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流泪

青春的可贵就是在于它总会失去一些东西,又得到一些东西,也许你觉得这辈子都不会走散的人,多年后回过头来,发现早已物是人非……

那年段佳宜6岁,母亲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心只想脱离这个早已千疮百孔的家,每天都喝个烂醉回来的丈夫,挑三拣四的婆婆,一下雨就到处漏水的房子,早就让这个瘦弱的女人忍无可忍。

“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佳佳”

“砰”

在段佳宜一段一段拼凑的记忆里,她们母女大概是搬过三次家,第一次是母亲改嫁,带着她搬到了一个小县城,印象里新叔叔很忙,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和妈妈在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家里有个大院子,妈妈在门口种了很多鸡冠花。

从那时候起她也有了新名字“张一一”。

小学离家里很近,也交到了很多新朋友,冬天她们会一起踩着竹板子滑着上学。

“张一一,你怎么滑这么快啊”

“你的竹子在哪里找的好宽啊,能不能带我也去找一个”王晨晨拿棉衣袖子擦着流下来的鼻涕,袖子上起的毛球冻的僵硬,在他鼻头上留下大片红色印记。

“王晨晨,你能不能别用袖子蹭你的鼻涕啊真恶心!”常非皱着眉头看向他。

“放学去我家,我带你们找大竹子~”张一一右脚使劲一蹬,朝着学校方向滑过去。

张一一家院子里有个地窖,冬天妈妈就把大白菜放在地窖里,白菜上铺着棉被,地窖口盖着竹子,印象里她经常举着手电筒陪妈妈去地窖拿菜,冬天地下滑,每次上来妈妈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

张一一是个嘴硬的女孩子,可是每次抱着白菜走在后面的时候都会偷偷抹眼泪。

北方冬天的风就像猎豹一般肆意的奔跑着,来往的行人都被它一口吃进肚子里,刺骨的凉意仿佛你一丝不挂的站在地面上。

张一一三年级的时候学校关门了,校长是个大肚便便的老头把这片土地卖给了一个煤矿商人,最后一节课还没有上完,教室外面就传来轰隆轰隆的卡车声,雨后的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巴卷满了车胎,煤块随着抖动掉了下来。学生们都趴在窗户上望着。

“王晨晨,我听我妈说咱们要去别的地方上学了”常非目不转睛的盯着卡车说道。

“新学校远吗?”王晨晨眨了眨眼睛

“好像挺远的,我妈说我们要一起坐车去学校”常非止不住的笑着“不用走路了~”

因为小县城里上学的孩子多,家长们自发的组织了一辆车专门接送孩子们上学放学,司机是一名维吾尔族大叔,车里经常放着《吉米来吧》张一一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放学后坐在车里唱这首歌。

“吉米,吉米,啊加,啊加”王晨晨一边吃着辣条一边喊着。

“你跑调了”

“张一一,你能不能别拆穿我啊!”

段佳宜的记忆里她是没有跟王晨晨、常非道别的,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离开这里,再次零碎的记忆就是她和妈妈搬出了那个家,她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推开房门就能看到整个布局,一张床和仅能容纳一人的卫生间。周六周天段佳宜就坐在床边闻着院里那棵沙枣树的香味等着妈妈下班回来做饭吃。

段佳宜又回到了走路上学的日子。因为不同年级楼层也不同,所以从那以后她好像再也没有见过王晨晨和常非,也再也没有听到过《吉米来吧》,但是她也交到了新的朋友。

新家的对面是个破旧的医院,段佳宜感冒得肺炎的时候曾经在里面住过,因为陪护床收费她和妈妈一起挤在病床上,盛夏的晚上经常被热醒,住了一个星期院回学校期末考试还是第一名这件事妈妈夸了很久。

医院里有个小亭子,也是她两的“秘密基地”。段佳宜和李优一放学就来亭子里玩过家家,有时候是武侠片、有时候是爱情片、有时候是亲情片。

小亭子周围种满了丁香花。

“张一一,你听过《丁香花》这首歌吗?”李优趴在石桌子上说。

“没有哎,我等会儿回家就用我妈妈的手机听一下”

隔天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因为《丁香花》的爱情故事感动的在医院亭子里嚎啕大哭。

小孩子之间的友情既真诚又脆弱,张一一和李优友谊的破裂是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放学后张一一迫不及待想去“秘密基地”。

平日里李优总是第一个收拾好书包,站在教室后门喊着:“喂,张一一你能不能快点啊!”可是今天的李优十分的反常,不紧不慢的收拾完书包径直走出教室和张一一擦肩而过。

“李优,你怎么不说话啊”张一一追过去拉着李优问道。

“今天不想去玩了”李优甩开她的手后走了。

张一一愣在原地,满脸通红,这是她第一次被李优拒绝,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忍着眼泪走出了学校。从那次以后张一一和李优再也没有说过话。

直到后来李优买了根冰棍给张一一和好,她也没提过为什么当时甩开手就走。

段佳宜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只是多年后在QQ里跟李优聊天,说她在学校艺术节唱了一首《隐形的翅膀》后就消失了。

办公室里,张一一好奇的四处张望,妈妈说道:

“老师,孩子就交给你了,”

“好的,放心吧张一一妈妈”陈老师推了推她的眼镜笑着说。

“好好听陈老师的话,放学妈妈在家等你哦”妈妈拍了拍张一一肩膀,拿起桌子上的包。

张一一是想和妈妈一起回家的,可是她知道这样不懂事,妈妈好不容易才找到学校送她来读书,于是她点了点头。

“一一,我以后就是你的班主任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现在是午休时间,咱们学校规定中午锁楼一小时,你们都要在校园内活动,等下午上课来办公室找我,我带你去教室。”陈老师边收拾自己的办公桌边说道。

“知道了,陈老师”张一一刚出办公室就听到楼道里的大喇叭喊到:

“所有同学请立刻离开教学楼,还有三分钟我们就要锁门了”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走出教学楼。

101中学是所小学和初中的综合学校,学校里学生年龄差距大,中午校园里都是学生,张一一放眼望去都是蓝黑色的校服,她穿着橘色短袖和牛仔中裤显得格格不入,身边路过的人絮絮叨叨:

“你看她是不是新来的”

“怎么穿的这么土啊,也不知道从哪里转来的”

张一一听到后耳朵泛红,好像被聚光灯照着的小丑,同学投来的异样目光像刀子一样隔断了她心里最后一根弦,眼睛里挤满了泪水,有一瞬间想回家告诉妈妈,她不想在这里上学了,可是想到妈妈一个人带她过来读书,又按耐住心里的想法了,眼泪一颗颗滚落了下来,像开水一样烧灼着张一一的心。

终于熬到了开楼的时间,陈老师开门的时候发现了早已站在门口的张一一。

“张一一是吧?怎么不敲门进来啊”老师一边整理着被压乱的头发一边往里面走。

“老师,我什么时候发校服”

老师愣了一下,说道:“校服啊,你等会儿就去学生科领吧,先跟我去班里”

张一一边走边观察着这里,墙壁上贴满了鲁迅、雨果、列夫托尔斯泰的名人名言,正看到四大发明陈老师就拐进了教室里,张一一连忙跟进去。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她叫张一一,就坐在陈瑞旁边吧”班主任指着一个空位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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