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宁王踏入这华装翡堂,室内便传来一阵打情骂趣之声,宁王暗暗冷笑:“好一对并蒂芙蓉”。
步履接连抚过级级石阶,迎面便是福宁殿门。
“儿臣拜见皇上。”
此前的欢笑浓语刹时烟消云散,宁王之首深深埋在衣袖褶皱中,不可见那天颜究竟是喜是厌,是静是恼,唯闻一声毫无波澜之语:“平身。”
宁王也顺随而答:“谢陛下”。起身后,先至眸中并非天颜,而是一靓丽之妇,上着素底白云纹短襦,下着金面白里长裙,似仙人入凡尘,但面庞的脂粉气息却格外袭人,衣襟浮暗香,盈盈浅浅,腰间别一玉佩如出淤粉荷,不染不妖。青丝高绾,银钗别入发间,邻旁那有致金凤又欲振翅飞远,华丽至极,四散奢靡,这满头珠翠倒和她净白脖颈下的一身质朴无华大相径庭,看似贤良淑慎,实则表里不一。
这位明丽之人便是潘皇后,她眉眼带笑,假意寒暄:“几日未曾见,六郎似又拔高几许了。”守墨不言语,只是冲那作态惺惺之人笑了笑,随即便扭过了头。
气氛冰凉如水。
虽是三月,但宫城内外依旧寒意未消,夹杂着萧肃之意的春风钻入此处,非但没有暖流入体,反而更加凛冽料峭,身骨备受侵蚀。
“好了,皇后你先回宫罢,朕与宁王有事相商”
皇后紧绷的脸庞终于松了下来,她巴不得早早离开这尴尬环境,急忙退出殿外。皇帝面上无什么表情,只招手示意宁王上前来,守墨匆匆上前,低着佩戴工整官帽的头,静待陛下吐出字句。
“近日有多本上奏,折上道平阳之民生甚为疾苦,这几年来近乎颗粒无收,路旁尸首僵冷发直随处可见,此象早已是家常便饭。缘此,平阳各处百姓相继有起义之欲。这些个地方官说着那些个冠冕堂皇之语,务实之事是一件不做,为了安抚民心,朕欲让你和萧王前去平阳一趟,体察民情,好好治理治理那些个贪官污秽,你可有不便?”
宁王跪下作揖道:“臣接旨”。
皇帝点了点头:“那便好,起身罢,一月后出京,多带些棉衣,以免夜寒生凉,到时再受了风寒便不佳,回去罢”
“臣告退”
望着从前翩翩少年郎而今孤寂的背影,江望年心中不是滋味,随即唤来蔡英,嘱咐道:“你去尚衣局多挑些柔棉内里的衣袄给宁王送去”
蔡英正要前去,又被皇帝召回:“萧王那边也送去”。
宁王府内,满院残阳,院中清扫的宫人满身都浸染了朱赤之色,金色余晖时而内敛时而张扬,尽情将自身的余温挥洒在石凳上静坐的人的左臂,那陈年伤口又隐隐作痛,染了繁花浓意的天边红云卷舒不定,若殿上那人一般,若世间万事万物一般,今朝已如此,明朝该如何?官场朝廷无外乎是,天子臣下无外乎是,明明可以委派一人,却偏偏让二人平摊功劳,而这二人却又是有结于心,如何可平?为何要平?庭院春深,帷幕也自这阳春之日彻底敞开了。
次日清晨早朝后,守墨正欲乘步辇回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爽朗少年声:“宁王殿下请留步”
守墨回头望去,眼前是一名身着郡王袍服的郎君,意气风发,正快步向守墨行来。这位是皇四子江守文,乃贤妃林氏之子,比守墨年长五岁,与萧王年纪相仿。守文与守墨从小便要好,守墨自生下就未见过生母,便把林氏当成了自己的干母亲,林氏对待他亦如己出。
见到是守文,守墨畅然一笑
一月后,城门前,叆叇云雾,飞絮漫空。
远望人马浩浩汤汤,领头之人是本朝最为尊贵的两位亲王,路途漫漫,难免要以言语打消时间。萧王时不时瞟瞟身旁那位独清独醒的郎君,正值束发之年,侧颜轮廓尤俊郎醉人,如风过林间,如水淌山麓,流畅秀美,不失棱角,静时若高洁风霜,喜时若清泉淙淙,如此意气风发少年郎,是多少女子倾慕的对象。
“六郎之貌,怕是潘安相比也自愧不如罢?本王若生得这般样子,父皇爹爹定然会待我一同从前那般待你一样罢?”
萧王面露笑意,只是那层笑,更多为讥为讽,无非是嘲弄宁王以色示人、无甚能耐,也存有现今宁王宠爱渐消不比从前,无奈宁王无他语可驳斥,只能浅浅一笑就此作罢,一路上除了这位高傲自负的萧王,倒也并无其他风雨,畅通无阻到达了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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