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医院,泰格和赤布走在古纳莱特宽阔的大街上,三三两两身着民族服装的人们悠闲地散着步,或者坐在街边某个小小的阴凉处惬意地闲聊。
八座高耸的白塔在街道边一字排开,在蔚蓝色天空的映衬下,金色的塔顶搭配洁白的塔座,显得熠熠生辉。几位虔诚的信徒正顺着塔群左侧依序而行,有节奏地传颂着经文,手中的转经筒发出呼呼的声响。一位年长的阿伊安静地行着大拜之礼,不知道她的心愿为何,但每当她那柔弱的身躯拥抱大地的那一刻,都散发出阳光般的慈爱光芒。
赤布看到泰格渐渐迷茫的眼神,略带伤感地说:“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个案件还能怎么查呢?”
泰格转头看看赤布,勉强一笑,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在他看来,这次事件既没有直接嫌疑人,也几乎没有任何证据,就连基本的动机都不明确。除了两位失踪的旅客,机长是他最为在意的,但又能如何呢?猜测终归只是猜测。
他无奈地说道:“这次事件确实和一般的案件不一样,除非找到动机,不然很难查下去。今天下午要安排一批乘客离开,走吧,我们去看看。”
下午两点,酒店内,除了还在医院修养的迪萨先生和副驾驶罗亚提 ,所有人都集中到了酒店,一些乘客已经整理好物品,做好登记后,准备离开了。机长瑞斯坦、乘务员芭特妮、安全员盖尔以及泰格和赤布,陪同几位机场和警局的工作人员在大堂静候,送别乘客。泰格很清楚,这些乘客里没有他要找的人,他只希望能看着经历了这场事故的人们能够平安离开。
当看到曾患有抑郁症的格桑和父母从楼上下来时,泰格主动迎上前去说道:“啊……格桑,这几天在医院闷坏了吧?”
女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圆领上衣,加上淡蓝色背带短裙,显得格外清新明朗,就象她的表情那样充满了午后的阳光。女孩明媚灿烂的笑了笑,但没有作答。父亲萨若德和母亲诺伊跟上前来,萨若德客气地说道:“谢谢你们的帮助和照顾,结果倒也不坏。”他转头看了看格桑,充满慈爱地一笑,看得泰格心里暖洋洋的。
“好的,那祝你们接下来的旅途愉快!”泰格主动伸出了手和这对夫妻握手,并对格桑挥了挥手。
女孩也挥手示意,轻声说了句:“谢谢!再见!”,转身和父母一起离开了酒店。
不一会,彩希小姐带着她的团队也下楼来,虽然泰格没有亲自与他们接触,但事发时在飞机上拍摄的视频画面让他印象深刻。“彩希小姐,你好!你们是做视频影片的吧?”
“啊!是啊!”彩希用清脆的声音回答,开朗的性格让她更显俏丽。
“你们也不打算返程吗?”
“是的,我们本来是想拍旅行纪录片的,但现在我们有了新的目标,打算拍自然生态环境,在无人区的那几天给了我们很多启发,我们要拍出这里的本质,而不仅仅是表象。”说着,她充满了信心与勇气地灿烂一笑。
泰格也很为这几个年轻人的好心态而高兴,挥手告别后,他独自站在大堂门口一侧,沐浴在午后的温暖阳光里,抬头眺望遥远的天际线。是啊!人要有新的目标才能有新的开始,我的目标又在哪里呢?
正想着,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伙子!”泰格转身一看,原来是那几位说要去赛格勒圣山朝圣的中年游客。
“啊!你们也要走了啊!”泰格看到他们的身体都已经恢复了,很是高兴。
“是的,祝你吉祥快乐!”说完,便兴冲冲地结伴走向了阳光灿烂的大街。
与此同时,其他乘客也陆续离开,包括那两位到古纳莱特旅行的外国游客堂木亮和高岛翔一,正欢欣雀跃地期待着接下来的旅程。
人群中,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机长瑞斯坦,花白的头发掩盖着他历经沧桑的面容,失去了光芒的眼睛里透出锐利的神色。同行的人中,也许只有他发现了这次事件的秘密,但他却不愿说什么,因为和他没有关系。在他的心里,已经不愿再去理会其他人的事,就算他说出了他的发现,又能改变什么呢?对于逝去的人,一切都不可挽回,只能带来更多的伤害。
他远远地看了看大门边正与其他乘客告别的年轻调查员,长舒了口气,然后走到机长的近前,和对方握了握手后,没有说任何言语,便转身离开了。此时的他,只想把曾经发生过的事都忘记,开始新的生活。
“让得先生!”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回头一看,正是那位调查员泰格。
“啊,还有什么事吗?”让得平淡地问道。
“也没什么,希望您能保重身体,一路顺风。”泰格很同情这位让得医生,在心里为他难过。
“嗯……谢谢!也祝你们顺利!”让得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点了点头,转身向着他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太阳已经偷跑到了天空一侧,将蓝色的大幕染上了一抹橙红。
泰格回到大厅,所有可以离开的乘客都离开了,打算返程的乘客也已安排妥当,机场和警局的同事们如释重负,各自离开。
泰格迎向安全员盖尔,关切地问道:“迪萨先生好些了吗?”
“还行,暂时没有大碍了。”
“那你呢?什么打算?”
“我打算先在这里照看他一段时日,待他身体没问题了,会送他回家。然后……我也想先回家一趟,这些年东奔西跑的,很少回去,可能会待一段时间,再做打算吧。”他浅浅一笑,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正说着,手机振动的嗡嗡声传来,盖尔赶紧掏出了手机,开心地笑了,向泰格点头示意后,离开座位,一路小跑地冲向大门外,不远处就听到他在电话里兴奋地叫了声:“爸!……”
泰格看着这个强有力的青年像个大男孩般离开的身影,想到了那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真是世事难料啊!谁又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他转头扫视了一下大堂内,除了自己,只剩下了机长瑞斯坦和乘务员芭特妮了。这两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分别坐在不远的沙发上,沉默地翻看着手机,似乎是两个陌生人。安静的大厅里毫无声响,这倒让泰格察觉出了一股不正常的氛围。
他刚想开口,只见芭特妮忽然站起身,向他说道:“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就先回房间了。”这句话让泰格无法再说什么,点点头默许了对方的要求。
待芭特妮走后,泰格起身,坐到了瑞斯坦对面。
他主动打破沉默,说道:“瑞斯坦先生,这段时间辛苦了。”
“啊,其实也没有什么,都是分内事。嗯……有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问?”
“您请问吧,没有关系的。”泰格有点忐忑,不知道对方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瑞斯坦想了想,问道:“这次事件的策划者找到了吗?”
“啊……暂时还没有,而且还有两位失踪的乘客没有找到。这次事件和一般的案件确实有些不同,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泰格一边说,一边不露声色地留意着对方的变化。
眼前这位机长先生,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和稳重,甚至都察觉不出他的情绪变化,连姿势都不曾改变,全身放松地倚靠在沙发里。他微微地点了点头,看向泰格,“那如果找不到嫌疑人,案件会怎么处理呢?”
“我们会继续调查,但如果实在无法获得新的线索,案件会暂时封存起来。”
“哦,是这样啊。”瑞斯坦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劫机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做这件事,真是不明白……”他低下头,眉头深锁,脸上看不出是喜,也看不出是悲。
“好吧,那你们就继续调查吧,我出去走走,如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说完,瑞斯坦礼貌性的对泰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用他那稳健而有力的步子,转身朝大堂外不紧不慢地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泰格也渐渐迷惑了。他一直对这位机长抱有怀疑,但看他的表现,又看不出什么破绽,那么淡然,那么无畏,似乎整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毫不在意事件最终的结局。如果他就是那个策划者,这表演的功力也太强大了吧。
泰格继续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沉浸在温暖的余晖中,看着不久前还人流不断的这片空落落的大堂,心里忽然有种失落感。
热闹的大街上,瑞斯坦孤独地行走着,不断与来来往往的人们擦肩而过,但他都无心理会。此时的他,只想这样安静地走向预期中的未来。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烈日余温和冰山寒气的纯净空气,头脑更清醒了几分。一切很快就要过去了,只要过了明天,一切就成了定局,他所做的那些事都不会再有人知晓。很快,他就能完全拥有自己的生活了,可以重新开始他想要的人生,不再有痛苦的牵绊,不再有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纠缠,一切都会回到单纯的状态,那是他一直渴望的,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实现了。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眼中也带着满意的神采。
这些想法渐渐充满了他的身体,让他步履轻盈,几乎都要跳跃起来。但他本性中的理智还是压制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敢有半分越矩的行为,他知道,此时还不是庆祝的时候,一切都还不到最后关头,他还需要冷静。
酒店高楼之上的一扇窗子里,另一个身影正在远远地注视着他。夕阳映红了那张美丽的脸庞,温暖的光线填满了整个房间,将她热情地抱在怀中,但她却完全感觉不到那份温情,只觉得身心疲惫。
芭特妮轻抚了一下柔顺的长发,远远地看着大街上那个曾经熟悉的背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里。她忽然有些感伤,种种往事浮现在脑海中,那么遥远,又那么真实,从初次相识到一次次的相遇,从普通同事的问候,到朋友间的相知,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距离……所有事如慢放的影片一般,在如火的夕阳中燃烧。有些事,她想说,有些事,不能说,还有些事,说了没有用。无论对他,还是对自己,可能都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而最终的结局,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或许,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随手拿起了手包,从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织锦袋子。她打开袋子,一只精巧的戒指落到了她纤巧的指间。这只映照在夕阳之中的银色戒指是那么圆满,那么无邪,充满了他们的回忆,也充满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在她的眼中,这件曾经充满了无限希望的美好事物,此时却成为了她生命中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是啊,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刻了……”她想着,将戒指放回了红色的小袋子,起身走出了房间。
行至大堂,见到泰格还独自坐在沙发里,她笑了笑,调侃道:“调查员先生,有些事可能永远也找不出答案的。”
泰格被他一惊,回过神来,答道:“是啊,也许吧,但一切谜题都有解开的方法,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那把钥匙。您要出去吗?”
“是的,我想出去走走。”她点点头,便向外走去。
看着这位美丽女士的身影,泰格忽然心中升起了一股好奇,见她走得远了,便起身,在人群中远远地跟着。
走了好一会,只见芭特妮走到了一处河道边,那里有一座高高的玛尼石碓,层层叠叠的石块有两个人高度,外围缠绕着五彩的经幡,形成了一座蔚为壮观的庞大纪念物。
他不敢走近,怕打搅到对方,只能远远地看着,似乎芭特妮在做着祈祷,并且在石碓中摸索着什么。
待芭特妮走后,泰格走到了对方站立过的位置,伸手在大大小小的石块中翻找,在夕阳的照耀下,一个红色的东西出现在一处小小的空间里。他伸手将它取了出来,是一个红色袋子,里边有一枚小小的银色戒指,圆润的造型显得简洁而可爱。他仔细地内外翻看了一下,没有任何文字或记号,看上去只是一枚最简单的戒指罢了。
泰格想了想,虽然对芭特妮刚才的举动有些疑虑,但这枚毫无特征的戒指又能说明什么呢?于是,他将戒指放回到原处,用石块盖好,还是让它在这里完成一个人的心愿吧……
次日早八点,芭特妮按计划乘坐来时的那架飞机返回科林索斯,当她在登机口看着前来送行的瑞斯坦、盖尔、泰格和赤布时,顿时百感交集,想到这半个月里发生的事,似乎做了一场大大的梦,现在终于要醒了。
她礼貌却很公式化地行了个礼,再次用空服员特有的温柔语调说道:“那我先走了,各位保重。”便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飞机。
十分钟后,众人无声地目送着这架充满了回忆与失落的飞机缓缓地启动,然后沿着长长的跑道冲上高原的天空,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天的尽头。
泰格看向瑞斯坦,依旧是那张冷峻沉着的面容,但此时,眼神中却带着些许的迷茫。
“瑞斯坦先生,您还好吧?”
瑞斯坦平静地说道:“还好,我没事。”
“您太太的事……我很遗憾,您打算怎么办呢?”泰格一直有点犹豫要不要问这个问题。
“我已经和她的家人联系过了,明天他们会来这里,然后打算就在这里安葬她,把这里作为她的终点,也许这都是命中安排好的……”瑞斯坦说完,恢复了沉默。
“好吧。”泰格点了点头,“两位,我们也要回局里了,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们帮助的,还会再次请教,谢谢你们的配合。”说完,便伸出手与瑞斯坦和盖尔告别。
没有走出多远,泰格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看去,是盖尔追上前来。
他迎上去,“有什么事吗?”
盖尔有点为难地问道:“关于我的事……会怎么处理呢?”
泰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担心,“你是说……关于迪萨先生离开的事吗?我觉得虽然你有一定的失职行为,但还好没有出现严重的后果,迪萨先生也是出于自愿,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就放心吧。”他微微一笑,拍了拍盖尔的肩膀。
当他和赤布离开机场后,赤布问道:“哥,你接下来怎么安排呢?”
泰格想了想,答道:“这里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目前很难会有新的进展,我可能明天就得回去述职了。”
“啊!你明天就要走了呀?”赤布似乎有些遗憾,脸上也现出了不舍的表情。
“是啊,但是案件还是会继续查下去的,如果能找到失踪的两名乘客,也许会有新的发现。至于机长,我觉得也可以再查一查,不过……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次事件可能会暂时封存起来了。”说着,他有些无奈地对赤布笑了笑,“那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啊……把这里的工作完成后,等休假,我要回牧场一趟,很久没有回去了……”
“啊……这样很好啊。”泰格的眼中似乎又看到了无人区里那片让他无法忘怀的天地,“有机会我也想去你们的牧场看看!”泰格拍拍赤布的肩膀,而赤布也兴高采烈地笑道:“好啊!好啊!一定要来!”虽然两人只交往了短短的数日,却已成为了相识已久的老朋友,在清新的晨光中并肩而行。
距离此时往前五十八个小时,深沉的夜色渐渐笼罩了天地,璀璨的星河已悄然铺满了整片夜空,一轮明朗的弯月挂在天边,而弯月之下是一排绵延起伏的黑色山丘,如波浪般的身影映衬在微弱的余光中,显得柔和而沉静。
一个人影在只有风声不断传来的荒原上艰难地行进着,夜色掩盖了他如孤狼一般的身影。他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手中的指南针,再次确认了一下方向,“没错!应该没错!”他要趁着仅存的微光继续赶路,因为他知道,在这片无人区,独自行走的时间越久,便越危险。白天的阳光太强烈,紫外线也更强,脱水的情况更容易发生。而夜间,虽然也有着各种危险,但只要多走一段便会离希望更近一点。他极力地坚持着,每看到前方的一处山头,便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过了那个山头就是终点了。连绵不绝的前路指引着他,而身后是茫茫不可回首的原野和高山,他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再回头了,只能坚持走下去,走下去才有希望。这股不顾一切的信念支撑着他,让他无所畏惧,哪怕双脚已不听使唤,哪怕疼痛折磨着身心,都要走下去。
从那个毅然决然的离开之日算起,他已经在这片荒原走了五天了。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寻路、返回、再出发的过程后,他渐渐地意识到了这次冒险有多么的难以预料,当初的那个决定是多么的大胆。想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区域找到一条路走出去,是多么的困难重重,也许下一步就是死路,将自己带向永不能回头的绝境。
风不断地在耳边呼啸,温度也越来越低,脚步越来越缓慢。两股声音在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冲撞。“别走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吧!你已经没有力气了!”“不!别停,停下来就是终点,你会永远无法走出去!”
他的内心挣扎着,期盼着,期盼着能看到远方哪怕一点点的光亮,给他一点点的希望。
一股冷峭的风吹来,将他披在身上的毛毯刮得呼呼作响,他赶紧用手抓住,生怕被风吹跑了。
“好,等走到前边那个山头就停下来休息吧。”他在心里算了算,今天的距离差不多了,如果再走,体力上消耗太大,很可能造成更大的损失。
他沉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迈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也越来越近。当他终于走上那个山头时,才发现前边仍旧是一望无际黑沉沉的旷野,一道一道起伏的山丘在眼前铺展开去,高度在层层下降。他举目四望,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无尽空间。此时的他,就如同身处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中,完全与遥远的人世隔离开来了。他默默地注视了好久,矛盾的心情纠缠着他,这一切是他想要的吗?不,他只是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与自己的过去做一次彻底的了断,重新开始。
他从旁边找来了小石块,在地上做好标记。然后在山丘的背风面找了块合适的区域,用随身携带的小铲子,开始挖掘防风洞。大约一小时后,一个可以容纳半个身体的坑洞便挖好了,他躺下试了试,还不错。于是他坐了进去,拿出了水瓶和烤好的地鼠肉干,开始吃今天最后一次晚餐。
他沉默地吃了两口,眼睛迷茫地注视着前方深不可测的空间。
忽然,他发现了一点动静!在巨大无边的黑色背景中,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亮点,而且这个亮点在缓慢地移动!是车!他惊喜若狂,立刻站起身眺望。是的,遥远的那个方向,有一个小小的车灯在闪动!
“啊!啊!啊!”他大叫起来,手舞足蹈。此刻,他终于找到了方向,而且很快就要走出去啦!那点微弱的灯光简直就是他的希望之光,他赶紧用铲子在地上将车灯的方向标示出来,明天就按照这个方向前进!
等安排好了一切,他用毯子将整个人包裹在防风坑中,还算安稳,也不太冷,想着以后将要面对的一切,他心里很是不平静,无法入睡。经过了五天的独自生活,他的心更坚强了,但对于世界,也越发觉得疏离。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他不愿再提起,也都和他没有关系了,那些纠缠着他的所有事、所有人,都让他感到绝望,让他厌恶,让他不想记起哪怕一个画面。几十年的生活像一个无法逃脱的泥潭,将他困住,往下拖拽,最终要将他毁灭。如果不经历这样一次在生死间徘徊的断然割离,他将永远无法从那个让他绝望的世界中逃离出来。
他想着想着,发觉毯子外的风声渐小,四周一片寂静,体温也在渐渐恢复,这让他觉得很安全,他欣慰地笑了笑,期待着接下来的道路。
次日,牧民维吉开着他的小货车,从自家往几十公里外的镇上赶,晴朗的天气让他觉得心情格外的好。远远地,他发现路边有个人影站立着,还在不断地挥手,就像一团黑色的烟雾,飘荡在远处。当越来越近时,才看清那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缓缓停下了车,见那人蹒跚着赶来。便从车窗探头出去叫到:“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对方激动地说道:“我迷路了,能麻烦你把我带到附近的城镇吗?麻烦你啦!”
维吉打量了一下这位风尘仆仆的男人,从头到脚好像从异世界来的,头、脸、脖子以致全身都被包裹起来,就连眼睛也被大大的墨镜挡住了,似乎很怕阳光。
“好吧,你上来吧!”维吉热情地招呼他上车。
“你从哪里来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我是到这里徒步旅行的,在里边走了好几天,今天还好碰到了你,不然真是要死在里边啦!”
“是啊,这里是无人区,这条路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车辆开过呢,我今天要去镇上。就你一个人吗?”
男人想了想说道:“是的,我一个人。”
维吉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一瓶水:“来!喝点水休息休息,从这里到镇上还要半个多小时呢!”说着,他发动了车,音响里传来了动人的民族流行歌曲。
“高原的河流如哈达,舞起你我的长袖,跳也跳不够……”听着这美妙的歌声,车窗外的风景显得更加动人,男人慢慢合上了眼,仿佛漂浮在云朵之上,向着天堂进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