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李白、杜甫、高适三人又起身前往河南游历,至开封梁园鼓吹台时,李白结识了武则天时宰相宗楚客的孙女宗瑛。要说起两人的结识,还颇有点传奇和浪漫的味道。
且说这天,三人行至梁园鼓吹台游览,谈诗论文,评古论今,好不快活。忽然听见附近有琴声传来,也不知是何人在弹奏。那琴声美妙至极,有时欢快,有时悲凉,让人身临其境。李白三人显然被这美妙的琴声所感染了。他们不敢呼喊,也不敢上前,就处在原地聆听,生怕惊扰了对方,打断了这绝妙的琴声。
多时,高适笑道:“凭吊古今,不可无酒。”
“诗人相聚,更不可能无诗。”杜甫说道。
闻言,李白笑道:“梁园景美,琴音绝妙,有酒有诗,快哉快哉!”
于是,他们请这里的僧人置办了酒菜及文房四宝,借刚修缮一新的厢房,觥筹交错,开怀畅饮,说古论今,抨击时弊,披肝沥胆。酒过三巡,高适问道:“不知我们今日赋诗以何为题?”
“我们听白兄之言。”杜甫敬重地说道。
“此情此景,有感而发,何必命题?”李白道。
窗外凉风阵阵,悠扬的琴声也阵阵传来,使杜甫和高适二人都陷入到苦思之中。良久,李白依然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更有琴音助兴,索性端起酒壶豪饮起来。
此时,高适、杜甫的诗作已经完成,李白才醉眼惺忪地抓起一支斗笔,踉踉跄跄走到雪白的粉壁前。窗外的琴声忽然激越昂扬,犹如催阵的战鼓,撩人心魄。李白双眸顿时放射出奇光异彩,胸中沟壑骤起狂澜,笔酣墨饱,不假思索地在粉墙上写下了“梁园吟”三个遒劲的大字。接着他神采飞扬,笔走龙蛇,犹如江河决堤,一泻千里。琴声嘎然而止,他的诗也一气呵成。诗曰——
我浮黄河去京阙,挂席欲进波连山。
天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
平台为客忧思多,对酒遂作梁园歌。
却忆蓬池阮公咏,因吟渌水扬洪波。
洪波浩荡迷旧国,路远西归安可得!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
平头奴子摇大扇,五月不热疑清秋。
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
持盐把酒但饮之,莫学夷齐事高洁。
昔人豪贵信陵君,今人耕种信陵坟。
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
梁王宫阙今安在?枚马先归不相待。
舞影歌声散渌池,空馀汴水东流海。
沉吟此事泪满衣,黄金买醉未能归。
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晖。
歌且谣,意方远。
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李白一气呵成,挥笔而就。旁边的高适看完之后评价说:“白兄此诗,字字珠玑掷地有声,无可挑剔也!”杜甫更说道:“真乃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也!”
而后李白也看了高适和杜甫二人之作,不断点头赞许。此前三人名无命题,但皆以梁园为题材,可谓心灵相通。李白脱下帽子,甩掉靴子,斜卧在草榻上,道:“三人吟咏心相通,胜似帝王赐宴情!”那神态使人想起他在宫中藐视权贵,醉草吓蛮书,让权监高力士脱靴、奸相杨国忠研墨的情景。高适、杜甫也受了他狂放不羁的感染,不拘形迹地席地而坐,把酒论诗,直抒胸臆,直至尽兴方归。
话说黄昏时分,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带着贴身丫鬟走过来。她是游园抚琴后打道回府路过这里的。透过窗户看见墨迹未干的白壁题诗,不由停下脚步。那造诣深厚、龙飞凤舞的书法深深吸引了她,见房中无人,便走进去观赏。
那女子低吟了一遍,顿觉心旷神怡。诗义气势磅礴,聚山川之奇秀,融天地之神韵,令人叹为观止。这时,有一名僧人进来见刚粉刷的白壁被涂得漆黑一团,很不耐烦,举起抹布就擦去。姑娘回过神来,赶紧上前阻止。惊呼道:“师傅不可!休要动手!”
“宗小姐,之前不知是哪个狂徒在此胡乱涂鸦,让你见笑了。”
“师傅有所不知,这诗文并不是旁人所作,而是李白所作。这上面有他的署名。”
“李白?”
“对。”
“这墙壁是刚粉刷过的,谁在上面私自写字都恐怕不妥。”
“既然这样,这面墙我买下了,没有的准许,谁也不能动。我给你一千两,一会叫人给你送银子来。”
问题此言,对方以为在开玩笑,道:“宗小姐,这面墙并不值钱,顶多也就几辆银子。为何给这么多?买它作甚?”
“倘若是别人写的东西,肯定不值这么多钱。但这是诗仙李白所写的,那就不一样了,价值千金呢。对了,之前你可曾见过李白来过这里?他是何时来的?”
“老僧说来惭愧,并不认识李白其人。但看这墙上笔迹,应该是刚写上去不久。还有就是,上午的时候,有三个男子曾来到这里吃酒。应该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闻听此言,这位宗小姐心生欣喜,便有了自己的打算。而且她说话算数,不久真给对方送来一千两银票,那老僧感激之情自不必说。宗小姐千金买壁的美谈不胫而走,飞快地传遍了古城。千金买壁的典故由此而来,也传为了一段佳话。
话说宗小姐回去之后,把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心思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父亲。老父亲知道到,便派人四处打探李白等人的消息。原来,这位女子名叫宗瑛,今年已经年过三十了,乃是前朝宰相宗楚客的孙女。
李白正要动身到别处去求仙访道,听说此事后,不由得怦然心动。特别是他听说那天在平台抚琴的人就是宗宗瑛时,更加心潮难平,便问杜甫道:“贤弟,你世居中原,对这里不叫熟悉,可知这位宗小姐的来历?”
杜甫道:“小弟略知一二。她是已故宰相宗楚客的孙女,名唤宗瑛。她知音律,善操琴,是梁园有名的才女。父母爱如掌上,准许她自己择婿,多少权门显贵、英俊公子上门求亲,都被婉言谢绝。商丘有句民谣:‘今人难娶宗氏女,除非神仙下凡来。’”
高适高兴得手舞足蹈,道:“李兄号称天上谪仙人,原来良缘应在你的身上。宗小姐一曲凰求凤,难道李兄还要退隐山林吗?”
李白不久前丧妻,本无意再娶。千金买壁之事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二人虽未谋面,但通过诗情琴韵交流心曲,已经互相引为知音。可又担心一有家室羁绊,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无牵无挂地遨游四方了。他犹豫不决,恳切地说:“请二位贤弟为我权衡权衡。”
杜甫衷心地说:“无情未必真豪杰。宗氏非寻常女子,李兄不必多虑。”高适见李白颔首微笑,便兴冲冲地去宗府做媒了。
宗小姐早就仰慕李白的文才,毫无忸怩之态,当即应允。李白以《梁园吟》作聘礼,宗氏以粉墙作嫁妆。高适、杜甫也把自己那天写的诗笺献上,作为贺仪。奇女子,伟丈夫,免却一切俗套,不择吉日,结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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