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聋爷爷的药

  储族,镇雄大殿。

  殿中宽阔,一张长条木桌,平整红润,摆放橘蔗甘橙,林檎碧实,两侧摆放靠背椅,各五张,上座是交椅,彰显威严,是一族之长的位置。

  储齐身着窄袖劲装,直筒长裤,自若端坐侧位,神色平静,身后还有三名族中青年站立,目光警惕地看着对坐一人。

  那人宽肩,阔背,镂空银冠束发,相貌清朗,二十七八模样,但目光深邃,似经历沧桑,着银色软甲,白色底衫,一旁摆放紫色披肩大衣,周身再无他人。

  储齐推过一盘核小壤红的荔枝,色泽鲜美,面带微笑,道:

  “白哗,你族人遭遇不测,我族深感抱歉,但你要求赔偿十万元币,这是不可能的。”

  “你应当知道,东荒十族,各族平均每月才收入十余万元币,刨去生活开销,能剩下的不过个把万,你一口气要十万,相当于断我族口粮啊。”

  白哗并不推辞,拿起一个剥开,鲜汁溅出,然后吞入嘴中,清清淡淡道:

  “储齐,不必与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我知道你做不了主,让你大哥来吧。”

  说罢,手掌轻轻将荔枝瓷盘一碰,瓷盘陡然飞转,然后向前滑去,是储齐的方向。

  储齐见状,心中一凛,猛然出手接住。

  一股劲气涌过,身后三名青年心神晃荡,只听“铛”地一声,清脆声响起,瓷盘开裂,三人才回过神来,顿感羞怒。

  白氏欺人太甚。

  “无理取闹,嚣张跋扈,你族人实力不济,不顾后果,闯入冰湖,只能说自寻死路,关我族什么事!”

  储齐身后的青年面色怒红,双目炯炯,将心中愤怒诉说。

  “小斐,不得无礼。”

  储齐面色微沉,阻拦愤怒的青年,吩咐一旁的两人:“你们先下去,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白哗起身,双手杵桌,目光灼灼地盯着小斐,讥讽道:

  “那又如何?人死在了你们地盘,就该负责,幽龙储氏连这点气魄都没有的话,改日若是入山捕猎,进入我族领地,出了差池,那我也不管。”

  储齐闻言面色一冷,听出言外之意,对方是威胁他们了。

  正欲作声。

  一道身影步入大殿,阔步而行,躯体巍峨挺拔,气势沉静如山,毫不外露,来人正是储衡。

  冷气长驱直入,长袍烈烈作响,储衡落座上位,无形之中,驱散白哗逼人的气机,让储齐几人神色一缓。

  储冬宁跟在后面,看着热闹的大殿,转身笑呵呵道:“小叔,你说咱这镇雄殿名字是那个老祖宗起的,镇压群‘熊’,当真是威武霸气啊。”

  “那是自然,以后等你有钱了,再建一个压佰殿,相互印衬,这才完美。”

  储劫笑着回应,两人在外边就听到白哗咄咄逼人的言辞,如今储衡在场,岂能再任他放肆。

  白哗看着叔侄二人一唱一和,坐下身,朝着上座储衡,皮笑肉不笑:“你这三弟口舌之凶如果同身手一般就好了,也不至于十招都走不过,让你前来。”

  “这少年与你七分相像,应当是亲身无疑了,只是听说还未曾觉醒血脉,这是为何啊?”

  话音落下,储劫顿时笑不出来,冷哼一声,在一旁坐下。

  储冬宁倒是无妨,依旧乐呵呵的,反正被说习惯了,笑着走到储齐身旁:“小斐,走,跟我出去耍去,这里轮不到我们言语,走咯走咯。”

  说着拉起对方衣袖,往外走去。

  他知道有父亲在,他们留在这里毫无用处,只会让储衡留有顾忌,早早离开,让老爹后顾无忧才是正事。

  一旁的储齐开口:“你们两也去。”

  两名青年奉行跟上。

  随后大殿内只留下四人:储衡与储劫两兄弟,堂弟储齐,最后是白哗。

  储劫见侄子离去,目光灼灼盯着白哗,就等大哥一声令下了,“到我储族撒野,今日就教你白哗做人!”

  有大哥储衡在,一切无忧。

  储齐面色古井无波,手掌悄然运气。

  三打一,胜负立判。

  上座的储衡开口:“你们两个也出去。”

  “??”

  储劫起身准备出手,突然愣住,诧异的目光投向上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储衡不言。

  他又看向一旁储齐,后者也略微惊愕地看着他,四目相对。

  他们这时明白,没有听错,大哥让他们两也出去。

  储劫不甘,大哥这是什么话,天时地利人和尽占,如此良机,只待拿下白哗,暴揍一顿,让他灰头土脸滚回去。

  无理取闹,勒索要钱?命给你收一半!

  讲道理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继续“讲道理。”

  这是大哥年少时教给他的真理。怎么如今……

  储劫叹了口气,族长之命不得不从,他知道大哥向来说一不二,这事没得商量。

  两人起身不甘地离去,腿上像灌了铅一般,但终究还是走到了头。

  “门带上。”

  储衡磁性的声音响起,然后两扇木门“吱吱”地合拢。

  门外储劫愁眉苦脸,叹了口气:“大哥糊涂啊……”

  储齐不言,面色平静,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儿时一起玩耍,他清楚储衡性格,沉稳心细,步步为营,极少犯错。

  “大哥有自己的想法,三打一也不光彩,大哥性子傲,我估计是亲自出手了,结果一样的。”

  储齐见堂哥失魂落魄,出言安慰:“不必多想,等大哥好消息吧。”

  储劫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话说那白哗,你当真十招都对不过?”储齐突然冷不丁开口。

  储劫一愣,然后眸子里猛然凶光显现,别过头,沉声:“你可以试试。”

  ……

  储冬宁好几日没回族中了,他素来喜欢山水林石,长大后,就在浮玉山那里寻了个石崖峰洞当个住处,朝游暮宿,同花草为伴,与松柏为邻,修炼起来也是神清气爽,事半功倍,只是时常有野兽出没,习惯了便好。

  储云斐是他的发小,堂弟,储劫的独子,也不知为何,父亲这一辈,都喜欢生一个儿女,也许是求精不求多吧。

  看看自己,就是精英。

  “云斐啊,咱走聋爷爷那里,我好些日子没看望他老人家了,刚好一起去看看,你小时候可没少偷聋爷爷的书哦。”

  储云斐脸色一红,连忙狡辩:“什么偷,读书人的事,能叫偷莫…”

  “正经读书人看香蕉皮颜色的书?”

  “……”

  储冬宁调侃一旁的少年,两人嬉笑着走在雪中。

  聋爷爷性情和蔼,幽默风趣,最主要的是稀奇玩意多,什么古玩、器件、书籍、应有尽有,儿时他两最爱往他那里跑。

  叫什么名字储冬宁并不知晓,但姓储是没跑,是他的爷爷辈,据说这一辈就只剩他一人在世,无儿无女,也算孤苦。

  推开破旧的大门,院子里充斥浓郁的麝木药草味,扑鼻而来,隐隐还可闻里屋“康康”地咳嗽声。

  “聋爷爷?”

  储冬宁一愣,然后跑进去,老头子平时喜欢捣弄稀奇玩意,没一次善了,惹得一身狼狈,不知道这次又是在干啥。

  屋子里烟气弥漫,一时看不清人在哪里。

  储冬宁敞开房门,高掀窗棂,然后同储云斐两人双手驱赶呛鼻的烟尘,过了片刻,终于可以看到角落里捧着一座小铜炉的老头。

  头发稀疏凌乱,皮肤褶皱,脸上灰尘洒落,身上亦然,抱着个黄铜色小炉,四角挂有吊坠,老人晃动之间,“铛铛”作响,炉口缓缓还有少量烟气徐徐散出。

  这就是“捣蛋”的聋爷爷。

  他们两人觉得有趣可爱,当做自己亲爷爷看待。

  但儿时,其他伙伴说聋爷爷是疯子,脑袋坏了,有一次竟然嚷嚷着,要将自己下油锅,试试自己身子骨硬不硬朗,吓地众人连连逃跑,生怕慌乱中被拉个垫背。

  只有储丹宁与储云斐知道,聋爷爷没有疯,他只是好动,喜好钻研罢了。

  天才都是如此,比如储云斐,儿时抱着偷来的书籍,视如珍宝,一天天躲在自己屋里研究,偷偷摸摸。

  小叔还问过自己几次,但他讲义气,从未出卖好兄弟。

  只告诉储劫,“云斐在研究人体生理,好开脉修行,打下坚实基础。”

  小叔储劫笑笑,欣慰地拿起擀面杖前往,查看储云斐学习成果,而且最终也没有出卖自己,是个讲究人。

  土炕旁的聋爷爷眯着眼,仔细瞅着两人,看个半响,才笑容绽开:“小冬,小斐啊,来来来,刚好,我炼制的仙丹成了,不多不少三颗,咱兄弟三一人一颗。”

  老头身子骨确实硬朗,稳稳起身,眼角耷拉,流漏出慈祥的神色,掏出两枚黑不溜秋的药丸,塞给两人:“这是通神丹,疏通气血,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稀罕的紧,赶紧吃了。”

  看着干瘪扁圆,黝黑粘稠的“丹药”,储冬宁两人面面相觑,感受到老人殷切的目光,他放到鼻尖闻了闻,说来也怪,一阵香气入鼻,顿觉神清气爽。

  “难不成真是仙丹妙药?”

  储冬宁感觉身体精气神提升,疑惑地看着药丸,聋爷爷何时学会的炼丹?以往可没见过啊。

  虽然这药丸有点玄妙,但他还是不敢轻易下肚,万一是聋爷爷研究的试验品就坏了,自己就成小白鼠了。

  就在他犹豫时,一张枯瘦的手掌推来,“咕噜”一下,丹药顺滑地下肚。

  储冬宁一愣,看着眼前笑眯眯的老头,脸色一变,然后跑出屋子,站在院中,将手指伸入咽喉,俯身低头干呕,试图吐出来。

  储云斐在一旁看的干着急,也帮不上忙,急地走来走去,不知所措,犹豫再三,道:“冬宁啊,要不去医师爷爷那瞧瞧?”

  “呕……”

  弄了半天,只有一些口水。

  那奇怪的丹药入口即下肚,太滑溜了,丝毫没有机会弄出来,储冬宁定了定神,看着聋爷爷自顾自地研究小铜炉,嘴里呢喃细语。

  他叹了口气,罢了,希望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云斐,走吧,今天聋爷爷好像在兴头上,也不知道啥时候迷上了炼丹。”

  储云斐闻言,担忧道:“你不去医师爷爷那里?”

  “去个屁,去了医师爷爷那里,只会再多吃一堆莫名其妙的丹药,说不定还没聋爷爷炼制的品质好!”

  医师爷爷是族中唯一的医手,但没人愿意主动去他那里看病,除非是抗不过去的大病,因为他总会推销新研制的药品,而且收费,聋爷爷起码本分,不坑钱。

  “好吧”

  两人起身出门,走到大门口时,一道声音传来,是聋爷爷的:“潜震砍王,潜震砍亡…亡…”

  储云斐愣了愣,看向堂弟:“啥?”

  储冬宁回头看着专注的老人,摇了摇头,他也不知,毫无关联的两句话,四个字,只当是胡言乱语了。

  “改日再来吧。”

  聋爷爷今日状态不对劲,他觉得还是先离开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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