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直面郡主浣玉的幽怨与挑衅,选择离开。
他沉吟了一下,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母亲,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我觉得我还是……离开此地的为好!……”
常青公主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什么,你又要走?……”
凌云默然道:“这一段时间,我的心情实在太坏,郁闷,压抑,百无聊赖——现在我只想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换一种环境与活法。
“闯荡江湖,云游四海,对现在的我来说,也许就是一种惬意的解脱。俗话说,男儿志在四方,母亲,请成全我的心意吧!”
他的语气是平静的,但话底却仿佛正有挟着风暴的暗流在慢慢涌动。
常青公主望着凌云的脸,眼泪不由又落了下来,“志超,你曾经答应过我,从今往后咱们永远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你也不会再离开母亲,再离开这个家了……”
凌云轻叹一声,只不说话。
常青公主背转身道:“其实从你这次回来,咱们娘两个在房里说的那些话我就知道,你还是要离开的,这个家终是留不住你的……”
凌云的心不由痛苦抽搐起来,“母亲……”
常青公主仰起头轻轻吁了口气,“麟儿,人说‘知子莫若母’,本来么,在这里最了解你的应该还是你的母亲,你的心思难道母亲不清楚吗,你之所以想走,是为了避开成麒与浣玉——你是怕与浣玉碰了面彼此尴尬,是吗?”
凌云只有轻轻点头,低声道:“母亲,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膝前承欢尽孝,请母亲恕罪。”
“麟儿,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走吗?”
凌云咬了咬嘴唇,毅然决然点了点头。
常青公主深知凌云的性格,果断而决绝,但凡他所决定的事情是万万不能更改的,想到这里,她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楚缠绕上心头,胸间窒闷得连嗓音都变得嘶哑了。
“唉,老天,我常青前一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你要这样惩罚我?二十多年来我日思夜想,终于盼来了母子相逢,谁想刚刚相见,又要分开,这到底是为什么?”
凌云轻轻一笑道:“母亲,您在说什么呀,孩儿只是出去散散心,游历一番,咱们也只是短暂的分离,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吗说得那么凄惨?”
常青公主连忙掩住他的嘴,“快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出门在外的日子里,记得要时常回来看我,凡事千万小心,即使因事耽搁了,也一定要安排个妥帖的人送个信儿回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凌云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与不安,他只有默默点点头……
凌云从母亲那里出来,回到房里收拾着行装,只觉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情无绪。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只见浣玉郡主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她一语不发,只是站在那里,眉眼淡漠地望着他,一张俏脸冷若冰霜,显得又尖又小,鬓边几缕散发无绪地拂在腮旁,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凌云神色僵了一下,他索性转过脸,避开她那双冷戾得几乎穿透他心脾的剪水双瞳,只淡漠地望向别处。
浣玉脸上不带任何情绪,“你真的要走吗?”
“是。”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凌云不说话,拿起衣物宝剑,径自向外走去。
“站住。”浣玉在后面断喝一声。
凌云停身,“你还有什么事?”
浣玉走上前去,“临别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凌云一双黑眸冷冷清清,“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浣玉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里似怨似恨,还有几分悲哀。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都不说话。空气一时仿佛凝滞了似的。
这时何成麒慢慢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二人,不由几分尴尬,进退两难,滞在原地。
浣玉冷冷回头,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的语气凉凉的,含着三分恼怒,七分不屑,显然是在埋怨何成麒不识眼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何成麒沮丧地垂下头,讷讷道:“我……我是来向大哥践行的。”
瞅着两人的尴尬互动,凌云忽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唉,这个浣玉,到哪儿都这么骄横,骄横得有些强词夺理,令人受不了……”他只能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吐槽着。
“成麒,谢谢你,你与郡主刚刚成亲,新婚燕尔,我祝愿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有些艰难地说完最后几个字,他冲着他们拱了一下手 ,然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望着凌云远去的背影,何成麒只呆呆僵立着,溶溶的眼底呈现出一片近乎麻木的神色。
浣玉则恨恨一跺脚,气呼呼走了出去……
丁府之中。
书房里,丁进之、丁夫人、丁继英三人神色凝重,相视无语;丁信、丁义等几个贴身家人亦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语。
方才从管家丁玉荣那里得知江春的死讯,众人皆相顾失色;特别是丁继英,几乎惊叫出声。
最后丁进之缓缓开了口,“你们都退下吧,切记,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少夫人知道。谁要是走漏了风声,传到少夫人耳朵里,我决不轻饶!”
众人喏喏连声,低着头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下丁进之、丁夫人与丁继英三人。
丁继英回过脸冲着丁进之道:“爹,谢谢您!”
丁进之道:“谢我做什么,我是你爹爹,只要看着你们小两口能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为父就放心了。”
丁继英点点头,不由轻叹了一声。
丁夫人道:“继英,这些日子秋月可好些了?”
丁继英沉声道:“比刚进门时好多了,只是还是有些郁郁寡欢的,整日不说一句话。”
丁夫人叹了口气道:“真是作孽!继英,娘真不明白,那吕秋月到底有什么好,你这样喜欢她?整天不声不响跟个木头似的,天下好女子多的是,要不为娘再为你张罗一个吧,准保比吕秋月好上一千一万倍!”
丁继英激动道:“娘,您别说了!无论怎样,在这个世上,我就是只喜欢秋月一个,谁要是敢伤害她一丝一毫,我就和他拼命!” 说着,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望着丁继英远去的背影,丁进之深沉地笑了笑。
丁夫人埋怨道:“老爷,咱儿子为了那个女人都中魔症了,你怎么还笑?”
丁进之道:“夫人,你还是不够了解咱们儿子啊。”
“哦?”丁夫人一头雾水,“方才你让他们保守江春之死的秘密,可是这……这能瞒的住吗?纸里包不住火……”
丁进之阴鸷地笑了笑:“那你就不用操心了。”……
丁继英回到房里,见吕秋月正螓首微垂坐在案前,手持毛笔刷刷点点写着什么,彩明与秀明两个丫头低眉顺眼地在一旁侍立着。
走上前看,吕秋月在纸上誊写的竟是一首七言绝句:
近寒食雨草萋萋,
著麦苗风草映堤。
一年好景君须记,
最是橙黄橘绿时。
丁继英见了,不由哑然失笑,“秋月,你这诗是怎么写的,唐诗宋词,春景秋意,都安插在一起了,你可真是天下第一才女也!”
吕秋月心里一颤,黯然垂下头去。
见心爱之人一脸怅惘,丁继英心里涌上一丝悸动,“秋月,你……你怎么了?”
吕秋月默然道:“没什么……对了,今天我见管家急匆匆到书房去见老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丁继英心里悚然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京城里是出了些事情,却与咱们无关。”
“什么事?”
丁继英脑子转得飞快,“哦,是浣玉郡主与成麒兄成亲了,满朝文武都赶去贺喜呢!”
吕秋月呆了一下,“什么,浣玉郡主与何成麒……成亲了?怎么会这样?那……那凌云呢?……”
丁继英有些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凌云早已与浣玉郡主分手,这又关他什么事?”
吕秋月却慨叹不已,“真是天意弄人……”
丁继英道:“我的大小姐,咱们就不要再为别人的事情发表感慨了!先让他们准备晚膳吧,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吕秋月道:“好吧。对了继英,最近你打听到江春的消息了吗?”
丁继英脸色骤变,忙以一个牵强的笑容掩饰着内心的惶恐,“还没有,我想他是离开京城了吧!秋月,你也不用担心,其实没有消息也未尝不是好消息,这正说明江春现在没事呢。”
吕秋月抬起脸,眼眸里点点泪光莹莹涌动,“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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