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芷灵俯在栏杆上,漫不经心时看下面的名伶咿呀咿呀的唱着戏。她不怎么喜欢听这个,不及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有趣。
是一个相交甚好的世家公子听说戏园子里的一个花旦颇具风采,于是掇了局,硬邀她来。想着从西平王府回来后,她确实不曾出过府也是无趣,便来了。
前几日大哥去接温芷灵时,她正在吃阿蛮做的早饭。温芷灵并不知道阿蛮不只是厨娘,她还是姜庆云打小养的暗卫,在做菜这方面很有天赋,这才负责了姜庆云的饮食。
觉得她做的饭菜可口,又对好吃的毫无抵抗力的温芷灵,磨了阿蛮好一会才给她做了早饭,却只吃了几口就被大哥带回家,她想想有些亏了。
正琢磨怎么把阿蛮拐来温府,连金大宇跟她商讨一枝春的事都不想理。
苏念见温芷灵兴致不高,便端着杯清酒来找温芷灵逗趣,让她看下那个唱花旦的。
这花旦不是绝色,一颦一笑一回眸却似钩子能勾人的目光,粉唇轻唱:“月下花前痴心恋,青梅竹马忆当年。美梦成空愿难现……”
十分哀怨。
“周巍方才一直瞧这个花旦。”苏念仰头饮下杯中酒,促狭的说。
周巍这个人在这辈人中,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其父亲是正三品的副院使,官虽不顶高,却很得当今太后信赖,是以无人敢欺。只是周巍太过阴沉冷漠,不与人结交, 家世只算还行,又不足以让人攀附,常独来独往。
并且周巍一向是一个不贪美色的,光溜溜的天仙站到他面前都是目不斜视,今日到是稀奇。
温芷灵与周巍曾有些交情,因为一些原因,她还有点欣赏周巍。
温芷灵听了苏念的话眼光微转,瞧见下面还有一熟人,此时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花旦,便笑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瞧见没下面有个泼皮无赖的两颗眼珠子都挂在柳安眉都身上了,只是周巍也这般,便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苏念顺着温芷灵的目光一看,呦,这不是李世昌吗。就他还有听戏的雅兴?
说起来苏念还真对李世昌有几分了解。听戏李世昌是听了不下去的。他本就是为这花旦来的,听戏也就是个幌子。
温芷灵好似看到阿蛮了,心里好笑听一回戏,净遇见眼熟人,先有周巍后有李世昌,这又遇到心心念念的阿蛮了。便跟众人吱会一声,追着那背影去了。什么美女、戏文有她的红烧排骨、三鲜瑶柱 、芙蓉大虾、双色甜糕重要吗?
一折戏曲唱罢,柳安便回了后院,片刻也不停留,他低调惯了,除开登台唱戏的时候,他是不见人的。没出名的时候是如此,现在出了名也是如此。
李世昌忙让人去请花旦出来,左右不过存着些龌龊的心思。
这李家大公子的风流事多,不说旁人都明白。
换别人也许就让他得了,偏生这是个清高的。面都不露打发小厮回说不去。
李世昌打小就没被拒绝过,当下脸上就不好看了,叫来班主。
班主老实忠厚,不愿把人往火坑里推,便说唱花旦的那个是清白身,没签卖身契的,只是借这园子唱几场戏,他也做不得主。
李世昌说:“哪行啊,把戏园砸了,让那个花旦没有营生的地。”
班主慌了手脚,拦又不敢拦,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砸着桌椅。
李世昌让人去把花旦押了来,说:“今日就是你抹了脖子成了具尸体我也是要带着回去的。”
柳安还顶着妆,穿着戏服。依旧的身板笔直,依旧的风情万种,只是满眼清冷,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正闹着从暗处掷出一个茶杯,砸在李世昌脚边,茶水溅在了他的袍子上,李世昌那伙人停下楞住。
掷杯的是周巍。
李世昌拂开给他擦水渍的侍从,向周巍走去:“周家小子,你不是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怎么?今日要为了这么个端的清高,一个背后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戏子跟我作对?”
周巍喝着一杯温酒,也不理他,只是手上暴起的青筋,透露出一些情绪。
柳安眉听到后,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轻藐的看着李世昌笑。
“笑?”李世昌反手一巴掌,没抽到柳安先被周巍握住了。
周巍淡淡的说:“跟他动手多没劲。”
李世昌怒极反笑放开柳安眉:“那跟你动手咯。”
“奉陪。”
话说着便打了起来,刚开始周魏还算能应付,只是孤身一人功夫再好也敌不十多个练家子,渐渐处于下风。
跟丢阿蛮的温芷灵一回来看到的,便是周巍正挨了一拳的场景。
呦,今日李世昌又耍的是哪门子威风?
温芷灵跟李世昌家世相当,同是玩世不恭的主儿,一山难容二虎,一公一母也不行,互相看不惯对方的行为的他们难免有冲突。
温芷灵本就与之不对付,现在又打定主意要保周巍。
也不看都是谁出的手,直接对着李世昌踹了一脚。
李世昌面沉如水,却没有动作,只对温芷灵吼:“你有病吧!”
温芷灵眨眨眼睛,认真的说:“好像有点,最近看到翘到天上的尾巴,就想给他踩下来,你说这能治好吗?”
说着还打算再踹李世昌一脚,却被躲了过去。
温芷灵遗憾的撇撇嘴,坐到扇坠不知从哪拖来的大椅子上。
让下来看热闹的金大宇把押着花旦的人扒拉开。啧,太粗鲁了这个李世昌。
苏念倚坐在温芷灵椅子上悄声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情,又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李世昌要的人被温芷灵抢下来了,断不可能就这么忍气吞声的回去的。
怎么办?温芷灵若有所思的说:“赔钱吧。”
李世昌嗤之以鼻:“小爷我是缺那点银子的人吗?这件事是你能赔点银子就能解决得了的吗?”
跟着他同来的公子哥也笑成了一片,温家小姐如今当真没有手段了,竟想出这样子的法子来息事宁人。
温芷灵立直身体,正色道:“不,是你赔园子的钱。”
这下不止李世昌惊了,苏念和金大宇也是目瞪口呆。
温芷灵不管众人的如何吃惊继续道:“把别人的园子拆了,赔钱不过分吧,就算是皇子皇孙也得讲个理啊,我也不欺你,让班主来点点损失的物件。”
班主原是不肯的,怕温芷灵前脚刚走,李世昌后脚来把他的园子拆了。后还是金大宇附在班主耳边说了句:“温家大小姐和李世昌二人,班主自己掂量掂量吧。”
班主这才写下一张单子。
写下又如何,温芷灵怎这样天真,竟然想着李世昌会赔钱的。苏念都有些捉急,生怕把李世昌惹很了做出什么事,他现在跟疯狗似的。
温芷灵扫了一眼单子:“八百两。”
她可不打算只要这么两个钱,故意往大了说,上吃在他手上吃了亏,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怎么也得找回来。
班主一听唬了一跳,这些烂木破椅的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两,竟一下翻了这么多。
李世昌冲过去捏住温芷灵的下巴沉声:“你别欺人太胜!”
苏念和金大宇震惊也没办法,李世昌是练过些手脚的,他们拦也拦不住。
被捏住下巴,挣扎不脱的温芷灵从没有像现在一刻觉得身怀功夫的重要性。
温芷灵挤出一句话:“你可还记得小七?”
温芷灵趁他走神挣脱了出来,冷笑道:“在这当口令尊貌似被不少人盯着呢。你说这要是被有心人抓住点尾巴……”
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了。
李世昌压低了声音,又惊又怒的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芷灵收起笑容,不怪李世昌能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个叫小七的女人就被他间接逼的得自了尽。还是个毛头小子,又是贵家公子,手里是没有沾过血的,他有些失态一点都不奇怪。
温芷灵听到的消息,说李世昌喜欢别人姑娘,姑娘不从,于是投了河。李世昌这是借喜欢而行凶啊,或真有几分喜欢,但这样的喜欢温芷灵想想都觉得可怕。
“现在你可知今天这事该如何了结?”温芷灵轻轻开口。
温芷灵知道这事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是宣扬出去被李世昌爹的政敌抓住,就是没影的事也能给你弄成真的,更别提这种有鼻子有眼的事了。虽然在李府眼中死个人算不得什么,但在这个档口,嚣张的李府必不会那么好过。李府稍衰,那伙子人有了余力可就会找与之比肩的温府的不痛快。这是温芷灵不愿看到的。
李世昌退后一步,脸阴郁的吓人:“按你说的,八百两。”
温芷灵估摸着李世昌每月的月钱不过三十两,用指腹压了压刚才被捏红的下巴,没有再加价,怕又把他整急了不好收场。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李世昌总是那么沉不住气,总败在她手下也不算屈。
正抬头打算答应,姜庆云的身影落到她眼睛里。
温芷灵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一下,不留痕迹的转回到李世昌脸上:“李大公子记住了,这银子是我要的,今后无论是周巍还是这戏园子有什么事,我都会算在你头上。你是晓得我的脾气的。”
她不警告一回,怕事后李世昌再找他们麻烦。
温芷灵知道他身上不可能带这么些银子又懒得等他命人去取,于是温芷灵让李世昌写下欠契。
温芷灵收下欠契便不再理李世昌了,她的账也不怕他会赖。
一来李世昌有把柄在她的手上,再有就是李世昌是个极要脸面的人。
若是赖她的帐,被人知道了定是会被在背地里笑话的。
温芷灵冷淡的对着方才跟着李世昌爱热闹的人说:“怎么?等着我让人送你们回府?”
温芷灵说送回府是真送回府。
不是打残了让人抬回去,也不是让人把他们丢到各府门口。
她真会派个小厮恭恭敬敬的送回府,再让小厮给当家人带个话,也得是语气恭敬的说:某某少爷形式出格了些,温大小姐气的喘不上去,却因是某府的人,敬重着大人,也没说什么,让小的恭恭敬敬的送回来了。
无论是大错还是小错,当家人都会狠狠罚一顿,再上温府赔礼道歉。
官大半品便可压死人,很少有官能越过温家去。
何况温芷灵还给你做足了面子,不罚不赔礼道歉反道显得你家里很没个规矩。
李世昌哼了声拂袖离去。众人离开随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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