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疾病

莱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窗外,一成不变的烈日不留情面的炙烤着王城,屋顶光滑绿色的陶瓷瓦片一味地反射这炽热亮眼的射线;靛蓝天空嵌入的太阳似乎铁了心的要把大地晒化。

“莱特。”莱特身后响起父亲有气无力的声音,“你还要……在哪里站多久?”

莱特回头,眼神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担忧。“您的嗓子才好,尽量少说话比较好吧。您好好养病,女仆说您的身体并没有恶化到御医说的那个地步,还是有康复的希望的。”

“咳咳,是我吩咐那个女仆告诉你我的身体还好的。咳,咳咳……”莱特躺在床上的父亲痛苦的咳嗽了几下。

“这些事不用劳烦你操心,您还是安心养病吧。”莱特在床沿坐下,双手握住父亲的皱皱斑斑,苍白无力的左手。

“我的公主陛下。”父亲宠溺地从口齿间呼出几个字。

“我在。”

“外面,下雨了吗?”父亲的眼里失去了些许光泽。

“……”莱特沉默了片刻,用轻微的呼气声回答道:“没雨,一滴都没有。”莱特开始有些哽咽,“今天的太阳依然高挂,连一丝云都没有。”

“……那么,北边,北疆怎么样了。”

对于父亲的这个问题,莱特犹豫着是否要回答。

“快……快,告诉我!”父亲的手突然有力的抓了一下莱特的手。

“穿山甲帝国,拒绝了和谈停战,还在继续向北方边境增兵……”莱特摇摇头。“不用担心的,父亲。有二王子在。”

父亲沉默了。喉咙中进出的气息愈发微弱,快难以察觉了。

“……一王子。”父亲突然开口,“一王子,战死北疆,落个忠烈。二王子,思色倾国不理朝政。四王子,软弱无能,胆小怕事。她五公主,居然!咳咳……”

“您别动了气了,父亲,冷静点。”莱特拍了拍父亲的胸口帮他顺了口气。

“她居然早早就离家出走,跑去了伊戈尔……咳咳。”莱特的父亲激动十分,浑身颤抖,并剧烈咳嗽。

“父亲……”莱特起身,向宫门外大喊:“御医!御医!”

“不……不要!”莱特的父亲紧紧的拉住她的袖口。

“为,为什么?父亲!”莱特的脸上满是不解。

莱特的父亲用颤抖不停的手挽起袖子,数不清的触目惊心的褐红色斑点映入眼帘。父亲对着莱特摇摇头,缓缓开口:“已经晚了,抱歉,公主,我已经,我的路,已经走到头了。一直瞒着你。”

父亲不敢抬头正视快哭成泪人的女儿。

“……”莱特呜咽着,口齿模糊。

“要是……三王子也在就好了,可惜……”莱特的父亲竭力起身,将莱特搂入宽厚温暖的怀中。“公主,不要为我伤心。为了这个国家,我想要托付于你一项极为重要的,与我们以及这个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任务,也就是,使命。

“……什么……什么使命……”莱特从父亲的怀中抬起头用水汪而晶莹的深褐色眼睛注视着父亲。

“小时候。你闹着要学魔法,我没有拦你,要学剑术,我也尽力支持……”父亲的视线移向别处,思索着什么。陷入了沉默。

“……遥远,神秘的东方大陆上,有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的玉石,蕴含着祝福世间万物的力量……”

“睡前故事吗?”莱特感到诧异。

“去找到那块可以祝福世间的石头,然后,再回来……”

“找到?”莱特在口中念叨了几遍了这个词语,“可是,那不是一个神话故事吗?”惊诧之情溢于言表。要怎么才能找到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

“……我已在九泉之边,国家也是……危急存亡之秋……”莱特的父亲微声喃喃,声音细微得像蚊虫扇动翅膀。

莱特将耳朵尽量贴近父亲,想听见他口中所呢喃的话语。

“祖先留下的江山,却给我搞成……这个样子,我实在罪过,罪过……”父亲一味的自言自责,眼神迷茫。

“百年旱灾,长子暴死,灾民起义,军队叛变……”父亲的视线最终还是移到了莱特被泪水划出两道痕的洁白的脸上。“眼下,我这……做父亲的。竟然要拜托自己的女儿为了国家大义什么的。”

“不管是为了亚细亚还是为了父亲,只要是我努力能做到的事,我都会全力以赴的。”莱特用衣袖擦干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父亲。

“……很好,公主。”父亲无力的点点头,思绪同眼神一起飘向窗外悠远的天空,连同灵魂一起,再也没有回来。

—————

哀乐自顾自的奏着。

莱特猫在角落,泣不成声,她用模糊的视线在礼堂里留意着,似乎全场只有她一个人在哭。二王子在礼堂中央,眉飞色舞的同前来的女人聊着天,好像马上丧父之痛消失了。四王子也麻木呆滞的站在一根柱子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莱特,并且他的嘴唇还在不断的上下开闭,似乎在说什么。

四王子盯了莱特一会儿,露出一个令人恶心的表情。

莱特被四王子毫不拘束的尖锐视线刺得浑身难受,她向四王子投去怀有敌意的视线。

莱特从后侧门离开,径直向走廊尽头的地下室走去。

“公主,莱特公主。”一位女仆从过道里蹿出,叫住了她。

“是姆特吗?有什么事吗?”莱特停下脚步,没有抬起头。

“一件事,但这件事只能给你说。”女仆姆特将手中紧攥着的一件物品递到莱特眼前,姆特左右张望,确认四周无人注意后将手中紧攥着的一个小瓶子展现在莱特面前。

“这是……”莱特嗅了一下,“黑色藤蔓的毒素!你在哪儿发现的。”

“不错,黑色萝兰树上的藤蔓。”姆特的视线再次留意了一次礼堂的方向,再次开口:“在您的房间发现的,怕是有人想……”

“哟!女仆长姆特!”二王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身后,“哦,莱特小妹也在呀。”

金发碧眼,五官秀丽,身材高挑,衣着笔挺的二王子拦在两人面前,莱特抬头,阳光帅气的气息迎面而来,但莱特却对他面无表情。

“你们在看什么呢,可以让我看看吗?”二王子兴奋的凑近两人,近得快贴上莱特的脸了。

莱特如同冰雕一样面无表情,没有一丝要与他说话的意思。

二王子犀利的眼神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但还是摆摆手,说:“啊,不想和我分享吗?那么,打扰了,两位可爱的女士。”二王子转身离开。

姆特放松地呼了一口气,“莱特公主,我就先走了。这个东西你先收着吧。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天,钟楼敲响九下的时候。先王为你备了去红口港的车和三桅帆船船票,票在你的手提箱夹层里,车是黑色的平民马车……”说完话后,姆特也转身离去。

只剩下莱特一个人站在铺着华丽的金边流苏红地毯的走廊中。好在她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继续去地下室的脚步。

“真是诡异,二王子向来很少同我说话,并且姆特还在我旁边。他们都怎么回事……”莱特喃喃自语。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铁框木板的地下室门前。

“铛—铛-”窗外的钟楼响了两下。

推开门,莱特走下湿滑的石台阶,进入了王宫的地下室。这里弥漫着潮湿,阴冷的气息,空荡的四周回响着皮鞋踏在地板上的清脆的声音。墙体上攀爬着的藤蔓植物发出蓝色暗淡幽光,照明着莱特前行的漆黑走道。

莱特停了下来,一道挂有一把厚重铜锁的木门拦在她面前。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取出一把藏在废油灯中的钥匙,锃亮光滑的钥匙在植物的光照下闪耀着,照亮着莱特的眼睛。莱特将钥匙塞进锈迹斑斑的锁孔中。

“咔。”简短而清脆的一声后,取下锁,门开了。

“意料之中呢。”莱特走进房间,眼前的只有一只古铜的箱子放在墙角。“想必那就是父亲提到的‘宝藏’了。”

推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银色长剑和一根黑檀木法杖,法杖的核心散发着蔚蓝的光泽。还有一本落满灰尘的书——《进阶魔导术》。

莱特小心翼翼的拾起沉甸甸的书本,浅绿的书皮在暗淡的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绿色的发光粒子。

翻开泛黄的书页,一张洁白的纸条从里面掉下,捡起纸条看清上面的字“给莱特的礼物”。字是莱特的父亲,也就是先王浑圆苍劲的字迹。

“父亲……谢谢你。”

莱特的身体突然猛的一颤,一道灼人的视线正透过走廊和门框刺着莱特,就像某人的眼神能把他撕裂一般。

莱特防备性的回头——身后空无一物,连嗡嗡的蚊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寂静到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昏暗的地下室里,似乎没有除莱特以外的活物的痕迹。

莱特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只把剑和法杖怀抱于胸前,拿着书,裹紧了衣服。

一丝亮光衬出墙上所钉着的东西,一副沉重的铁镣铐。

“哦,我几乎快忘掉了。”

这里曾是用于关押间谍和政治犯的地牢,但是也有十余年没有关押过任何人了,于是荒了。现在就算还有也不会押来这里。莱特四五岁的时候曾偷偷溜进过这里,结果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而后救出她后,父亲责骂了她,而这也是仅有的一次。

“不要再回忆往事了,真是受不了。”莱特深吸一口气,呼出占据大脑思绪的杂念,走出地下室。

走廊上,哀乐仍在不停地响奏。

莱特迈着并不轻松的步子,踏着柔软的流苏红地毯,走过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沿着侧面的楼梯向上,数了三十二阶后右拐,拉开红色铜把手的门,又走两三步后一头栽倒在鹅绒的大床上。

将剑,法杖置于一旁。莱特翻过身,仰面朝上,拿出父亲留下的书翻开。迎面而来的只有腐朽的泛黄的纸张的气味,但是莱特却嗅到了一丝芬芳——一丝来自天堂的花香。

“您还会指引我的,对吧。”书页上密密麻麻满是令人费解的文字,这些文字据说来自于一个古老,神秘且富有灵性的奇妙种族。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夺走了莱特父亲的性命,就像灭掉了莱特未来之海之上的灯塔,只剩下汹涌黑暗的冰冷海浪无情的拍打着莱特仅仅十五岁的年幼的心灵。愧疚,后悔。莱特对父亲只剩下遗憾和想念。为什么不好好当一个淑女,要去学魔法,剑术?真像个假小子,让父亲操心十来年。莱特甚至觉得是自己导致了那个杀死父亲的疾病。不过……二王子和四王子为什么连一点哀伤难过之情都没有显露出来呢?想到这里,莱特的脑海中又映出身旁永远有妖艳的女人的花花公子二王子,和总是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奇怪四王子。他们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呢?

……莱特想到这里,大脑进入了低速运转状态。她换了个姿势,背对着门侧卧,静静将思绪抛向窗外无暇的天空。

“……有人想陷……”

……

铛-铛-铛……急促的钟声响了九下,将莱特惊醒。

“奇怪,我躺了这么久吗?”这样想着远走的思绪又飘了回来,莱特直起身,感到脑中有些混乱。

“姆特!姆特?”莱特呼喊了好几下女仆姆特的名字,可是门外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迅速就有回应,取而代之的是连一点气息都没有的安静,有些诡异了。平常这个时候姆特都会在门外的走廊的,今天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不管如何,照父亲说的,我该走了。”

莱特离开床,从白橡木的衣柜中取出先前常穿的平民衣物——亚麻短衣和黑色百皱裙,其实莱特本不喜欢裙子,太漏风,但眼下如此环境,又不得不伪装成平民。

换下黑色女士礼服,穿好衣服,将一条黄皮革细腰带系在腰间并别好剑,确定好夹层中的船票后,再将一些书和少量的换洗衣物装入手提箱。以及把一颗拇指大小的透明宝石揣入衣兜。最后整理好房间,走出房门。又侧歪着头,熟练地扎了两个辫子。

深吸一口气,“出发。”莱特刚迈出第一步,身体突然止在原地,空荡的走廊里,五彩的大格子落地窗反射着走廊另一侧昏黄的烛光,漆黑的天空之上印上了一轮暗黄的月亮。地面……莱特踏踏脚,柔软的地毯下似乎在震动。

这个现象,太反常了,莱特思索着,眉头紧皱。她轻轻地趴下,似乎是怕惊动什么。“这是在……地震吗?”

不对,这声音有节奏地一下下的刺激着莱特的耳膜,像是钢铁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摩擦声,就像是……盔甲!

“二楼找到六公主了吗……没有,队长……快……三楼……公主的房间……”

莱特从这不和谐的噪声中分辨出一些沉重的,严肃的,毫无人性的声音。

“怎么回事,难道是起义军?不……不可能,穿山甲帝国的特工?也不对,他们的人数很多……”莱特猜测着,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但是她的身体却本能地感到紧张。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奇,奇怪,身体,动不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从楼梯口袭来,像一只紧紧将莱特按住的极有力的手,将她定在原地。

“听到动静了。”一个浑浊陌生的男声从黑暗的楼梯下传来。

“小心!别惊动她。”接下来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低沉的男音,“都把剑看好了,别伤着她,四王子的命令是活捉。”

“是。”数不清的声音一齐回答,但声音细微。

“什么……四王子?那个不爱说话的猥琐眼镜男!”莱特立马感受到一股恶寒,不过,能被四王子调动的,不就是己方,也就是亚细亚国军吗,按理来说,不可能会追捕我的呀,莱特心想着,心中的弦被不远处清脆的铁靴声胡乱地拉扯着,莱特的脸上的表情不淡定了。“如果被他们抓住,我肯定就完了!”

转念之间,莱特的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跑!可是,又该怎么逃呢?不能往楼梯跑,王城一定全是他们的人了。只能——

莱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在哪儿?”“哪里,走廊上,房门前。我们被发现了,她要跑啦!”

霎时,数十个用板甲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高大骑士向莱特蜂拥而来。

“你们几个在正面拦住她,我和克尔从后面包抄,记住,别伤了她!”一个头顶红缨的的队长模样的骑士对身后十来人发号施令。不一会儿,他们都迅速冲向莱特。

莱特料想到了他们会以这种猛烈的方式,于是抢跑几步,拉开了与追逐者十多米特的距离。板甲的摩擦声和气流的呼啸声不断刺激着莱特敏感的神经。

“别跑了,六公主,没用的。”两个士兵不知从哪里出现在莱特跟前,他们之间只有两米特的危险距离。

莱特一个猛刹,顿止在原地。

“可恶,两面包夹吗?”莱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双腿发颤有些站不稳。

士兵们看到莱特停在原地,怕是吓得不敢动了。他们的步子也变成了带有挑衅的漫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莱特尽力不让牙关打颤,并悄悄向中间缓缓移动。

“抱歉啦,公主,我们要逮捕你。”为首的一个头顶红缨的高大士兵说。

“啊?”这个原因属实让莱特惊讶十分,莱特在记忆中,寻找不出有关做了什么足以触犯法律的大事,这个罪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逮捕我?开什么玩笑,我什么都没做。”

为首的人戏谑地笑了笑,说:“刺杀国王。这可是死罪呢公主,居然杀死亲爱的父亲,真是父慈女孝呢。”

“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父亲?”对于莫须有的奇怪罪名。这根本就是在侮辱一直牵挂着父亲的莱特。莱特简直气得无法正常思考。“是……是谁指使你们来的?”虽然明知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莱特还是紧张得手心发汗。

“没关系的,公主。四王子说,他不会杀你,只要公主去见他。”

“四王子,那个变态?”真是有些奇怪。

“唉,真是浪费口水。不跟你废话了,抓住她。”为首的人将手一挥,数十人蜂拥而上。“放心吧,公主不会很疼的。”

莱特哪里信他的鬼话,右手已经握住了身后落地窗的开关把手。用力一压,凛冽的风从推开了窗户口侵入。

“公主,你要干什么,冷静一点。”

莱特向后纵身一跃。

“拉住她,快。”数十人一齐向莱特伸出手。

窗外是一个中等规模的花园广场,地面是坚硬的大理石砖,落差有十来米特。耳边划过空气的声音正震耳欲聋。没有时间思考了。

莱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法杖里的魔力随控制流入手心。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射箭射中红心一样,冲上了大脑。来了,就是它!眨眼片刻之间,一大股从莱特手心喷涌出来的气流在他要落地的瞬间,给莱特抵消了从上落下的极大冲击力。

哒,哒。安全落地。莱特迅速起身,继续向前跑。

“哦,天哪,她使用魔法不用吟唱的吗?”楼上那几个人吃惊地将嘴巴张开,“我都说过要注意她的魔杖了吧。”

拐过几条岔路,穿过如迷宫一般的花园,一个空旷的平地展现在眼前。姆特口中的黑色马车果然在此。为了不引人注意,马车停在一片树丛中。车旁站着一个瘦弱面容憔悴、眉头低垂的男子,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身着黑色道袍,看起来很神秘。

莱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就目前来说,除了已经消失的姆特,没有能相信的人了。

“宫廷魔导师团,第三队,因帕森波,兼职马车夫,为您效劳。”名为因帕森波的瘦小男人自我介绍道。“遂先王之命,护送王女。”塔邦莱特拉开车门。车厢里只是普通橙色,里里外外都是普通的不引人注目地样子。

“麻烦快一点,公主。快没时间了。”

莱特踏着吱呀作响的木板进入车厢。因帕森波关上门,拉下窗帘,坐在前面的车厢外的驾驶位。

极为紧张的莱特坐在在座位上心急如焚,背景音中钢铁板甲的摩擦声越来越明显。

但是,因帕森波在坐下后就一直没有动作,莱特焦急地敲打着前面的车厢版。用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催促道:“快点儿,他们会追上来的。”然而,驾驶位上的因帕森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快……”

“在那边,别跟丢了……”

随着耳边的脚步声被一倍一倍的扩大。身后的追兵果然出现在了距离马车十米特开外的地方。几个闪烁着银光的物体在树丛中迅速穿梭,如同探寻猎物的野狗,四处游走的视线不断搜寻着莱特踪影。

又靠近了,莱特紧张到屏住了呼吸,警觉的视线没有一刻不聚焦在窗外的树林上。

“求你了,赶快开车吧。这千万不要是一个陷阱啊!”莱特在心中祈祷着。

此时四个清晰,高大的,反射着寒冷月光的人形轮廓已经出现在了车窗外不远处,其中有两人手持长弓,满身杀气袭来。

“在哪里?找到了吗?”

“那里,六公主在那儿!”寒光从一个士兵被钢铁包裹住的手指上反射到莱特惊慌不已的双瞳中,那人从背后拿下一个巨大的,弯盘了一圈的黑色山羊角。

“唔——”划破夜空,震耳欲聋的低沉号角声盖过夜间一切声音,响彻王城。

莱特紧紧捂住耳朵。等号角声消失后,紧随的是从四面八方回来的士兵的铁靴声,这阵仗,至少超过了一千人。

“开玩笑的吧,这么多人。”莱特来不及思考,刺耳气流声又占据了耳道。

突然一个从上而下的,无形且十分强大的力,把莱特的身体死死压在木质的座椅上。

“啊——”莱特胸中的空气似乎也被这股奇怪,突然的力,压迫出胸腔,缺氧的窒息感,清空了大脑的所有思绪。

“是……敌人的魔法吗?”莱特脸色煞白,眼角的余光仍然洞察着车外的细节,但是——

王城消失了!就连都城的灯火也无影无踪。

并没有客观意义上的消失。莱特注意到是王城和外围的楼群在急剧变小,光亮也变得暗淡。

一股强大的气流在助推车厢向上飞腾,但是这么强大的魔法需要的魔力量也成正比,这不可能,对于普通的人类而言。

不一会儿,缺氧感和眩晕感消失了,但是莱特并没有落地的感觉。“这又是怎么回事?真是令人费解。”莱特嘀咕道。

“空间魔法。我们被敌人锁定了。”驾驶位的因帕森波在沉默了许久后,久违的开口,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像垂危病人临终的遗言。

“嗖,嗖。”窗外忽然想起两个奇怪的飞行声,莫不是?

“烈焰!”因怕声波发动空气系攻击魔法,火焰笼罩住了窗外的视野,刺眼的火光像太阳一样炙烤着一切。

“很好,因帕森波,不过你的魔力啊,也就是石头,已经用光了吧,为了让六公主飞这么高。”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的声音,听起来颇具磁性,难辨男女。

“别跟他废话,杀了他。”

这个声音,莱特感到耳熟,但又有些陌生。难道是四王子?

“嗖。”一根暗淡的射线从夜空中袭来,简短的一声,车外的驾驶位处便没了动静。只听得到气流冲破气管的声音,看来发生了什么,想也不用想。

“我不会,也被杀吧?”莱特喃喃道,但全身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身体怎么……动不了?”莱特心中的惊慌已经化作了对敌人无形的恐惧,恐惧得无法动弹。

“怎么可能?我居然被吓得动弹不得。”但是光是以能够无伤接下魔力如此强大的火焰魔法,就能够对莱特进行实力上的威压。居然有如此强大的魔导士。

车窗外一时没有动静。“难道他们已经走了?”莱特紧绷的心弦在寂静的安慰下放松一点。

“莱特。”

是那个四王子的声音。

“莱特。怎么不回答我一下,我知道你在里面。”传来的是四王子独有的奇怪而变态的声音。

“哒,哒,哒。”几下脚步声后,四王子的上半身出现在左侧车窗,当他看到莱特惊恐地无法动弹的样子,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愉悦之情。他对着车厢里的莱特用玩笑般的口吻问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回事?就像是要把‘我什么都没做’,写在脸上一样。”

“我完全听,听不懂你在说,说什么。”莱特鼓足的勇气,但是话语之间还是有些结巴,声音微弱。

“不管那么多,你先出来吧。呆在里面一定也不好受。”四王子的语气突然变回正常的平缓声调。窗外又响起了更多的“嗖,嗖”声。不一会儿,已经有一大群身着魔导士制服的人从四面八方围住了马车。

莱特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感觉到那股杀死因帕森波的强大魔力,并感觉到那个魔力的操纵者正在从窗外向他投来冰冷尖锐的视线。

见莱特迟迟不出来,四王子无奈地摆摆手,但这个动作并不是做给莱特看的。突然,他以十分严肃的语气大声说:“莱特·阿德范切尔·凯米克,因涉嫌毒杀国王,现在将对你执行逮捕。由于你拒捕,并试图逃跑,经讨论,加重对你的处刑。”

“我没有干过你口中的龌龊事!”莱特突然猛地踹开门,站直身体,用双手一把拽住高她半个头的四王子的金丝衣领,压抑着占据大脑的怒气。四王子似乎被莱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到了,但也仅限于微妙的表情变化,四王子挥手,示意周围的魔导士放下武器。

“呼。”四王子呼出一口气,做出无奈的表情,说:“真是没法子,虽然兄妹一场,但是我也无能为力。”

“你和那些穿盔甲的都在胡说八道,真是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莱特愤怒的眸子里,又开始流露出极为不屈的神情。

“噗。”四王子用手遮住面部,但从莱特的角度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家伙,居然脸红了!

“父亲的去世,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莱特的脸几乎快抵到了四王子翘起的尖鼻子。这使四王子的面部更红了,简直就像猴子的屁股一样。他不得不用两只手才能挡住。

“以后再谈父亲吧。你们两个,抓住她!”四王子推开莱特,整理好衣领,从一个魔导师的手中接过一根法杖。

两个人从四王子身后出现,他们锁住了莱特的身体,对她的手脚用绳子进行了捆绑,使她动弹不得。

“空间魔法吗……”除开四王子对莱特的无端指控,空间魔法的效果控制住了大脑。莱特感到四肢无力,意识模糊,眼前逐渐被无边的黑暗笼罩,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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