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府大宴席上,凌云与昔日冤家李之山狭路相逢了。
李之山促狭地笑着,“大公子,虽然你我之间曾经存在着一些过结,但那也是为公不为私,谁不知道现在的侯爷府大公子,曾经的凌统领,不拘小节、为人豁达——想来是不会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计较的,是吗?”
望着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凌云的心不自觉地悸动了一下,不由想起五年前在慈宁宫里,无端招来的那场生不如死的杖责凌虐……
当时李之山猥琐地凑在他的耳边,说的那些话依然字字清晰萦绕在耳边:
“凌统领,你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啊!……”
“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会考虑手下留情、放你一马的……”
“凌云,看来你还真是不识好歹啊,那就怪不得我喽!——你们还愣着干嘛,行刑!”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来呀,给我继续打!”……
想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再望望对方那意味幽深的眸光,那眼神里带着几分促狭,几分挑衅,甚至还有几分……谄媚示好的意味。
凌云心里冉冉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恨意如同潮水般在胸中汹涌起伏着;那一刻,他真想扬起手来在那张欠揍的脸上狠狠抽一巴掌……
却说何禹廷,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晋陵王爷、丁进之等人说着话,忽然见凌云与大内侍卫统领李之山剑拔弩张对峙着,一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架势,心里不由暗暗叫了声“要遭!”
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虽然平时看着好脾气,却是有仇必报、一点亏儿也不吃的;谁要是不识好歹招惹了他,他那执拗性子上来,一但闹腾起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担心,连忙与晋陵王爷、丁进之等人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座匆匆朝这边赶了来。
“志超,你怎么也不为李统领敬酒,贵客面前千万不可失了礼数啊!”何禹廷轻轻咳嗽了一下,借以打破面前僵持的局面。
听着父亲不动声色的提醒,凌云舒缓了一下激愤的情绪,晦暗的脸色渐渐平和下来。
这时有侍从上前斟满了两杯酒,恭恭敬敬递了上来。
在何禹廷的极力斡旋下,两人各自端起酒杯,目光灼灼对望了一眼,一饮而尽。
“那是自然,凌云又岂是那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当然是想与李统领好好相处的!”
凌云放下酒杯,若不在意地展颜一笑,“俗话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凌云虽然不会对过往之事锱铢必较,却从来都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别人若是以诚相待,我自是好好回报;反之他若是言行不一,心怀不轨,那我也绝不会客气!”
望着凌云那双几乎能穿透人心脾的寒眸,李之山轻轻勾了勾唇角,“不愧是侯爷府大公子,果然是言辞犀利、不卑不亢啊!大公子所言极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过去罢,来日方长,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
“其实李某人也是打心眼里想与大公子好好相处的。只希望大公子能顺势而为,不要在某些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那也就皆大欢喜了!”
“凌云自然不会无事生非,也更希望在某些事情上能与李统领达成共识,关键还要看李统领有无诚意,怎么做事的了。”
李之山眉毛一挑,笑道:“李某人自然有十分的诚意,而大公子想来也是聪明人,而李某人也最希望能与聪明人融合相处了。”
“是么?……”凌云嘴唇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但愿如此。”
何禹廷瞅着两人唇枪舌剑一番较量,一时也插不上言,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志超,时候不早了,先去别处敬酒吧!”
父命在前,自是不能违背的。凌云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回头冲着李之山拱了拱手,“李统领,改日再叙,凌云失陪了。”
李之山嘴角噙笑,“大公子请便,李某人随时恭候大公子大驾哦!”
侯爷府的大宴终于在表面欢庆的气氛中拉下了帷幕。
再说刑部尚书吕文正,心情重重回到刑部尚书府,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自己的亲信校尉杨振。
听了吕文正的诉说,杨振眸中精光一闪,又惊又喜道:“真的?凌大哥真的在侯爷府吗?这么多年不见了,真的好想立即见到他啊!”
吕文正轻噫一声,“我真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他居然会是侯爷府大公子!想想以前的那些事,唉,老天,你可真是太会作弄人了……”
云烟往事如在昨天,思及过往,吕文正感伤不已。
杨振亦是感慨万分。他沉默了一下,“大人,属下有个想法,您说凌大哥会不会再回到刑部尚书府,像以前一样协助咱们抓差办案?”
吕文正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可能了,开弓哪有回头箭啊?何况他现在是堂堂的侯爷府大公子,即使他有这个想法,想来何禹廷与常青公主也不会答应的。”
杨振微微蹙了蹙眉心,“那倒不一定。凌大哥毕竟在咱们府里呆了这么多年,我就不相信,他对这里会一点眷顾之情都没有!再说了,我们这里也真的非常需要他啊,如果有他在,一切事情就好办多了!啊,真的好怀念从前那些快乐的日子。
“大人,要不这样,您就让我去试一试吧!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就尽力争取——也许没准凌大哥就答应了,您说是不是啊?”
吕文正心潮澎湃,无数个念头在心里杂乱无章地闪现着,此时望着杨振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终于沉吟着点了点头。
侯爷府。麟安阁的花厅里。
凌云正闷闷坐在几案前,心不在焉地随手翻着案上的几本古书,只觉百无聊赖。
麟安阁是常青公主亲自为凌云安排的起居之所,也就是他这个侯爷府大公子的专属庭院。
而“麟安阁”这个名字,则是凌云信手拈来的。因为弟弟何成麒居住的庭院叫“元安阁”,沿袭着这“安”字来排,又抽取自己原来名字“何成麟”里的一个“麟”字合在一起,便是“麟安阁”。
这里装饰古朴典雅,轩昂壮丽。正面五间大房,两旁是厢房鹿顶耳房钻山;院子里的布置也都是极好的,堆砌而成的假山,绕院而成的游廊。
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布置,无一不彰显着它的奢华、低调与内涵。
其实凌云并不在意这些,可是常青公主执意如此,他也不好过份拂逆母亲的心意,也只好随她了。
书归正传。凌云正在厅里闷坐,这时一侍童来报,“大公子,外面刑部尚书府杨振杨校尉求见。”
“杨振?……”凌云原本颓废的情绪一扫而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快请他进来——不,我要亲自去迎接他!”
他大步流星冲出麟安阁,急急火火来到府门口,兴冲冲迎接了这个与自己多年不见、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凌大哥!……”
凌云亦颤声道:“杨兄弟!……”
兴奋之下,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接下来凌云把杨振请到麟安阁,两人嘘寒问暖,谈论着五年前自刑部尚书府分别后的情形,说到感伤处,皆惆怅不已。
然后言归正传,杨振说明来意,“自上次一别,大人与刑部尚书府的兄弟们一直都很想念你,特意让我来此请凌大哥过府一叙,不知凌大哥能否赏脸?”
凌云剑眉微蹙,踌躇了一下道:“好吧!不过还得请杨兄弟稍等片刻,我需要先向……母亲禀报一声。”
凌云来到前厅,向常青公主说明了来意。
常青公主脸色沉了下来,“麟儿,这次你可以不去吗?”
凌云一怔,“可是方才我已经答应了杨振。再说这么多年不见,吕大人又是诚心诚意地邀请,我如果回绝,不太合适吧?”
常青公主轻叹一声,低下头去。
凌云道:“母亲,您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孩儿自作主张惹您生气了?”
常青公主道:“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你自己拿主意,我又生的什么气?而且母亲相信我的麟儿每一个决定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母亲一定会尊重麟儿的意见——只是对这件事情,母亲心里还有些疑虑罢了。”
“什么疑虑?”
常青公主湿雾雾的眸光一眨不眨望着凌云的眼睛,“如果吕文正要你继续留在刑部尚书府像以前一样帮他抓差办案,你会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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