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世之灾

“所以!同学们要注意这里……一定!先要……再把……不要!忘记……”

下午第一节课班里睡意正浓,又偏偏赶上是许凤娇的数学课,她拖着个喇叭嗓 抑扬顿挫地授课,倒成了后排男生们助眠静神的安魂咒。

唐辰雨侧脸扫过去,一片男生睡得个东倒西歪,再抬眼,前排坐着的也已是脑袋注铅好悬没落在桌上。唐辰雨轻叹口气,转头望向了窗外,毒辣的日光,喧闹的蝉鸣,稀疏的车撒在油柏路面,世界的生气似乎蒸发了。

“近些日子C市的气温屡破奇高,大概燕子也想溜回北边避暑了吧。”

想到这里,唐辰雨不禁哼起小燕子~来这里~四十多度热死你~

“唐辰雨!哼啥呢?!你给我上来!”

许凤娇一声大喝,真就如一记晴空霹雳劈开了死气沉沉的教室。

唐辰雨整条脊柱瞬间绷得笔直,抿着嘴从椅子上站起来,内心叫苦不迭

“怎么睡觉的不管就逮着我呢?”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玻璃窗传来相互碰撞的声响,头顶的电风扇开始轻微的左右摆动,紧接着就连课桌也开始颤抖,中性笔纷纷滚落到地上。

“完啦!老师!你把教学楼给吼垮了!”

唐辰雨脱口而出但声音又瞬间被女生们的尖叫给淹没。

唐辰雨的同桌还没从睡意朦胧中缓过神来,他撑起身体边揉着眼睛边问:

“辰雨,你咋又让人给揍了呢?动静这么大,敢动哥罩的人,哥倒看看是谁……”

他才刚抬眼,就发现唐辰雨一溜烟缩桌子底下去了,手里还不忘顺一瓶水。

“你个蠢猪,睡死你得了!是地震!许凤娇她生气啦!”

“啊?不是,原来她真有这么大能耐?!”

唐辰雨一把将白若鸿拽了下来。

震感愈发强烈,许凤娇强作镇定大声呼喊:

“快!桌子底下!快点!钻到底下的桌子里!”

【她大概也说不清话了……】

唐辰雨一边想着一边环顾四周。

各个桌子底下塞满了人挤成一团。女生们半带着哭腔互相安慰,握紧的手止不住颤抖,连蹲也蹲不稳了。

隔壁教室的骚动从门外一股涌入,唐辰雨望向门边,上课期间前后门都关上了,直到现在也没打开。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作响,显然是来自隔壁,他们大概率应该慌乱地逃出去了!

“不好!”

顿时唐辰雨心中警铃大作,门外的脚步声一定会让本就乱作一团的教室内更加恐慌,要是这时候有人带头冲出去,场面就完全失控了。这要是撞上隔壁班的人流势必会出事!

这个想法如同闪电般流过唐辰雨的大脑,他立刻翻身而起,箭步冲上讲台,猛嘬一口气,扯开喉咙以盖过许凤娇霹雳大喝的声响大喊: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我是个傻哔!”

唐辰雨语出惊人,突如其来的独立宣言一瞬之间挥去了肆虐在教室内恐怖的氛围,随后他冷静地开口说到:

“白若鸿,后门!带墙边两组,要齐,快!”

“靠窗两组跟我走前门,别和其他人撞上。”

现在多数人脑海还一片空白,唐辰雨的指示他们都照做了,纷纷起身跟着来到门外。

出人意料地是门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混乱,看来也有其他人竭力维持住了秩序,震感似乎也在逐渐平息。

唐辰雨稍稍松了口气,虽说如此,他依然感觉到浑身火热,内心深处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感,但头脑却无比冷静清晰,捕捉着环境中的一切可以利用的信息,握住塑料水瓶的右手逐渐攥紧……

来到一楼,在这条走廊尽头泛着白光,就快要走出教学楼了。想到如此,唐辰雨不自觉加快些脚步,但……

在逐渐弱化的震感下,已经有人放松了警惕,在背后打趣起来,或许人对这样的新鲜和危机都有一种难以掩盖的兴奋吧。

私语声,肌肤与衣服间的摩擦声,脚步声,甚至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翻涌在唐辰雨脑海内,即便透过这些声响,他依然察觉到环境安静得离奇。

【按理来说,教学楼的出口有许多个,刚才为了避开其他班级的人流,我带大家从C-3楼梯下来,现在的C-1,C-2楼梯应该挤满了人,虽说距这里有些距离,也不该如此安静才对。】

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他们一行人向着走廊尽头靠了过去。

熟悉的景色再次浮现,苍绿的树绕着褐色的跑道,包裹住一片曝晒得些许发白的草地,透过树影之间,可以在操场对面望间冰冷的围栏杆如同成排黑色的细尖枪。看似平常,但有一点不对劲。

“操场上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吗?!”

即使有所顾虑唐辰雨也不敢叫停队伍,毕竟现在时间宝贵,他冲着身后招呼:

“保持警惕!别放松!”

出口就近在咫尺,唐辰雨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手心渗出温湿的汗,压力与莫名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间将水瓶攥得更加用力,不料塑料水瓶受力形变,一下子崩了出去,坠在瓷砖地板上,一连滚出走廊口,消失了……

同时发出了树木燃烧般的滋滋声,灌入唐辰雨的双耳向着他的心脏横冲直撞。

警钟大作,心神不宁。

他喝住队伍,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外套,扎成一团扔向走廊口。不出所料,在所有人眼睛的注视下,外套凭空消失。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炸开了锅,

“喂,刚才……外套消失了?!”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是不是错觉”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现在在哪?”

不少人纷纷抓起手边的东西朝走廊口扔去,但东西无一例外都消失了。

“唐辰雨!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还继续走吗?”

队伍中抛来至关重要的问题。

当软弱的人面对无法处理的困境时会滋生一种强烈的依赖,他们将全部投注在唐辰雨身上。

我……不知道。唐辰雨很想这样说,他不自觉地望向左手掌心,什么都没有。接着他静静握住了胸前的吊坠,深吸一口气沉沉地开口:

“我们……先回去吧。”

此言既出,人群里掀起一片哗然。

“喂!唐辰雨,别拿你自己太当回事了,小爷我金城旭可不是为了听你这种破方案才跟上来的。现在回去?要再出什么意外,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金城旭从队伍里走上来,指着唐辰雨胸口质问,但唐辰雨并不理会他,继续开口解释道:

“在可见的范围内,操场上并没有人,其他队伍可能也遇到了相同情况。看来我们是被困住了。在这里接着做尝试伴随着未知的风险,我建议先折返回去,找到其他人,沿途收集物资。我们需要储备水和纸张等物品,各位还有什么提议吗”

“可是余震……”

“明明出口就在眼前,可恶!”

顾虑和不甘的情绪升腾蔓延,但都没有人再提出稳妥的方案。

“唐辰雨,你带他们走吧。我想……再试一试”

“白若鸿,你去哪?”

唐辰雨盯着白若鸿朝走廊口迈出步子,赶忙拉住他的手,但他头也不回地挣脱开,一头扎了进去,消失在唐辰雨眼前。

唐辰雨双瞳圆睁,队伍爆发地惊慌,白若鸿,一个活人,就……这样没了!

唐辰雨很清楚,这道走廊口,或许只是个障眼法,穿过它安然无恙,只是不可从内部窥视到外部,又或者它其实是个传送门,但并不知道连接何方,但如果这道走廊口其实会使所有穿过的物体湮灭……他不可能带着队伍冒这样的风险。

白若鸿这样去做了——为了验证出走廊口的虚实,但没有再传来丝毫回应。

未知,往往比已知更让人害怕。

正当一行人不知所措时,头顶雷鸣作响,地面开始漫淌透明液体,空气中时不时产生轰然巨响的音爆,低沉的嘶鸣在脑海中盘旋。

突如其来的噪音污染拷打着每个人的精神,有人已经吓得腿软失禁,金城旭带几人连滚带爬地冲向楼梯口,但才上了几步楼梯,一声尖厉的嘶鸣响过,几人眨眼间被撕成了碎片。鲜血迸射,金城旭人头滚落下来。

余下众人见此情形,或跪倒在地抱头痛哭,或颤抖着抱作一团避至墙角,唐辰雨的身体无法忍受这种噪声,心脏颤抖着震痛,人群里的尖叫,哭泣,愤骂,更是让他不堪重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暗骂:

“吵 死 了 !”

他无暇再去稳定队伍的情绪,仔细观察四周,走廊口外风景静好,但地面上的液体越漫越多,再望向几人的残肢,他默默地低头说了声:

“对不起啊,谢了。”

接着冷笑一声

“退无可退吗,好吧……就让我看看你的真实面目。”

绝望的人们透过泪光,模糊的注视着唐辰雨的背影。他一步一步坚定地向走廊口泛出的白光中走去,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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