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雷雨交加的夜，妻子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与孤独为伴。
客厅内连大灯都没有开，面前茶几上只是亮着一盏惨淡的台灯。
那微弱的光线像是渺茫的希望，照着她近乎绝望的脸。
她白色睡衣，面容憔悴，黑黑浮肿的眼圈，像是刚经历过沉重莫大的打击。
妻子就这样睁着眼睛，单薄的坐在那里。
没有打开大厅的灯是因为她要等一个人回来，那个人是他的丈夫，如果开着灯她不确定那个男人会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因为她不敢保证回来的他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他。
室外暴雨倾盆，雨水激烈的拍打着窗户，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像是有人敲击窗户疯狂的求救。
墙上时钟的秒针，在阴暗中一步一步的前行。那滴答声被雷雨的狂躁所覆盖。
这时一条长长的闪电在天空划过，透过窗户照亮了整个房间。紧接着一声惊雷响起，让不平静的夜更加的不够平静。
妻子依旧像个雕像一样，无动于衷的坐着。任凭雷雨声在耳边聒噪。
丈夫在江水中失踪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打捞人员开着救生艇掘江三尺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那时候所有人都放弃了，亲人朋友都劝她节哀，但妻子依旧没有死心。因为丈夫在电话里说，一定要等着他回来，他要好好看看那个正在孕育成长的小生命。那时丈夫声音是激动的，激动的语无伦次。
丈夫一直都是个注重承诺的人，说到必然就会做到。妻子相信他，她坚信。
但这次他却食言了，妻子在家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丈夫的归来。等到的却是晴天霹雳的噩耗。
妻子黯然的看向自己的小腹，轻轻的抚摸着还未成形的珠胎。她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因为身体和灵魂已经被悲痛掏空。
悬挂着的时钟像是黑色的大蝙蝠趴在白色的墙面上，看似一动不动，实则在匍匐前进。红色的指针在雷雨的掩护下悄悄的前进着。就好像蛇在草丛丝丝丝的吐着信子。
终于，时间到达了那个点，时钟的三根指针相遇在零点的那一刻。整点的钟声突然当当的响起，清亮的钟声唤醒了妻子的神志。妻子正襟危坐，她知道这是个不属于人类的时间。那他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呢？
时间还在往前走着，这时雨声更加狂躁，雷声阵阵，电闪雷鸣。妻子的心情也在随之起伏着。
大门缓缓地被推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闪一闪的光线与轰隆声映衬着他身体轮廓。
妻子瞪大了眼睛，心脏仿若鼓点，嘭嘭嘭嘭节奏越来越快。她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认得出他的身形。这就是他。
那黑色的身影扭扭曲曲，一步一步，像丧尸一样缓缓走进了房间。脚下踩着湿哒哒的水。
大老远的妻子就闻到了一股水草的腥气，那身影身上的水滴正不停的往地板滴落。地板上的水异乎寻常的多，正悄悄的在那人身周蔓延着。
终于他走到了妻子的面前，微弱的灯光下妻子勉强的看清了他的样子。
她再次确认，是他，就是他的丈夫，他的脸虽然被长时间浸泡的浮肿变形。但他身上的的红色T恤，黑色长裤，和白色的耐克球鞋。和他那天出门时穿的一模一样。
妻子瞬间崩溃的大哭起来，她哭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压抑的情绪被希望点燃后的激动。这可是至亲的亲人，无论他是人还是鬼，都不会让她有半分的害怕。
她用尽全力，扑倒了他的怀里，把头深深的埋在他宽阔的胸膛。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任性了”
两人竟争相道起了歉。
“你的身体好冷”
“江水好冷，我好不容易才从那逃出来。”
妻子紧紧的抱住丈夫，温情的道“没事家里温暖，我去给你煮碗西红柿鸡蛋面。”
“不用了，我现在身体里装的全是水，吃不下东西，我想休息一下。”
妻子拍了拍丈夫的后背“好那去卧室好好睡一觉吧。”
丈夫推开妻子，双手放在她的肩膀。泛白的眼珠凝望着妻子。
“不了，我在沙发上躺会吧，等会还要出去。”
妻子满脸讶异“你还要走吗？”
“是”
“为什么？”
丈夫的表情有种说不清的怪异，可能是面部浮肿的原因“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的，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
“嗯”妻子点了点头。
“孩子还好吧？”丈夫望向她的小腹。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丈夫露出白色的微笑“让我听听他的声音。”说着他便弯下腰想要附身把耳朵贴在妻子的肚子上。
妻子浅浅的笑着说“他现在还只是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还没有发出动静的能力。”
“哦，也是。”但丈夫还是温柔的对着妻子的肚子说“小宝贝快点长大，等你出生，爸爸带你去吃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和去全世界最好玩的地方。”
他轻柔的抚摸着妻子的小腹。
妻子会心的微笑“你去沙发休息吧，什么时候出去告诉我，我叫醒你。”
“一小时之后吧。”
“嗯好的。”
丈夫疲倦的躺在了沙发上，不到几分钟便沉沉的睡去，发出轻微的打鼾声。看来他是累坏了。
他身上的水还是很多，多的不正常，不一会沙发就湿透了，渐渐溢出，滴答滴答的掉落地板。
此时的妻子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丈夫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
妻子还没来得及叫醒丈夫，他已经幽幽的睁开了眼睛，从沙发上下来。
“你现在就走吗？”妻子问。
“嗯。”
“要不你换身衣服吧，这样容易感冒。”
“不用”丈夫向门口走去。
“那你也要带把伞啊。”
“我还要赶时间，况且打伞也不方便。”
“你到底要去干啥？”妻子还是忍不住的问。
丈夫打开大门“我跟你说过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妻子急急的跟到了门口。
丈夫走进雨中，在他的不远处还有个人，那人将面目隐藏在黑色的夜幕中，看不清相貌，正在向丈夫挥手。
妻子也看到了他，他是谁？是丈夫的朋友，还是勾魂使者？
丈夫是要跟他走吗？他们要去哪？丈夫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此时的妻子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和太多的担心。
以前她也总是让丈夫为她这样，现在事情反过来了，而且变本加厉，但她知道这并不是丈夫有意为之，丈夫最爱她，最心疼她，他舍不得让她难过，他绝对不会这么做，他一直都是个好丈夫，这也许是上天给与她的惩罚吧。
丈夫走到黑色身影跟前，和他说了几句话，妻子也没听清什么。
他们说完话后，丈夫又回头大声对妻子说“放心，回去吧。”他的声音掺杂着雨水。
妻子点了点头。
丈夫向妻子挥了挥手，准备离去。
妻子也不舍挥手。
黑色的身影则没有过多的动作，像是个尽责的公务员似的机械化的带着丈夫远去……
妻子望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中被担忧与惦念满满的占据。她又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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