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一方天地

储冬宁一路前行,按照脚程,应当有上千米了,燕山冰湖长六百米,宽四百米,不论从那个方向,此时应已出了冰湖。

“滴答…滴答。”

储冬宁脸庞一湿,用手触摸,清澈,无味,是水珠。

前方有亮光隐隐照射,穴道愈发宽敞,气流升暖,不似方才那般刺骨,出口应当不远了。

再行百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的场景让他自觉移步,朝前走去,自觉忽略侧边一条穴道,极窄,神秘,一次仅容一人通过,阴暗角落下,毫不起眼。

……

日升岚光,雪收黛色,天边祥瑞蒸腾,烟霞照耀。

群山环绕下,有草木涧泉,山花树果,不远处良田工整,隐有犬吠,仔细看,有土坯瓦房,炊烟悠升,是人间烟火。

储冬宁心神舒畅,此地俨然有人居处,单是风景,便令人心旷神怡,是个好去处,只是东荒十族居处他都知晓,从未听闻此处,燕山附近,似乎并无氏族衍生。

当真是怪异。

“生也苦闷,死也哀愁,是也罢,非也罢,天地间,谁是最逍遥?”

正是疑惑时,前方有人影出现,吟诵歌唱,担一木担,两头挂着篓子,装满果蔬,是个老者,着灰白长衫,浅灰布鞋,头发花白,朝他走来。

“娃儿,你是哪家的,怎么如此面生?莫不是外面来的?”

老者放下木担,笑咪咪地看着他,从篓子里拿出一根黄瓜,道:“小娃儿风尘仆仆,走累了,吃个些,缓一缓。”

储冬宁打量老人,这人面色苍暮,皮肤褶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是眼睛程亮,背也不驼,腰也不弯,而且感受不到气机,也许不是表面这般简单。

他没有接过黄瓜,笑道:“我是外界而来,敢问老人家,这里是哪里?”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那便好,那便好。”

说着,将手中黄瓜反复擦拭,深情无比,那眼神,像是看爱人一般,同时阴恻恻道:

“此地没有苦病,不愁吃穿,生者可死,死者可生,是一处宝地。”

嗯?

“生者可死,死者可生?”

“什么意思?”

储冬宁一呆,这是什么话?生生死死,多不吉利,他看着老者,癫狂跃舞,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如此。

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别急,别急”

老者诡异一笑:“嘿嘿,你一会便会知道。”

“我名傅骨,本是齐巅上国太常,地位高绝,有权势,有财富,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还缺一样东西。”

“齐巅上国?没听过,不过听起来似乎很厉害。”

储冬宁认真倾听,没有出声。

老者说到自己身份,格外自豪,虽不知对方为何要说这些,但好奇心还是让他继续聆听。

老者自顾自道:“是寿命,这是无价的,修为无法突破,我只得寻找仙缘,来到了此处,可惜,我时运不济,最终不但没能如愿,反而折损了最后的光阴。”

“你说,我亏不亏?”

储冬宁点头,确实是亏了。

不对,他的意思是?

他已经死去了?!

老者话音落下,陡然间,阴风四气,头顶黑气弥漫,狂笑下,混浊的眼睛成了个逢,皮肤褶皱,狰狞丑陋,最怪异的是,瞳仁发紫,整个人妖魔一般,诡异骇人。

储冬宁见状,陡然一股凉气袭来,这人是鬼怪?

反正不是正常人…

他身形暴退,作出防御状态,还不知老者是何意图,随时准备撤退。

老者抚摸黄瓜,眼中兴奋,丝毫不怕猎物逃跑,自顾大笑:

“娃儿,你生的俊俏,且一身气血饱足,真个是鲜美,可惜,可惜……你太弱了啊…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手中黄瓜逝去,长剑陡生,剑鸣伴随着癫狂笑声,响彻山间,“新鲜血肉,真天助我也,这鬼地方,我呆够了啊,娃儿,该你享福了。”

老人不加掩饰,直接出手。

储冬宁身躯暴退,对方气息在他之上,突然一道剑气袭来,凌厉迅猛,他步法施展,侧身躲开,但紧接着一道又一道剑光飞逝,杀机尽现。

“唰唰唰刷…”

一瞬四剑。

剑如锁链,将四周封住,储冬宁心中一沉,看来,此战是不可避免了,这老者,图他性命。

“哈哈,娃儿,你才初生灵胎,来此,是送死啊,便宜他人,不如成全于我,这是你我的缘分啊。”

老者面容戏谑,这儿的苦日子,到头了。

储冬宁充耳不闻,脚下施展《猿击步》,巧妙避开一剑,然后身躯暴射,挥起拳头,朝着老者疾步奔去,一道道细密的鳞片已然浮现。

鳞甲上身,攻防兼备。

原本他可以直接生翅逃跑,但储冬宁忽然觉得,自己刚突破灵胎境,来到这个世界,还未有过真正的战斗。

也许,这是个机会,看看自己究竟到了哪一步,不行再撤。

老者微愣,轻笑:“鳞甲护体,有点本领,看样子,是储家的娃儿,哈哈哈,天意,你祖辈囚我在此,如今倒是因果报应。”

说罢手腕一抖,长剑斩出。

储冬宁身影掠动,矫若虎豹,巧妙地避开剑刃,然后贴身,一拳重重轰出,如同奔雷,这是他学习数年的拳法,烂熟于心。

拳头击打在老者身躯,对方不避不闪,反而满脸戏谑。

“怎么回事!”

储冬宁心生大震,他一拳穿过老者躯体,像打在空气上,扑了个空,

这老者没有躯体?

那么眼前的是什么,他散出神念,全力感知,却不能捕捉到丝毫生命的气息,此人是死是活?

老者稀疏白发凌乱,盖在头上,随风舞荡,肤色惨白,神色讥讽:

“嘿嘿,我说了,这里是处宝地,我死了,却又活着,只是出不了这片天地,但我受够了这平淡的生活,外界的荣华富贵,权利地位,才是我想要的。”

“娃儿,将你的身体借给我,我不会亏待他的。”

“这是你储氏欠我的啊……!”

老者越说越癫狂,一步步走来,长剑嗤嗤作响,困在此地不知多少岁月,久未饮血,仿佛也在渴望外界天地。

储冬宁自知不敌,拔腿狂奔,朝着山上跑去,这老怪物不知是人是鬼,自己连对方摸都摸不到,如何争斗,还是逃命罢。

途径山脚下村子,看不到人影,却可以听得阵阵人语声。

“又来人了,是个小伙子。”

“气血雄厚,中庭饱满,是个有福的娃,老储,你觉得嘞。”

“哼,有个屁福,都被妖邪盯上了,说不住立马毙命,而且当年,这话你也对我说过,如今还不是长眠于此。”

“哎…呀呀,什么长眠,是换个活法………”

稀稀碎碎的声音响起,嘈杂,怪异,储冬宁不敢停留,这地方很是古怪,看到的人不一定是人,听的话,也许也是鬼谈。

他脚下飞快,如猿猴一般,奔走跳跃,朝着山上逃去。

持剑老者跟在后面,不慌不忙,路过村子时,一道虚幻巨影冲天而起,踏空摇摇走来,是头黑色巨熊,口吐人言:“傅太常,何必欺负一个小辈,要想打架,便冲我来吧。”

老者面色不变,冷笑:“嘿,蠢熊,你气血枯败,唤灵费劲坏了罢,让其他老家伙一起上罢,你,不太够。”

话音落下,又一股气息凭空浮现,是一道人影,虚幻无实,髽髻白丝綰,宽袍两袖风,白发斑驳,目光如炬,淡淡开口:

“傅骨,你已坠入邪魔外道,吞噬生灵,业火缠身,时日无多,自己滚吧,莫来自讨苦吃。”

老者长剑收去,手持黄瓜,嘿嘿一笑:

“我的道路,不是你能明白的,不过,我可不是找你打架的,方才娃儿可是你储家的种,你不会没发现吧。”

“嘿嘿,他上山了,你以为我抓不住他?”

“哈,我只是孤寂无聊,想看看你的子孙如何惨死!”

说罢,转身朝山上悠悠走去,留下储涧,皱起眉头,面色微沉,目光远眺,朝着山上看去。

一旁伟岸黑熊幽幽开口:“坏了哎…是你家儿郎。”

储冬宁奔走在山间,林壑幽深,鸟兽出没,方才路上袭来一头野猪,还好及时避开,不然多少要见点血。

“那诡异老者似乎没有跟来。”

他放慢脚步,环顾四周,两侧花木争奇,几处松篁斗翠,正前方有雾气笼罩,看不真切,隐隐有人语传来。

储冬宁心生警惕,只有一条路,诡异老者说不准在后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他趋步上前,踏入迷雾,目之所见,两侧林木渐开,山路宽畅,但仅有五米视野。

“铮……”

忽然,一道兵刃袭来,凌厉逼人,储冬宁感知敏锐,身躯灵动,轻易便避开,一道轻咦声响起,似是惊讶。

那人并未再次攻击,身影出现,槿紫色衣袍,鹅蛋脸,肤色如玉,青丝绾起,个子矮他半个头,是个女子。

“你是哪派弟子,为何独自出现再此?”

储冬宁看着女子,衣着精致,不过有些许脏,强震精神,目光有神,却仍略显疲意,看样子,来这里有些日子了。

“我叫储冬宁,寻常人家子弟,误入此地,姑娘是何人?”

“误入此地?”

女子打量着他,显然不信,不过并未追究,道:“方惬宗,稔胜湉。”

“适才误以为你是邪灵,因此出手。”

稔胜湉礼貌微笑,出言解释。

“名字到好听,方惬宗?没听过。”

储冬宁心中暗衬,随即一笑:“理解,我也是被一诡异老者追至此处。”

女子闻言面色一变:“可是手持长剑?是只黄瓜,可变换,形销骨瘦,见人便问你是不是外界来的?”

储冬宁点头。

“坏了,他寻来了,那人生前是齐巅上国的大人物,多年前死在此处,魂灵被囚禁,不得出这方天地,几日前,他吞噬我一位师兄,生出肉体,此次前来,定是要害更多人,你跟我走。”

稔胜湉慌忙解释,然后长剑入鞘,快步朝里走去。

储冬宁跟在后面,这女子气息中厚,身若幽兰,不经意间触碰胳膊,软软绵绵,因此放下下来,是人无疑。

这方天地诡异,不似外界,有了老者的前例,如今看谁都得仔细,不过据稔胜湉所言,对方不止一人,而且也是受老者迫害。

至于对方出处,方惬宗,应当是处宗门,他久居深山,不闻世事,没听过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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