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色孤村暮,山冻不流云。
次日。
李安在屋内学习算数,眼睛又不住瞧望立于墙边两柄精钢剑。李长风今日一大早出门时就告诉他,下午回来时教他练剑。
虽然李安不知道村长一个书生为什么会这样具有江湖气息的武器,但是这两柄剑又让他的心躁动起来。
学习也是心不在焉,心里又想起了自己以前听过的一些江湖故事。莫非李叔让他练剑是为了以后去护镖?不不不,李叔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大器晚成,目光不可能这样短浅。
暗中聚集力量推翻李大海的统治?也不可能,他们兄弟关系一直很好……嘶—不会是祈原县吧。难道某个王爷要造反了,李叔是他的爪牙?然后和爹是结拜兄弟?
李安越想越激动,不禁站起身来给桌子上的《算数启蒙》重重一拍。一定是这样!这鬼天气越来越冷,收租却越来越高,村子里很多人都颇有怨言。
况且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李安就觉得李长风可以取而代之。想到这里不禁眼热心动,摸向那柄剑,只留地上的《算数启蒙》独自感慨世风日下。
寒风刺骨,李长风不得不提早回家。还在院里就好像听见了些奇怪的声音,正奇怪着,推开门便看见李安正拿着剑上蹿下跳。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李安不等李长风反应过来便从炕上跃下,对着李长风行握拳道:“李叔不必多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正是起兵的好……”
看着躺在地上的《算数启蒙》,李长风不等李安说出那大逆不道之言就将他扼杀在摇篮中。
在经过一顿物理意义上的教育以及爱国主义教育心理疏导后,李安终于明白如今的世道安稳得很。
皇帝勤于政务,关心百姓,酒池肉林那是没有的;官员们也是个个清正廉洁;对内已统一,对外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从没听说有谁想把皇帝拉下马。
李长风脱掉沾着寒气的外衣坐在炕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看着默默捡起《算数启蒙》焉了气的李安,心想此子果然非同寻常,生有反骨。
想到这便说道:“小安,过来。”李安不明所以,只是惴惴不安地垂着脑袋站立在炕边。
李长风伸手在李安背后仔细摸了一下,看着李安怪异的目光,尴尬地收回手假意咳嗽下:“你看你,又瘦了这么多……额,一定是因为太饿了才会胡思乱想,中午可一定要多吃点。”
看到李安露出恍然大悟又是感激的神色。
李长风心里却在想:果然小说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反骨。还有什么五彩的天子之气,一定也是杜撰。
午饭果然是丰盛,有着李长风昨日买回的熟食,倒也没费多长时间。
饭后稍微歇息了下,李长风稍微整理了下思绪看着李安道:“小安,李叔问你一个问题。”
听见这话,李安紧张起来,瞟向那本《算数启蒙》。
“你刚刚说你想起……不是,你想那个什么,出人头地,为什么呢?”一个词差点把李大书生搞出内伤。
李安闻言顿时放松下来,好在不是算数。
“因为我想让所有人都认识我,就像人们都在谈论的那样。”李安如遇知己,又兴奋道。
“这样,天下人都知道我是谁,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还能找大夫给父亲看病,让刘伯过得好一点。”
说到这里,李安又想到了刘伯此时恐怕正在那四面漏风的小屋内吃着简陋的东西,扭捏道“李叔,我以后可以少吃一点省一部分吗?刘伯对我有大恩,我想给他送去一部分。”
李长风不禁肃然起敬,端坐起来。
果然有一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从他父亲那里传承给了他。李长风没有回答他的请求,而是继续发问。
“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人尽皆知的大侠,路遇贼寇劫掠百姓,明知不敌,你救是不救?”
“当然要救!大侠就应该是这种人!”李安理所当然。
李长风又问:“那么如果你成了人人喊打的贼寇,明知不该,救是不救?”
李安双颊微红,看着李长风眼睛道:“我不会成为贼寇。”
“如果呢?”李长风步步紧逼,“而且救了也没人知道,没人会感激赞扬你,你会怎么做?”
这次李安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思考起来。李长风也不作声,只是正襟危坐看着对面的少年。
屋外万籁俱寂,只剩寒风呼啸,刀割般掠过小屋,篱笆和枯树的低吟。
凛冬将至,漠北地域的人,鸟,兽,虫,鱼皆是避寒不出,好一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门外寒树最后一片枯叶落地时,李安抬起了头。
“救。”
看着李安认真的神色,李长风不由得笑道:“总算想好了。”
“不,即使真成了贼寇,我也会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刚刚只是在想以后是成为江湖大侠好,还是黑夜盗侠好呢。”说完,李安又有模有样地思考起来。
李长风哑然失笑,看来在他这里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于是起身握住一柄剑向外走去,开口道:“不管想要成为什么侠,没点功夫可不行,拿着它跟我出来。”
李安欣喜若狂,“芜湖”一声提着半个自己长的剑跟着李长风出了屋门。
刚打开屋门便感到一股寒意从外而内地侵入,接着就是一股罡风如刀子般扑面而来,李安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不过看到李长风也只穿着单衣便没了想法。
一风知冬……
院子里。
“先来教你基础的几个招式,刺出去我看看。”李安闻言,尽力向前刺出这柄银白色又泛着冷光的剑。
“刺得向前直出,手腕放下来一点。”
李长风给他演示,只见他右臂与剑一样笔直地向正前方刺出,颇有力量感。
“肩膀也要发力,出剑才会快,再做一次。”李安学着又刺出一剑,脚也向前跨出一步。
李长风赞赏地点点头,“还行,像那么一回事。记住,任何高深的剑法都是由最基础的招式蜕变而来,基础功一定要扎实,就保持刺出这个动作不要变形。”
李安于是保持这个姿势,只一会儿就额头冒汗手臂发酸,剑尖忍不住向下沉了沉。
李长风也不矫正,只是自顾自说道:“听说江湖上很多人从会走路开始便习武,只不过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
李安心中一惊,又转动手腕将剑尖向上抬了抬。
李长风心中暗笑,脸上却云淡风轻地说:“先练几天,看看你是不是练武的料子。哦对了,李有福家还欠着些粮,你先练着,我去去就回。”
李长风转身回屋取御寒外衣,心中默默道:小安啊,别怪李叔心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只剩下一个少年咬着牙、端着剑立在寒风中。
汗水从他的脸颊和颤抖的手臂上滑落在地里,又与院外的枯叶一起消散在泥土中。而保留在少年体内的,是愈加强烈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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