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掴

班长叫宋辞,同一大院里长大的青梅竹马,闷骚慢热,不近人情。

那只是在我眼里而已,事实上他也的确如此。宋辞从小死了父母,没爹没妈的可怜儿叫外婆给领回来的,外婆疼惜他的很。

比我这个亲外孙女还要多一份关怀,虽然说一定少不了我的,可那时我就是嫉妒的紧,处处跟这个外边来的野孩子作对,净给他制造麻烦。

是一些不懂事的孩童惯有的把戏,不过像他这种从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根本不会理睬。外婆知道我性子顽劣,但做不了出格的事儿,也罢,睁一只眼闭一只将膝下两个针锋相对的小刺头儿拉扯大。

在外婆去世以前,他还算得上正常,只是少语。还常常看着我们傻笑,他们说宋辞的一只耳朵是聋的。我问过外婆怎么弄的?

外婆说先天的,治不好了。可我不信,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葬礼上,不过那时候我们家没有人去世。

他被抱在舅舅的怀里,所有人穿着素衣。小孩的脸颊上滑过一滴转瞬即逝的泪水,他闭目熟睡,眼睛红肿看样子哭过一场,在我看得到他一侧的耳朵上缠着纱布。

后来外婆到了黄泉路。他又回到如初的样子,我记得那些天的夜里,灵堂的棺材前,少年头围白巾,佝偻着身躯一连守了几天几夜,这儿的习俗,其实他不用这样做,他又不是外婆亲生的。

我没敢上前去递手帕纸,我知道他又哭了。可我得看着这少年,宋辞刚来这儿深宅大院里的时候,自杀过一次,跳进湖里险些救不回来了。大概是那时候,我再也没捉弄过他了。

但我心里对他的隔阂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看着他弯下去的脊背,无声地颤抖着肩膀,夜里凉,我还是脱了外套给了身旁这个少年,尽管他再讨人厌,也是姥姥疼爱过的,我的同辈。

顶楼的阳光明媚,照的人暖烘烘。春天冷暖无常,宋辞脱了外套扔到我脸上。

“下午降温,中午去食堂别叫我了。”宋辞对着我说,“还有,别再抽烟了。”

我站起身整理了衣服,他还没走。

“宋辞,明天清明。别忘了带我一块儿。”我的烟已经一根殆尽,湮灭的碎屑消散在风中。带着浓重的尼古丁的味道飘向远方。

“我妈说,让你去家里吃一顿饭。”闻声,宋辞缄默着不言语,我也无话再可说了,“你还在这儿干嘛?”

“替我向阿姨问声好。”

楼道哄闹,笑声和清脆的响声混为一体,回荡在狭小的墙壁间。

宋辞从那儿路过,其中一个女生注意到他先扭过头来,眼神里的笑意瞬间全无,突然慌忙拉着一行人,同样的神色变化再一次接二连三展现在他们的脸上。

我从后面跟上来,这些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一个女生蜷缩在墙角,头发遮掩的脸上火红的掌印。这种事见惯不怪了。

只是碰巧叫我们俩遇上,以前高杨他们欺负过的同学被逼跳楼的都有,可是现在还有谁会记得呢。

宋辞回过头,阴冷得瞪了我一眼。他是在翻旧账,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俩的交情,恐怕我现在早就在看守所被迫改造了。

“别看我,我不认识她。”宋辞从我手里拽回自己的外套披到女孩身上,扶起她去了医务室,我不屑地咒骂了他一句“烂好人”。

接着我就去问了高杨,这种事他向来呼风唤雨,高杨学习不好,是个混子,他爸妈都不管他。留了五六年的学籍,就是不愿意毕业。

大部分人就算出社会当个地痞流氓也不愿意烂在这破地方。高杨家里也没什么人,长得又丑,唯一一个待他好的小姨还是个站街的。

他本身就不是善茬儿,去哪儿都是个坏种。高杨两只眼睛向上斜着,塌陷的鼻梁上一道疤痕,脸上满是坑洼。乍一眼都看到的恶心猥琐劲儿。

高杨咧着嘴,牙齿里黢黑。目光炯炯地凑过来点了跟烟。

“你别在这儿抽。”

他到嘴边的火机顿了一秒,不以为然:“年级主任能怎么样?”

“那小妞在隔壁呢吧。”

闻声,他刚要张开的嘴有闭上,那根烟也丢到地上。这就是高杨留在这儿的理由。有个优等生姑娘被他死缠烂打了两年之久,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高杨就放弃追求了。

“你怎么不去了?”我问,准备好好取笑他一番,“贱人心有所属了吧。”

“没你的事儿。”他搔了搔后脑勺,忙转移话题,“找我来干什么?”

“还有人找事,你认识吗?说说,找人收拾一顿。”我向后靠着。

“哦,就这个啊。”他听完笑了一声,“那个受气包,你撞见了。早上跟你一起的,我们说,你还生气来着。”

“你们很熟吗?什么时候交朋友喜欢这种小乖乖了。”

“滚吧,畜生。”

连着下了三天的雨,抬眼望去,像雾梦一样不真实的笼罩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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