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凡走到了“火柴盒”的下面，轻轻用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借着昏黄的灯光，找到了上面写着“C4”的那栋楼，快步走了上去。
一口气爬上了九楼的天台，剧烈的运动让他的嘴里发出了一阵阵轻微的喘息之声。
这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在一个角落之中，则是一个由破旧的雨棚，瓦片拼凑起来的一个小小的房间。
从兜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叶清凡打开了那一把上面同样布满了绿色铜锈的锁。
“清凡，是你吗？”里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嗯，爸，我下班回来了。”
叶清凡随手将门关上，打开了门口的一个开关。
屋内发出了嘶嘶嘶的电流之声，过了片刻，昏暗的黄色灯光亮起，照亮了屋内的一切。
一个破烂的木板床上，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脸色蜡黄，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身上，盖着一床满是补丁的棉被。
屋内仍旧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木板床的旁边，堆着老式的煤气罐和几个盆子，一张低矮的小桌子上，摆着几个已经看不清上面花纹的盘子和碗，一根布满裂痕的竹竿上，则是挂着几件洗的发白的衣服。
东西破旧，屋子又小，但是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看不到一丝脏乱的痕迹。
叶清凡将手中的草药放在桌子上，熟练的掀开了父亲的被子，将一个大大的尿袋取了出来，然后小心的将父亲的身子翻了过去，取下他身下的一个已经布满了黄色粪便的白布，丢进了一个盆子里面，打了一点水，轻轻的帮父亲擦拭干净，并再次换上了一块干净的白布，这才让父亲再次平躺了下来。
做着这一切，叶清凡没有丝毫的不适，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男人的身子无法动弹，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儿子所做的一切，目光之中，是深深的疼爱之情。
“清凡，今天上班怎么样啊？”男人，也就是叶清凡的父亲，叶凝尘问道。
“还行，王平给我找的这份工作不错，一天，就有三百块呢。”叶清凡一边帮叶凝尘按摩着大腿，一边语气轻松的说道。
叶凝尘的眼睛微微收缩，虽然他一直瘫痪在床上，但是，三百块钱是什么概念他还是知道的。
“工作了十二个小时以上，就给三百块钱吗？”他的语气之中有着一丝不平。
“爸，现在工作不好找，你也知道，我的学历不高，而且，很多工厂现在都使用机器人了，能够有这份工作，还是王平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帮我的忙的。”
叶清凡丝毫没有向父亲说明工作的辛苦和对方的歧视，只是这样回应了父亲。
叶凝尘沉默。
“爸，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啊？”叶清凡见父亲不说话，也是随口找了个话题。
“吃了你带回来的药，好些了，发作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疼了。”叶凝尘看着儿子的样子，伸出了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可是在触摸到儿子发梢的瞬间，又停住了。
叶清凡似乎没有感觉，仍旧低着头给父亲按摩，嘴里说道：“爸，李老马上要走了，他还给你开了一个月的药，这一次，一分钱都没要。”
“李老是个好人那！”叶凝尘说了一句。
叶清凡点头，小心的将被子给父亲盖好，捡起了尿袋，走了出去，放在了门口，进屋后将盆子接上水，洒下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认真的搓洗着那块白布。
他的脸色平静，眼中却掩饰不住的一阵担忧。
他不知道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由于母亲去世的早，他和父亲相依为命，本来，父亲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还能够支撑家用，但五年前的一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那个时候，他才放学回家，却发现父亲被人抬了回来，他不知道来人是谁，那些人只是丢下了一捆钱之后就离开了，只剩下父亲躺在那里凄惨的哀嚎。
他将父亲送到了医院，但是父亲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但是却无法动弹，还要忍受着非人的痛楚，医院的医生诊断之后，却找不到任何的原因，而是建议切除痛觉神经。
手术的费用是一笔天文数字，那些人丢下的钱只是杯水车薪，叶家本来就不富裕，父亲的所有收入除了家里的日常开销之外，全部都支付了他的学费。
无奈之下，只能是保守治疗，用镇痛的药物缓解父亲的痛苦，而他，也早早辍学，离开了学校，到处打工，勉强维持着生计。
他也曾问过父亲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父亲却一直不肯开口，他也知道，肯定和那些人有关，但是，五年过去了，他却无法打听到那些人的一丁点消息。
一想到以后的生活，叶清凡的手不由得握紧了白布，青筋缓缓的爆出。
叶凝尘则是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愧疚。
生活的重担，早早的压在了儿子本来稚嫩的肩膀上。
儿子的成绩很好，他其实可以有一个体面的工作，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因为自己，断送了儿子的前程。
他也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曾经自杀过数次，但是，都被儿子救了回来，并且威胁他，如果他再敢自杀，儿子也会自杀跟他一起去。
但一想到他曾经看到的东西，叶凝尘的眼中，再次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他无法跟儿子说出他看到的一切，因为，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常识的东西，他也知道，自己一旦说出，那将会给儿子带来杀身之祸。
“就让这个秘密，跟我一起入土吧！”
叶凝尘的指尖微微颤抖，捏着被子的一角，心里暗暗说道。
灯光之下，两父子默然，各怀心事。
一个，担心着父亲的身体。
一个，担心着儿子的将来。
父子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没有太多的交流，却有着同样的牵挂。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的是，屋外的夜空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双猩红色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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