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兵败被杀后,李白作为他当初的同僚,也被牵连了进去。不久后被抓捕,至浔阳监狱服刑。后唐肃宗李亨大肆处置永王李璘余部,并从重处罚,李白也自然在列,有被处斩的危险。李白妻子宗瑛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到处找人托关系给李白求情,以减轻朝廷对他的处罚。李白心知,自己一个人死了倒是没什么,可是怎放心得下自己的妻小?所以他也没闲着,昔日自己认识的人,关系好一些的,他几乎都请了个遍。
重新审视“永王之乱”,唐肃宗才是最应该站上历史审判席的那个人。他为了抢班夺权,不惜引入回纥军队,许诺后者收复长安后可以抢走财物和女人;他为了证明自己即位的合法性,放弃谋臣李泌提出的直捣安史叛军老巢的计谋,只想着收复仅有象征意义的长安;他为了消除皇位的潜在争夺者,再次将李璘走海路奇袭叛军老巢的计划扼杀,并将其定性为“谋乱”。
这么一来,他的皇位保住了,但国家却陷入了更长久的战乱。大唐从此人口流失,国力锐减,盛唐景象不复存在。玄宗皇帝李隆基纵有怠政之错,但唐肃宗李亨却是知错不改,错上加错。只是可怜了天下百姓,可怜了诗人李白。他纵然文武双绝,才华横溢,却无处施展。只能接着诗酒来释放自我。跟杜甫一样,虽然“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从政为国的夙愿始终未能实现。李白当年因身份原因不能科举,而杜甫则是科举不第(杨国忠从中作梗)。生在大唐盛世,确是这样的遭遇,实在是一种悲哀。
闲言少叙,且说诗仙李白。他甚至对身为讨伐李璘军队总统帅的高适,发出过乞求救援的信号,寄希望于他们曾一起漫游所建立的友谊,能够抵抗政治立场的侵蚀。
他在浔阳狱中,托要去广陵拜谒高适的张秀才带去了他的一首诗。在诗里,他谈古论今,将高适比为张良,并大加赞赏。没有说出来的一层意思,则是希望高适伸出援手,为他洗脱罪名。诗曰——
高公镇淮海,谈笑却妖氛。
采尔幕中画,戡难光殊勋。
我无燕霜感,玉石俱烧焚。
但洒一行泪,临歧竟何云。
结果让人想不到的是,高适对李白的求助,没有作出任何回应。相反,从高适的诗文集来看,这名依靠打败李璘军队而仕途平步青云的诗人,为了与对立者李白切割,将李白的名字从他的诗文集中彻底删掉了。天宝三载(公元744年)以后,他和李白、杜甫同游梁宋间的诗文题目,但凡出现李、杜之名,都被他改为“群公”。
高适为了明哲自保,不念旧情不说,还做出这样的举动,这让李白甚是伤心。反观杜甫,听说李白的遭遇后,并没有抹除他们的记忆,也没有像高适那样做出切割的举动。相反,他写下了许多怀念李白的诗作,这些诗作虽然无助于身处困境的李白,但至少说明,李白的痛苦和落寞,有人懂。杜甫在《不见》中这样写道——
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
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
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
他在《梦李白二首·其二》又写道——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这便是杜甫与高适的人格区别。
闲言少叙,还说李白。
很快,大将军郭子仪得知了李白不幸的遭遇。为了免去李白的死罪,他亲自找到唐肃宗李亨,给李白说情。道:“臣以人格担保,李白当初绝无谋反之心。之所以跟随永王李璘谋事,也是被胁迫的。”
闻听此言,肃宗李亨有些吃惊,急问道:“此话当真?”
“臣不敢欺瞒圣上。圣上若不相信,可以派人去询问李白,看他所说是否跟臣的一致。而且,如果圣上能免李白一死,臣愿意自免官爵,成为庶民。”
(其实,郭子仪早就跟李白那边交代好了。将来有人怎么问他,他就怎么回答,可保他平安无事。)
这郭子仪在军中一向是德高望重,说一不二。而且这次收复长安,功劳最大,受到众人的拥护。如今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唐肃宗也不好回绝。只好道:“将来若李白所言真与爱卿所说一致,那朕就免他一死。”
郭子仪谢过皇恩,退在一旁。此时在场的文武百官全都议论纷纷,不知郭子仪为何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李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原来,早年在江湖上,李白曾经救过郭子仪的性命,郭子仪到现在都没有忘记,一直还向着报恩。
话说公元736年,李白应元丹丘之邀,与他一同遨游太原,行迹直达雁门关一带。他们在路过并州期间,与辆囚车狭路相逢,李白眼见车笼之中,所关囚犯气度非凡、凛然无畏,全然一副英雄模样,不禁便生了惺惺相惜的恻隐之意。 随意散发了几个银钱,李白便将一切打听清楚,原来此人姓郭名子仪,只是军中一名负责看管粮食的小校,因为手下兵卒大意失火,罪及己身,便要问斩。李白听了,心中很是惋惜,于是凭着自家的几分薄面,见到了郭子仪的长官,他又假托自己素来擅长相面推衍,指着郭子仪便道:“不十年当拥节旄”。于是郭子仪死罪得免,被留在军前续用,将功赎罪。
如今打眼望去,尽是一些争名夺利之人,怎么明白他的心思?怎么理解他的做法?
长话短说,不久果然有朝廷的人找到李白,询问永王李璘之事。李白当即回答说当初永王的打算他并不知情,而且做幕僚也是被胁迫的。
此后,唐肃宗李亨得知消息,李白所言果真跟郭子仪所说的一致,便信以为真。而且君无戏言。当初已经当面答应了郭子仪的要求,现在也不能说话不算数。于是,李白的死罪便被免去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白仍在浔阳监狱里面关押着。至于什么时候被放出来,这得看朝廷的心情了。
再后来,御史中丞宋若思、前宰相崔涣等人,也认定李白无罪,集体上书肃宗皇帝。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站在李白这一边。迫于舆论压力,只好把李白从狱中放了出来。李白这才“暂时”获得自由。因为肃宗皇帝说最后的对李白的处置要等太上皇(李隆基)回来再做定夺,他不敢擅自做主。
李白在浔阳监前后狱蹲了半年左右。出狱之后,宋若思还直接把李白请到军中,大加使用。这似乎在向众人表明,李白入狱是冤案,应该还他清白之身。李白到达宋若思的府上后,工作一直勤勤恳恳,以感谢对方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但不久之后,李白又离开了宋若思的幕府。宋若思问其原因,李白说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周围的人对恩人指指点点,从而受到负面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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