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吹起了少许秋风,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地在太京城飘落着。
太京城炎热了那么些日子,老百姓们总算是能透透凉气。
“驾!驾!”
清晨的帝国,天茫茫然地才露出一片弱光,见今日这般持续不停地小雨,怕是也见不得红日出来执勤了。
烈日在雨天可以不执勤,人不可以。
即便是百般心思在心头涌动,慕容忱此刻便要赶回南都去了。
他恨不得现在便带队杀进府里,一个一个地严厉逼问。
只是圣命难违,皇帝陛下的话,他不得不听。
他是定南上将军,得回南都镇守。
他是慕容忱,得保护那人的子嗣。
这两者,他都可以为之付出大好的前程,乃至是生命的代价,去捍卫。
只是,现实总是不由人意,便是帝国上将军,终究也难两全。
方才出城不久,路上的雨水敲打在返回南都的一队人马身上。
忽而传来一阵笛声。
那笛声听着尖锐,却并不高亢。
虽不刺耳,但足够惊醒美梦。
慕容上将军定睛一看,只见远处有两人在守候,一人坐轮椅,一人在旁撑伞。
坐轮椅那人,慢慢地放下笛子,微笑地看向他。
今日下着淅淅沥沥小雨。
巫府尹瘫坐在公堂上,脑海里早已充斥着倾盆大雨。
还打雷。
天还没亮,他就被惊动了,连忙洗漱换衣回来太京府邸坐镇。
那群漕帮人的运送的货,暴露了。
负责秘密运送的人,死得不能再透了。
若是平日里出现这种事情,也有其他备案可以运作。
好死不死地怎么就赶上巡防营突击抓贼了,好抓不抓偏要到地字渡口码头去附近抓。
这下闹大了,漕帮那伙人人全没了,一船队的货就在那停着。
额滴个亲娘啊,巡防营直接撞上了。
这事影响太大了,处理不得当,自己这个太京府尹的位置,怕是不保啊。
巫府尹深吸一口气,大喝道:“笔墨伺候!”
甚幸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此刻禀报以及安排,倒也不算晚。
“这位公子,大清早的,这般天气,于此处候着,怕不是在等我?”
“慕容将军豪爽,在下的确是在等上将军。”
慕容忱坐在椅子上大笑,说道。
“我是军人,军人往往给人印象,便是粗人一个。所以你不用喊什么上将军,与我随意便是。喜好声乐的军人,大陈国不是没有,鄙人便是其一。凑巧,你方才吹的,是笛子。陈国人,都知晓我慕容忱是笛子不离身。”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陈旧的牧笛。
慕容忱一边把弄着牧笛,一边说道。
“我观公子外表,似乎也不是寻常人家,又能算到我轻装返程,挑了这么个点在此处候着,今日总不能是找我慕容忱来吹笛子的吧?”
公子失笑,说道。
“上将军说笑了。在下的确是来找上将军,讨教音律的。”
“哦?这么说来我还蒙对了。好,你倒是来讨教,别的不提,吹笛子,我倒算是在行。”
慕容忱饶有兴致地道。
公子再次吹起了手中长笛,曲调同方才听闻的,并无二样。
慕容忱闭上双眸,边听边道。
“你的笛声,用清厉二字来形容,最好不过。”
公子再次放下长笛。
“请上将军赐教。”
“清一字,是因为这曲调淡薄清雅,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但,笛声本就尖锐,很难真正做到宁静致远,求心安罢了。”
“既然不能宁静致远,便是有要事在心间。笛声尖锐,是警,是厉。公子挑了这个清晨,吹奏了这首曲子,是想示警慕容忱,有要事要发生?”
公子点头微笑道:“昨夜,太京城地字渡口码头,有人在偷运货物。”
“何人?偷运的是何等货件?”
“江州漕帮。偷运的,是一批粮草,和一批重要的军需物资。”
“根据细册上记录的,应该是即将要送去南都的军需。”
慕容忱眉头忽而紧皱。
“你方才说昨夜,现在已是清晨,这帮人已经走远了么?”
“回上将军,这帮人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昨儿夜里在地字渡口码头,一个不留。太京城巡防营的人,在抓贼的时候碰巧路过,尸首与船队的货物,现在已经控制了。估计今早便会转交到刑部。“
慕容忱看着白衣公子,问道。
“是你做的吗?“
“是。“
“为何?
“为了上将军。“
慕容忱开始正视眼前这位男子,以及身旁撑伞那位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为了我?“
公子把手中的笛子递给了撑伞的女子。
“当今天下,大陈国,虽是如日中天。但周遭仍是有诸多纷扰战乱。这其中情况最严峻地,便是西边的西漠人。破西军是以整个大陈举国之力堆砌出来的强壮人马,破西上将军更加是四位上将军里,威名最盛之人。近几年一直马不停蹄地与西漠人交战。“
“但,如此一来,虽是陈国强盛,但并不见得就有如此规模得军备能均衡布置。在西边的战况持续不断的情形下,其余边境变显得捉襟见肘。比如大陈国的南都,常年受海上倭寇以及周边氏族侵略,压力不见得就比西边小。而这时候,居然还有人要将运送至南都的军需粮草中饱私囊。“
公子低声提醒道。
“连从太京城送往南都的物资,都敢这般被挪动。那么地方各地送往南边的补给呢?上将军以为如何?”
慕容忱没有出声,他知道这是事实。
在军需粮草补给每次都延迟送至的情况下,定南军若不是在自己指挥下,打闪击迂回战略,抢夺敌方粮草,从不陷入持久战,如果这种短缺补给的情况再持续下去,南边可就太难了。
“江州漕帮偷运要运送到定南军的粮草,这等案件移交到刑部,事情很难会被压下去。如此一来,朝堂上的人们才会来关注。你帮了南都百姓的大忙。”
慕容忱开始重视这位白衣公子以及身边撑伞,腰间佩剑的女子。
“那你为了我做这件容易招惹杀身之祸的事情,是出于什么目的?”
“既然已经知晓此事,还请侍郎大人尽快摆平此事。”
这里是刑部,刑部侍郎的书房。两名身披大陈国官服的官员,正在密语。
一人背着双手在身后,凝视着案桌上的那名官员。
坐着的便是刑部侍郎大人,司岳。
只见他满脸愁容,没好气地反驳道:“当下要如何摆平?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了?秘密行事秘密行事。本官帮你们在渡口方圆几里都找了借口清了人,你们居然还能走漏消息?”
司侍郎捏着拳头,双眸瞪圆了看着对方。
“现在这些证据都是由巡防营第一手拿到,刑部要做手脚,怕是不容易啊。”
那人浅笑,走过去案桌侧,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台,说道。
“侍郎大人尽可放心,巡防营那边,自会有人部署。侍郎大人只管在刑部这边摆平就是,把巡防营转交到刑部的货物,在刑部做点手脚就是。“
他凑到司侍郎的耳旁道。
“无人能知晓,那是要送往南边的东西。”
司侍郎听闻,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连巡防营你们都能动手脚,那为何此事一直都要避开巡防营?尔等知道本官为了这事想了多少办法,就是为了避免与巡防营有交集。”
那人听罢,哈哈大笑,绕到司侍郎的身后,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大人物们做事,往往都要留一手。就好似打牌九一般,牌,切莫一次性全部摊开。”
“报!!!大人,侍郎大人!!!”
司侍郎怒不可遏地跑到门口,将这位闯进两人秘谈的人掌掴了两下,边打边道,说了几次除非大事否则不要打扰本官,怎地就是不听。
闯进来这人,是司侍郎的心腹。挨了两下,他仍是火急火燎地凑到司侍郎的耳旁低语。
司侍郎边听,脸色越是凝重。
“神机门?”
“不错。在下留了一手,将货物的细册,转交给了神机门。如今由巡防营转交到刑部的那份,是在下摹写的。”
两人此时已经坐在了城外的一小亭里,喝上了茶。
慕容忱一杯饮尽,思忖道:“既然这事能直接送至神机门,就算刑部、巡防营,乃至大理寺都有这伙人的后手,也无法按下这次的事件。挪动军需粮草这件事情,势必会搬到朝堂上,陛下必定知晓。”
公子不可置否,给上将军倒茶。
“此事并不复杂,虽说这伙人势力颇大,除却各州郡各道,连太京城他们都敢动手脚,可谓是手眼通天,做事滴水不漏。但,只要其中一个环节暴露出问题,并且将这个问题持续放大,那么就算是滴水不漏,终究也会水落石出。”
慕容忱此时已是满脸欣赏的目光看着公子,不禁笑道:“这等事情,若不属实,你胆子够大,胆敢戏耍我这位帝国上将军。“
“倘若是事实,你不在朝堂,不在京城的中心信息源,单凭我轻装紧急回京,从各处的流言蜚语里分析出来,宫里那位对我的处置结果,再来算此事,便能算到我的处境,还说出了【夜莺】这个词。这是其一。”
“如你所言,在刑部与巡防营都可能会出现问题的情况下,你还能掌握漕帮运送的具体地点,摸清底细,并且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击必中。甚至把消息能捅到神机门那处,还能让神机门没有发现你。这是其二。”
慕容上将军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不知公子与身旁这位如何称呼?”
“上将军唤我姜林便是,这位是在下的挚友,安心。”
安心听罢,不禁皱着眉头说道:“我是公子的侍女。”
“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上将军仰天大笑,今日他不想回南都了。
他得先去见三皇子,再去拜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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