本省专升本考试没有官方教材，网上的资料鱼龙混杂；汽修的实操考试要求使用真实的汽车，而他们学校连一台能用的设备都没有。
"要不......算了吧。"某个暴雨夜，刘康对着满屏的错题发呆。康子咱们现在才读职高，还没上大专还有好几年呢，你怎么知道考不上？我相信从现在开始学一定能成功，在别人看来这太早了，可是有句话叫笨鸟先飞，我觉得没问题。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宿舍铁皮窗，刘康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机械制图题，那些三维模型在雨幕的倒影中扭曲变形。林峰突然合上他的笔记本，溅起的水花在草稿纸上晕开墨痕："走，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顶着雨狂奔了二十分钟，拐进城郊一处废弃的汽修厂。生锈的铁门后，十几辆报废汽车歪歪扭扭地停在积水潭里，车身布满苔藓，车灯如同蒙着白翳的眼睛。林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一辆老款桑塔纳："这是我叔的修理厂，周末没人，咱们可以在这练实操。"
接下来的每个周末，他们都泡在汽修厂。刘康用手机录下操作过程，反复观看比对；林峰则在一旁记录步骤，遇到不懂的就现场查资料。有次拆卸火花塞时，扳手突然打滑，刘康的手背重重磕在水箱上，瞬间肿起青紫。但他只是扯下校服袖子缠住伤口，继续拧紧螺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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