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越神鼓 第二章 再遇老毕

由于当时病情严重,便转到省上的医院治疗。一大番手术和化疗下来,病情却没有好转。为了填医药费我也是把退伍金花了个精光,还东拉西凑欠了一屁股债。哪怕这样,母亲最后还是去世了。

现在想想,与其每日在病痛中煎熬,当时说不定对母亲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

安排好母亲的葬礼之后,一向身子骨硬朗的父亲也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我只得整日照顾。幸运的是,经过精心照顾,父亲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我就想着等着好了之后,先去省里面找份工作把债先还了。

8月初的时候,村上有人带话给我镇上邮局说有我的信。我一听有些疑惑,连忙赶到镇上去邮局拿到了信。只见信封上写着“张越亲启”四个大字,下面署名是杨崇光,字写得十分飘逸。

杨崇光?我看着署名怎么这么熟悉···我苦苦思索,脑袋里忽地一道灵光闪过,这不就是杨教授的名字么。这杨教授是大学时候几门专业课的老师,可谓年轻有为,刚满40岁就当上了教授,博古通今,待人和蔼,丝毫没有教授的架子。平日里跟我们打成一团,知道我是从农村考上来的还一直对我勤加鼓励,受了他不少照顾。但是自毕业过后两年多没联系了,这个时候写信给我是何意思?难不成是想喝酒叙旧,追忆似水年华?我心里有些纳闷,带着疑问拆开了信,边走边读着。

信不长,也就两百来个字。

前面都是一些寒暄的话,“白驹过隙,据课堂一别已有三年有余···甚感思念,今似寻得骆越古地···山高洞深···内凶险异常···同行人员受伤颇多···玆遇困难,望来相助!后附路费及相关费用。”

杨崇光,2000年7月20日。

寄信地址是广西南宁武鸣县,后面还夹着一小沓钱,我数了数,足足有千来块。

我拿着信陷入了沉思。

信的内容简而言之,就是杨教授在广西那边进行田野调查的时候在大山里面发现了一个疑似先秦时期墓葬遗址,但是因为周围地势险峻,而且需要下到溶洞里去,洞里面十分凶险,同行的人员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现在急需既懂得考古知识,又要有一定的野外生存能力的人来同行。多方打听,知道我退伍回家和母亲去世的消息,便来邀请我一同参加,后面的钱算是给我的路费和辛苦费。信上还说他会在武鸣县等我半个月。倘若脱身不开,信里的钱也不必退还,当作我母亲去世的安置费用处理便可。

读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头一暖,颇为感动。但是我一估摸着时间,这都快8月初了。这信是10天前寄出的,现在过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皱着眉头一路思考着,不知不觉都走到了家。

到家以后,我简单将事情给爸说了以后,他老人家想到没想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多出去转转。况且老师待你不薄,你娃儿莫忘恩负义。”

父亲说的也是,于情于理,我必须得过去,心里暗暗下定主意。事不宜迟,简单收拾了一下,与父亲告别安排好家中琐事以后,第二天便踏上了去南宁的火车。

绿皮火车到南宁大概要3天多的时间,只有硬座。车厢里塞满了人,时不时地就有人因为座位吵架耍嘴皮子,我倒是没闲工夫管那么多,我坐在位置上一直在思考杨教授信中所提到的骆越古地。

我只知道这骆越这名字的由来,记得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说:“交趾未立郡县之时,土地有雒田,其田随潮水上下,民垦食其田,因名雒民。”这个雒田指的是古人在滨海潮水涨落处开垦的田,雒与骆通。这个骆民,就是骆越之民,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那为何遗址会出现在洞中,那洞中又有什么凶险之事发生呢?就这样在整日思索中,火车摇摇晃晃中到了南宁。

八月份的南宁,正处于雨季。下了火车,外面天空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按照路线,还得坐上好几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去到上思县。但是坐了三天三夜火车,我是又累又饿,就准备先找点东西祭祭五脏庙,随便准备点预计要用的家伙什,再动身去汽车站。于是在路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跟师傅说师傅想找个能吃饭又买好工具的地方。谁知出租车师傅上下打量我一眼,吐出一口方言,“外乡仔,去玩吗捏?”见我愣在原地,又换普通话说道,“想要去淘宝贝就去西街去,那有好东西!”

啊?我一头雾水,但是还是上了车。

车上司机就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南宁风好水好,这城区被邕江一分为二,分别有两座大桥连接,老的叫邕江大桥,新的这个叫二桥,买东西就去民族路的民族商场,喜欢鸟就去朝阳广场···我坐在出租车上看路上车来车往,左拐右拐上不一会就把我拉到了地点,我下车一看原来是个古玩市场。

谢过师傅后,我便走了进去。里面人还真不少,熙熙攘攘的。卖主也不尽相同,有摆摊设店的,有往地上搁块红布就叫卖的。卖的东西也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上到盘古拿的开天斧,近到袁世凯用过的洗脚盆,应有尽有,但是至于真假,图一乐还行。

我饶有兴趣地逛着,突然在一个摊位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不免激动起来。

“老毕!毕大炮!”我兴奋地叫出声。

那人听到有人叫他,先是回头张望了一阵,目光恍然间看到了我,顿时也惊叫出声来,“老越!”跑过来一把搂过我肩膀,张着大嘴就要往我脸上凑。

“哎哎哎,你干嘛!”吓得我脸色一变,连忙挣脱。

“这不是咱哥俩好久没见,太兴奋了嘛。”老毕嘿嘿一笑。

“好家伙,两年多没见了,不在北京当你的阔少,跑这来干嘛?”我问道。

老毕叹了口气,“一言难尽。这不看上个瓷瓶,正在商量价格。”

“他开价多少?”我拿过来看了几眼,四年的专业知识可没有白学。

“一粒鬼。”摊主伸出一根手指说了句方言。

“啊?啥意思?”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一万的意思。”老毕解释道。

我一听,嘴巴都差点掉在地上了,“这不是个假的汝釉弦纹瓶,还是近仿的,咋还要这么贵?”

摊主一听立马脸色一变,扑捞耶,嘟嘟囔囔着方言,挥挥手就要赶人。

我一头雾水地望着老毕,老毕也连忙把我拉到旁边,“老越,在古玩市这行里,这东西只有新货和旧货,没有假货一说。当着别人面说是“假货”挺犯忌讳的,这东西“打真不打假”买古玩就像是买股票一样,好坏全凭自己去把握。买东西买上了当只能怪自己眼力见儿不行,怨不得别人。”

我一听还有这些门门道道,意思是我刚刚当着老板面拆台,难怪他发火。

“岂止是近仿的,看这胎釉质搞不好这还是批发的。”老毕又悄悄补充一句。

“那你买这玩意干啥?”我更是不解。

“逛了半天,也没啥好东西,就瞅着这个顺眼,拿回去也不算空手而归。不过这老板真把劳资当水鱼了,好说歹说就一口咬定不讲价。”老毕有些恼火。“要不是图个好看,白送我都不要。算了去你丫的,你炮爷不买了!”老毕撂下那摆件,转过身兴冲冲道,“两年多没见了,走!我请客,咱哥俩下馆子去!”

“走!”

我俩就近找了一个饭店,点了几瓶万力啤酒和一盘花生米,天高海阔地叙旧起来。

老毕,全名叫毕二炮,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人高马大,还是高干子弟,家里又有钱,开了个规模不小的古董店。这大炮是我们起的外号。叫他大炮是因为他睡觉的呼噜声实在太有特点了。一是声音大,一打呼基本上一层楼三十多间宿舍都清晰可见。二是突然性,在你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突然演奏,宛如轰炸机在你耳边轰炸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瞬间把你惊醒。同宿舍的同学都说晚上做梦梦到去了越南战场,耳边全是美帝的炮弹爆炸声。又刚好因为他名字里有个炮字,就取了个大炮的调侃外号。久而久之,同宿舍的同学们都受不了,都陆续申请搬出去了。最后宿舍除了他就剩我和另外一个其他专业的兄弟。我倒是无所谓,我外号叫“一倒没”,沾上枕头就能睡,小时候在牛羊圈里,在树杈子上都睡得着,一睡着啥都听不到。另外那个兄弟是因为小时候发高烧,把耳膜烧坏了,听力有所欠缺。

大学的时候,因为专业特殊要学习很多方面的知识,我在田野实践这方面成绩还不错,其他的则是一般般。他是个专精,古器物鉴定成绩颇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其他专业课则是一塌糊涂。每次排名我俩都是难兄难弟,从后面“名列前茅”。又因为同宿舍的原因,我俩当时玩的最好,按照当时老师的话说就是“臭味相投”。

“这么说你是因为把家里生意弄砸了,被发配边疆啰。”我哈哈大笑,“啧啧啧,没想到你毕大炮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老毕一脸颓然,“唉,你就别拿我开刷了。谁他娘的知道这画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可把我给坑惨了。赔钱还不说,主要是在行里我的脸算是丢完了,现在谁都知道毕老太爷的孙子交了一大把学费。”

“得,那另外一半在哪?”我忍笑问道。

“肯定在那个老骗子那,那伙人就是专门铲地皮的。不过看我是头一遭,暗中下套子。真货裁一半,然后找行家补上另外一半,拿来票菜鸟,也怪我当时也太自大了,仗着学过几年知识,又从小在行里长大,看一半就···”

“哈哈哈哈哈。”我乐得喘不过气。

“还笑?去你娘的!”老毕伸手打了我肩膀一拳,不过马上就意识到说错话了,脸色一变不免有些尴尬。

“现在有下落没?”我摇摇头,示意没事。

老毕无奈道,“还没下落,打听到那伙人的老巢就是在南宁,才追过来的。都来了小半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你才是,人死不能复生,还得节哀。”

我摆摆手,扯开话题。“对了,这个骆越古国,你有印象吗?”。

老毕思索了一会,“有点印象,好像是先秦时期岭南建立的一个古国。据说啊,铸造着一面铜鼓,敲击的鼓声可以号令死尸,驱使百虫。凭借这个,战场上士兵起死回生,打了不少胜仗,才能在春秋战国时期存留下来。秦始皇南征的时候都吃了大亏,不过后来汉武帝平定岭南的时候就失落了。”

我大吃一惊。“有这么神奇?”

“我也是瞎听来的。”老毕挠挠头。

“那具体的估计要见到杨教授才知道了。”我估摸道。

“不过话说,就你一个人?”老毕突然凑了过来嘿嘿笑着,“要不要拉我一个,我也是闲着没事,再说了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传说中骆越古墓。”

“那你这边的事怎么办?”我问道。

“不管了,找了几个月都没个人影,估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躲起来了,这帮家伙狡猾的很。”老毕耸肩无奈。

“那行”我略微一沉思,“走!吃完饭就买装备去。”

三下五除二解决过后,我正愁哪里去买一些要用到的东西,老毕突然神秘说道要带我去个好地方。跟着他穿过一条狭窄昏暗的小巷,把我引到了古玩市场后面的一条街。

不看不知道,我是一看吓一跳,满满的一条街全是卖“专业装备”店面。洛阳铲,飞虎爪,旋风铲,挂山梯···

“我管这个地方叫盗墓一条街,全是专业的家伙什,其他地方的没这东西全,而且质量也没这好。”

“啧啧啧”,我感叹着,“这政府不管?”

“瞧你话说的,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打击了这条街,明天又有新的一条街出来。说白了,还是盗墓的太猖獗了。有需才有供嘛。”老毕笑道,“那个出租车司机多半也把你当作外地来盗墓的了。”

想起开头司机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时我才恍然大悟。

“快选装备吧。那些玩意咱用不着,咱俩可是正经考古的。”老毕一拍我肩膀。

我心想说的也是,埋头挑选起来,买了防水矿灯,登山绳,急救药品,打火石,露营帐篷,压缩饼干···甚至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面里连照明弹都买到了,不过价格有些美丽。东西整整装了两大背包,和老毕分配好后,背着大包,我们坐上了去上思县的汽车。

在路上颠簸了六七个小时,到了地方都是晚上了。没想到老毕这小子半途居然晕车,先是在车上晃着晃着突然嘴巴一鼓把中午喝的啤酒给吐了出来,随后就开始往我身上倒花生米了。眼看着要来猛的,我急忙打开窗户让他趴在窗边,这才躲过一劫。随后就是哇啦哇啦地吐了几个小时,吐得人家大巴车身上到处都是。下车时司机说啥都不让我们走。我只得先说了一番好话,赔了一点洗车钱才放过我俩。

我搀着晃晃悠悠的老毕,按着杨教授信中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宾馆,在二楼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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