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21！121......”
“12！34！12！34！立...定！”
“稍息！休息15分钟！”
教官嘹亮短促的口令带着铁器相撞的金属音，楔进每只耳朵。
新进的学员们像泄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到地上。几个咧着开裂的嘴唇擦汗，几个搓肩上晒伤的死皮，还有几个干脆四仰八叉躺下喘气。
李征宇脱下作训背心，拧了个麻花，汗水滴滴答答串成了线。
军训的日子比等待死期还难。不到半个月，思维已变得沉寂。在这里只有“一令一动”的口令，没有千丝万缕的寂寞。眨眼的频率，呼吸的节奏，走路的步伐，包括各式各样的发型，统一剪成了板寸，一切制式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成铁骨铮铮。
想要打破体能的极限，想要冲出思维的束缚，心中就必须怀揣着战胜魔鬼的勇气，就必须澎湃着将胜利之旗插上世界之巅的斗志！
儿时的梦想终于实现，谈不上意外，也谈不上兴奋。如果在军训场上谈感想，那都是在扯淡。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心事：快死了，啥时候结束......
“快死了？还没吧！现在不把你们弄个半死，战场上你们就得早死！集合！”
教官皮笑肉不笑，一声“集合”喊得所有人心惊胆寒。
与幻想中的魔鬼又战斗了几个小时，才拖着疲惫的双腿迈向食堂。教官还不忘在后面讥讽：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哎？李征宇，你不饿吗？”
教官看见李征宇一个人坐在操场旁边的条椅上，上前问到。
“报告！我饿！”
“费什么话！饿了还不去吃！”
“报告！我吃不下！”
“你诚心和我杠，是不是？”
“报告！不敢！”
“我削死你！”
教官抬起腿，踢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咋啦？生病啦？小胳膊小腿儿的，快过来！我看看！”
“张教官，我真不饿...额，不是，真没病！不用看。”
“你再给我犟！立正！”
刷！只一秒，李征宇便站了个笔挺的军姿。
“目标食堂！齐...正步...走！”
李征宇刚准备齐步走出去，又听到喊正步走，右腿没收住，跨出去一大步，差点摔倒。
“哈哈哈哈哈！”
张教官大笑起来。
“臭小子！你去食堂升国旗啊？还走正步呢！”
张教官重重地拍了一下李征宇的后背，一起向食堂走去。
传说军营里教官会打人，李征宇却从来没见过。只觉得张教官训练的时候比魔鬼还可怕，既严厉又威风，让人敬畏。但只要一下了训练场，马上变成一个幽默大哥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和他多套点近乎。
李征宇确实很饿，肚子里空空如也。只是有个不好的习惯，一旦体能或者思维上超负荷运行，就毫无食欲。不吃也不睡，只想发呆。
在学校的时候，秦小糯每次都会把饭打到跟前。现在小糯不在了，无人迁就。如果不是张教官看到，八成是饿一顿回宿舍睡觉了。
“征宇，听说你以前是搞科研的。大学毕业就跑这来了。搞科研不也可以报国么？咋想的？”
“我想去漂亮国。”
“啥？去漂亮国干啥？跟当兵有什么关系？”
“今年1月的实验事故，你知道不？”
“知道啊，这么大的事件，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教官本想问李征宇来当兵的想法，却被反问得莫名其妙，又接着说：
“报道说，当场所有人都成了...成了活死人！对吧？”
“不是活死人，是活体人。”
“对！活体人，我不懂这些，你帮我科普一下，什么就活体人？”
“通俗点讲，就是没有灵魂的人。没有死，和植物差不多，但又不是植物人。”
“搞不明白......哎哎哎！我是问你为什么当兵！”
“世联国征调了维和部队参与救援。优先选择科研军事人员。所以，我想通过考核入选。”
“这！哪跟哪啊！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这么有把握？”
李征宇没有急着回答，扭过头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展露笑容。
“你...你别笑得这么瘆人！别卖关子，快讲！”
“我在毕业前之前，有16篇论文是关于那次实验的研究内容，其中有10篇获奖。”
“哎哟！你小子不简单啊！那你的好好表现，等军训结束，我给你报个嘉奖，直接让你起飞！”
“谢首长！”
“找削！走，先吃饭！”
张教官高高扬起一掌，轻轻贴在李征宇背上。
食堂里菜品丰盛，和张教官这么一聊，感觉轻松了许多，一时来了胃口。眼睛一扫，看到菜品中间有个“清蒸鲤鱼”，自己名字“李征宇”在脑中一闪而过，立时想到了秦小糯。勉勉强强吃了半碗饭，回宿舍休息。
事故中，漂亮国做的实验也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光子逆向实验。在构建超大引力场的时候，疑似因参数调试有误，造成引力场失控，伤亡惨重。却也阴错阳差，在人类史上第一次捕捉到暗能量的存在，从而以惨重的代价，改写了历史。仅仅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被检测仪器记录到。
暗元0001年，异教组织“圣光会”和“神寄会”因暗能量的揭示，撺掇在一起，合并为“圣寄会”，将“邪神论”甚嚣尘上。各自派遣早就安插在经济、科技、政治、军界等重要领域中的卧底，进行密谋策划，企图利用历史转折点的重大科学技术，来掌控世界。
世联国为防备产生动乱，组织特别会议进行商讨，决定派遣维和部队赶往事故地点救援，并且明确表达，优先选择军事科技人才。
而李征宇因为秦小糯的死，对这个信息尤其关注。思来想去，计划到事故地点一探究竟。但是苦于没有门道，一个小小的大学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去参与国际事件。
神州国自古好男儿志在天下，既许卿，也许国。于是决定从军，圆了儿时的梦想，也遂了自己的情殇，还能报效国家。一举三得。
又是难熬的三个月，终于过去。同期的学员们都各自出发，去接受派遣的单位报到。只有李征宇还没有收到派遣通知，心中焦急万分，难道自己的计划就这样落空了？不行！无路如何这条路要走下去，别说三个月，就算是三年、三十年，只要手脚还能动弹，脑袋还能思考，就一定要找到办法！
李征宇想到张教官，抬起手表。点开全息视频电话，拨向张教官。
无人应答。
不可能啊，张教官一向热心，这会儿军训结束，该走的都走了，怎会连电话都不接？或许是在开会，总结新兵训练工作？
找连副问问！连队办公室内。
“对！这个新兵我要了，你们把他的训练信息总结一份，传到总部。”
“是！首长！马上办理！”
是连副的声音。
接着又听到张教官的声音：
“报告！”
“讲！”
“请问首长！是派他维和吗？”
“保密守则手抄十遍，一个标点都不能少！”
“是！多谢首长赐教！”
听到“维和”两个字，李征宇心中忍不住嘭嘭乱跳！难怪张教官不接电话，原来有高级首长莅临到此。不过......首长口中的“这个新兵”是？啊！难道是我？！
李征宇想到这里，激动地差点叫出声来。
“进来吧！说的就是你！”
首长的雷霆之声，中气十足。
“报告！下士李征宇报到！”
李征宇昂首挺胸，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你在门外都听到了吧？有什么要说的？”首长问到。
“报告首长！请问您是如何发现我在门外的！”
“秦教授评价你是天才，我看未必！”
“请问首长！此话怎讲？”
“高科技！你不懂吗？别说你在门外一米之内，就算百米之外也能发现你！”
首长抬了抬左手，手腕处一只精巧雅致的腕表上正显示着光影。
“......中子衰变生物识别技术？这！”
“对，你没的说错！还挺识货嘛！”
李征宇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中子衰变会产生质子、电子，还有中微子。中子大量存在于已知的各类物质中，而生物自身内在、外在的运动不可能是绝对静止的，生物体内中子衰变产生的中微子就会在散射的过程中，具有一定的路径规律，有别于相对静止的其他非生物。这项技术正是利用生物与非生物的自身运动特性所研发。
如果还不清楚运动状态的规律，可以重新复习初中课本里的牛顿三定律。
没想到“幽灵粒子”这种冷门粒子，已经运用到了军事科技上面，还做到了微型化，简直不可思议！
“哦！对了，你们也别怀疑他走什么后门。这小子的档案早就在系统里放着的。我还知道......”
首长前面一句话是对着连副和张教官讲的，后面一句欲言又止，是准备说给李征宇听的。不讲为好。
李征宇此刻心情激动，没想太多，直接回到：
“任凭首长差遣！”
“好啦！大话先别讲！记住第一条，保护好自己的小命；第二条，为国为家！收拾收拾出发！”
“是！”
几个月以后，李征宇才深切地体会到首长这两条叮嘱有多么重要，信息量之大，绝不是随口的废话。
李征宇回到营房，拿上早已打包好的行李，刚转身准备出门。
“嗨！征宇，记住了，我叫张守常，叫我首长也对！”
“是！张首长！”
李征宇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眼圈一热，像是要割舍亲情一般。
“慢着慢着！等我几时殉国了你再哭不迟！哈哈！我们还会再见的！”
啪！张教官刚一说完，脸色瞬间转为严肃，同样，回了一个及其标准的军礼。眼中射出的坚定和毅然，比任何粒子的衰变都要强烈。
多年以后，这对目光，依然深深地烙在李征宇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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