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不久，唐肃宗李亨收复长安，而太上皇李隆基被人从蜀中接回京城。之后，“上皇（唐玄宗）御宣政殿，授上（唐肃宗）传国玉玺”。至此，唐玄宗、唐肃宗的权力交替全面完成，太上皇成了唐肃宗任意摆布的对象。唐肃宗重启针对唐玄宗旧臣的清洗行动，对“永王之乱”遗留问题的处置，力度趋严。因此，在帝国庆祝收复帝都的喜悦氛围里，本已出狱的李白突然接到了流放夜郎的处理决定。
乾元元年（公元758年）春天，李白才由浔阳出发赴流放地夜郎，此时他写有《流夜郎至西塞驿寄裴隐》，以表述自己当时的心情。流放途中，李白的悲愤仍盈溢在字里行间，经过汉阳时，他又写《望鹦鹉洲怀祢衡》，表达自身的不幸。诗曰——
“魏帝营八极，蚁观一祢衡。才高竟何施，寡识冒天刑。至今芳洲上，兰蕙不忍生。”
第二年（公元759年）春，李白前往夜郎途中，行至蜀地白帝城附近，由于天灾严重，皇帝宣布大赦天下，以显示他顺应大道、德配天地。至此，李白重获自由之身，他又写了《流夜郎半道承恩放还兼欣克复之美书怀示息秀才》一诗。诗中，他隐晦地重提帝国曾有唐玄宗和唐肃宗两个政治中心的事实，说明永王李璘的任职和行动，皆出自于唐玄宗，具有正当性和合法性，不应被定性为谋乱叛国。
“大驾还长安，两日忽再中”，暗指从唐肃宗灵武即位，到唐玄宗返还长安期间，唐帝国二主并存，如天有二日。
“一朝让宝位，剑玺传无穷”，这是说到至德二载（757年）十二月，唐玄宗授传国玉玺给唐肃宗，帝国二主体制才宣告结束。
言外之意，唐肃宗在至德二载（757年）年初，二主体制尚存的情况下，发动了镇压永王李璘的战争，谁是谁非，不言自明。可是，这段历史现在却被掩盖了，死去的永王李璘却沉冤莫白。
随后，李白在江夏又写了带有生平自述性质的长诗《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其中，重提二主体制，再次替李璘申辩，说“帝子”李璘的统兵征讨之权是唐玄宗授予的，绝非作乱：
“二圣出游豫，两京遂丘墟。帝子许专征，秉旄控强楚。”
总之，余生反反复复，李白都在纠缠为永王李璘平反，也为自己伸冤这件事。自始至终，他不愿意说永王一句坏话。那些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人，他永远都记得。之前为了自保，不得不违心得说自己当初是被胁迫的（现在是死无对证）。这让他自责了许久。
不知何时，他的诗风变了，在多数作品里，豪情顿减，气势转弱，从以前的高调飘逸、痛快淋漓，转为沉沦落魄、晦涩难懂的风格。
这些诗，有他最在意的东西，对个人名节的守护，对知遇恩人的仗义，对历史真相的坚持。但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去读，更没有人愿意听他诉说。
闲言少叙。李白重获自由后，心情激动不已，次日一大早便乘木舟顺流而下，返回江陵。期间，他便写下了那首著名的《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白至庐山后，（之前为了躲避战乱，李白搬迁至庐山定居，在此期间他还写出了著名的《望庐山瀑布》），本想着与妻子宗瑛团聚，谁知到家后才知道妻子已经早离开了。屏风叠中，人去楼已空，李白后来才知道，妻子宗氏误听自己的死讯后无所留恋，去潜心学道了。 所幸，妻子学道的所在，就在庐山之中。李白当即追寻而去，为宗氏传授法箓。而将宗瑛引入道门的是女道士李腾空。李白见妻子得到了一个好去处，又觉无颜再去扰她，便留下了《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权作对妻子的最后赠言。 李白最后的一段爱情就这样结束了。
离开妻子宗瑛，后李白已经了无牵挂。此后他又接到当涂县令李阳冰的信函。（李白的族叔）信函的大概内容的就是：一是得知李白还活着，为他道喜。然后就是，时隔多年，两人未曾谋面，不免有些想念。而自己年事已高，朝不虑夕，想见李白最后一面。
李白是个爽快之人，又是热心肠，看完书信当天便打点好一切，次日便带上子女上路了。路上一切顺利，不必多言。等到了地方，叔父李阳冰亲自来迎，让李白感动不已。等两人到了府上，又少不了一番叙旧。等李白把近些年来的遭遇给对方讲述了一遍后，李阳冰深表同情，也忍不住流出了泪。
又过了两日，李白到当地城中办事，见路边有人在设点招贤募兵，询问后才知道，原来是名将李光弼过几日要经过这里，还准备为战事扩军，招贤纳士。李白得知情况，心中思来想去，又燃起了年轻时的斗志。而这一年已经是公元761年了，时年李白已经60岁了。
于是，李白便上前去报了名。本来，以他这样的年纪，为首的负责人不愿意收，但得知是“诗仙”李白时，便欣然同意了。还说等过几天将军李光弼来的时候，肯定会亲自来接见。李白谢过，办完事情后便返回了。
当晚，李白的心情又久久不能平静，即便是已经年过花甲，报国为民的远大志向始终没有改变。关于这一点，他与“诗圣”杜甫一样，都值得让人尊重。而后，他又一个人喝醉了酒。带着复杂的心情到了一个湖边，赏景散心。再后来，他看到水中的明月映着水波和荷花，甚是迷人，于是突发奇想要去捉来。这便是诗仙李白醉酒捉月的传说。
本来李白还懂些水性，而且武艺卓绝，蜻蜓点水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但此时的他已经喝得大醉，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怎能跟平时来比？结果可想而知。李白失足落水后，被冷水一激，也有些清醒过来了，手脚一阵挣扎，又大喊了一声。这边惊动了一个路人。
但看此人，一身夜行衣，纱布蒙面，肩背百宝囊，腰间还悬着配件，尽是江湖人的打扮。加上此时天色已晚，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也不知道大概的年纪。他闻听附近有人呼喊，身形电闪而知。这才发现落水的李白，将他救起。
当李白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向人问起昨晚的事情，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救我之人叫什么名字，叔父知道吗？”李白又问道。
“那人相当神秘，只说自己姓万，早年跟你认识，别的什么也没说。对了，临走时他还送了一个包裹。而且还特意交代，要你亲自打开来看。”叔父李阳冰解释道。
之后，李白怀着好奇的心情打开那包裹一看，真是又惊又喜，原来竟是他们李氏的族谱！这里面可是包含着李白的身世之谜。当年丢失之后，李白遍历全国各地，除了寻仙问道，也是在寻找族谱的下落。他这个心思别人怎么会知？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等李白详细看完后，这才明白，原来——
公元687年七月，李世民第八子越王李贞伪造皇帝玺书，起兵欲推翻武则天的统治，并暗地通报给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和纪王李慎。当时李慎认为时机不成熟，所以没有答应参与。
后来，越王李贞果然兵败。然而在李贞失败后，李慎还是因此而被牵连下狱。临处死刑前，由于有人为之说情，李贞当时只是受到了通知，但并未答应，也没有实际参与战事，故此无罪。武则天当时由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强行杀之，难以服众，因此李慎又被临时赦免了死罪。
虽然被免了死罪，但纪王李慎却被武后永远剔除了族群，不但贬为庶民，还将其强制改姓为“虺”。永昌元年，即公元689年七月，纪王李慎被流放至巴州。途中死于蒲州，五子同时遇害，家属流放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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