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京风 第二章 城里城外

今日吹起了少许秋风,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地在太京城飘落着。

太京城炎热了那么些日子,老百姓们总算是能透透凉气。

“驾!驾!”

清晨的帝国,天茫茫然地才露出一片弱光,见今日这般持续不停地小雨,怕是也见不得红日出来执勤了。

烈日在雨天可以不执勤,人不可以。

即便是百般心思在心头涌动,慕容忱此刻便要赶回南都去了。

他恨不得现在便带队杀进府里,一个一个地严厉逼问。

只是圣命难违,皇帝陛下的话,他不得不听。

他是定南上将军,得回南都镇守。

他是慕容忱,得保护那人的子嗣。

这两者,他都可以为之付出大好的前程,乃至是生命的代价,去捍卫。

只是,现实总是不由人意,便是帝国上将军,终究也难两全。

方才出城不久,路上的雨水敲打在返回南都的一队人马身上。

忽而传来一阵笛声。

那笛声听着尖锐,却并不高亢。

虽不刺耳,但足够惊醒美梦。

慕容上将军定睛一看,只见远处有两人在守候,一人坐轮椅,一人在旁撑伞。

坐轮椅那人,慢慢地放下笛子,微笑地看向他。

今日下着淅淅沥沥小雨。

巫府尹瘫坐在公堂上,脑海里早已充斥着倾盆大雨。

还打雷。

天还没亮,他就被惊动了,连忙洗漱换衣回来太京府邸坐镇。

那群漕帮人的运送的货,暴露了。

负责秘密运送的人,死得不能再透了。

若是平日里出现这种事情,也有其他备案可以运作。

好死不死地怎么就赶上巡防营突击抓贼了,好抓不抓偏要到地字渡口码头去附近抓。

这下闹大了,漕帮那伙人人全没了,一船队的货就在那停着。

额滴个亲娘啊,巡防营直接撞上了。

这事影响太大了,处理不得当,自己这个太京府尹的位置,怕是不保啊。

巫府尹深吸一口气,大喝道:“笔墨伺候!”

甚幸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此刻禀报以及安排,倒也不算晚。

“这位公子,大清早的,这般天气,于此处候着,怕不是在等我?”

“慕容将军豪爽,在下的确是在等上将军。”

慕容忱坐在椅子上大笑,说道。

“我是军人,军人往往给人印象,便是粗人一个。所以你不用喊什么上将军,与我随意便是。喜好声乐的军人,大陈国不是没有,鄙人便是其一。凑巧,你方才吹的,是笛子。陈国人,都知晓我慕容忱是笛子不离身。”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陈旧的牧笛。

慕容忱一边把弄着牧笛,一边说道。

“我观公子外表,似乎也不是寻常人家,又能算到我轻装返程,挑了这么个点在此处候着,今日总不能是找我慕容忱来吹笛子的吧?”

公子失笑,说道。

“上将军说笑了。在下的确是来找上将军,讨教音律的。”

“哦?这么说来我还蒙对了。好,你倒是来讨教,别的不提,吹笛子,我倒算是在行。”

慕容忱饶有兴致地道。

公子再次吹起了手中长笛,曲调同方才听闻的,并无二样。

慕容忱闭上双眸,边听边道。

“你的笛声,用清厉二字来形容,最好不过。”

公子再次放下长笛。

“请上将军赐教。”

“清一字,是因为这曲调淡薄清雅,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但,笛声本就尖锐,很难真正做到宁静致远,求心安罢了。”

“既然不能宁静致远,便是有要事在心间。笛声尖锐,是警,是厉。公子挑了这个清晨,吹奏了这首曲子,是想示警慕容忱,有要事要发生?”

公子点头微笑道:“昨夜,太京城地字渡口码头,有人在偷运货物。”

“何人?偷运的是何等货件?”

“江州漕帮。偷运的,是一批粮草,和一批重要的军需物资。”

“根据细册上记录的,应该是即将要送去南都的军需。”

慕容忱眉头忽而紧皱。

“你方才说昨夜,现在已是清晨,这帮人已经走远了么?”

“回上将军,这帮人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昨儿夜里在地字渡口码头,一个不留。太京城巡防营的人,在抓贼的时候碰巧路过,尸首与船队的货物,现在已经控制了。估计今早便会转交到刑部。“

慕容忱看着白衣公子,问道。

“是你做的吗?“

“是。“

“为何?

“为了上将军。“

慕容忱开始正视眼前这位男子,以及身旁撑伞那位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为了我?“

公子把手中的笛子递给了撑伞的女子。

“当今天下,大陈国,虽是如日中天。但周遭仍是有诸多纷扰战乱。这其中情况最严峻地,便是西边的西漠人。破西军是以整个大陈举国之力堆砌出来的强壮人马,破西上将军更加是四位上将军里,威名最盛之人。近几年一直马不停蹄地与西漠人交战。“

“但,如此一来,虽是陈国强盛,但并不见得就有如此规模得军备能均衡布置。在西边的战况持续不断的情形下,其余边境变显得捉襟见肘。比如大陈国的南都,常年受海上倭寇以及周边氏族侵略,压力不见得就比西边小。而这时候,居然还有人要将运送至南都的军需粮草中饱私囊。“

公子低声提醒道。

“连从太京城送往南都的物资,都敢这般被挪动。那么地方各地送往南边的补给呢?上将军以为如何?”

慕容忱没有出声,他知道这是事实。

在军需粮草补给每次都延迟送至的情况下,定南军若不是在自己指挥下,打闪击迂回战略,抢夺敌方粮草,从不陷入持久战,如果这种短缺补给的情况再持续下去,南边可就太难了。

“江州漕帮偷运要运送到定南军的粮草,这等案件移交到刑部,事情很难会被压下去。如此一来,朝堂上的人们才会来关注。你帮了南都百姓的大忙。”

慕容忱开始重视这位白衣公子以及身边撑伞,腰间佩剑的女子。

“那你为了我做这件容易招惹杀身之祸的事情,是出于什么目的?”

“既然已经知晓此事,还请侍郎大人尽快摆平此事。”

这里是刑部,刑部侍郎的书房。两名身披大陈国官服的官员,正在密语。

一人背着双手在身后,凝视着案桌上的那名官员。

坐着的便是刑部侍郎大人,司岳。

只见他满脸愁容,没好气地反驳道:“当下要如何摆平?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了?秘密行事秘密行事。本官帮你们在渡口方圆几里都找了借口清了人,你们居然还能走漏消息?”

司侍郎捏着拳头,双眸瞪圆了看着对方。

“现在这些证据都是由巡防营第一手拿到,刑部要做手脚,怕是不容易啊。”

那人浅笑,走过去案桌侧,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台,说道。

“侍郎大人尽可放心,巡防营那边,自会有人部署。侍郎大人只管在刑部这边摆平就是,把巡防营转交到刑部的货物,在刑部做点手脚就是。“

他凑到司侍郎的耳旁道。

“无人能知晓,那是要送往南边的东西。”

司侍郎听闻,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连巡防营你们都能动手脚,那为何此事一直都要避开巡防营?尔等知道本官为了这事想了多少办法,就是为了避免与巡防营有交集。”

那人听罢,哈哈大笑,绕到司侍郎的身后,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大人物们做事,往往都要留一手。就好似打牌九一般,牌,切莫一次性全部摊开。”

“报!!!大人,侍郎大人!!!”

司侍郎怒不可遏地跑到门口,将这位闯进两人秘谈的人掌掴了两下,边打边道,说了几次除非大事否则不要打扰本官,怎地就是不听。

闯进来这人,是司侍郎的心腹。挨了两下,他仍是火急火燎地凑到司侍郎的耳旁低语。

司侍郎边听,脸色越是凝重。

“神机门?”

“不错。在下留了一手,将货物的细册,转交给了神机门。如今由巡防营转交到刑部的那份,是在下摹写的。”

两人此时已经坐在了城外的一小亭里,喝上了茶。

慕容忱一杯饮尽,思忖道:“既然这事能直接送至神机门,就算刑部、巡防营,乃至大理寺都有这伙人的后手,也无法按下这次的事件。挪动军需粮草这件事情,势必会搬到朝堂上,陛下必定知晓。”

公子不可置否,给上将军倒茶。

“此事并不复杂,虽说这伙人势力颇大,除却各州郡各道,连太京城他们都敢动手脚,可谓是手眼通天,做事滴水不漏。但,只要其中一个环节暴露出问题,并且将这个问题持续放大,那么就算是滴水不漏,终究也会水落石出。”

慕容忱此时已是满脸欣赏的目光看着公子,不禁笑道:“这等事情,若不属实,你胆子够大,胆敢戏耍我这位帝国上将军。“

“倘若是事实,你不在朝堂,不在京城的中心信息源,单凭我轻装紧急回京,从各处的流言蜚语里分析出来,宫里那位对我的处置结果,再来算此事,便能算到我的处境,还说出了【夜莺】这个词。这是其一。”

“如你所言,在刑部与巡防营都可能会出现问题的情况下,你还能掌握漕帮运送的具体地点,摸清底细,并且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击必中。甚至把消息能捅到神机门那处,还能让神机门没有发现你。这是其二。”

慕容上将军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不知公子与身旁这位如何称呼?”

“上将军唤我姜林便是,这位是在下的挚友,安心。”

安心听罢,不禁皱着眉头说道:“我是公子的侍女。”

“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上将军仰天大笑,今日他不想回南都了。

他得先去见三皇子,再去拜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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