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丰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实在不想让右相女儿失望，但不得不说实话：“姑娘谬赞了，在下是半月前调到这里的。”
“……呃……”曲初雨性子不屈不挠，“倒也算是天恩，弘农郡地处富庶，民风良好，可见朝廷对你的信任。”
胡丰先额头上的冷汗更多：
“卑职原本是赵国的丞相，因赵王妃举报赵王谋反，而我作为丞相事先未发现端倪，事后为赵王辩护，太皇太后生气，贬谪为弘农郡守。”
赵王妃乃赵氏女，赵太后给每个王都配了赵家女，赵王乃先帝六子，拒绝与赵王妃琴瑟和鸣，赵王妃一怒之下举报赵王谋反。
现在赵王被困在京城赵国官邸，等候廷尉收集证据完后发落。
连着夸两次都被驳回，曲初雨十分没面子，瞪着胡丰先道：“你非要跟本姑娘反着来是吧？！”
“卑职不敢。”胡丰先连忙躬身赔罪，“只是姑娘问到了，卑职只能实话实说。”
曲初雨气得头发根根都快竖起来。
围观的人觉得有趣笑弯了腰。
也有笑意不达眼底的。
蔡见元道：“郡守大人，你既然曾为赵国丞相，朝廷的规矩你应该懂，邀请我等过府是有什么事吗？”
胡丰先有些不好意思笑笑，歉道：
“我家人都是赵地人，现住长安怕他们水土不服，就托人搜罗了些赵地特产，我职责在身不方便走动，还望诸位能帮忙带给家里人。”
“包在本姑娘身上。”曲初雨拍拍胸脯打包票。
“多谢曲姑娘。”
宋婴留了个心眼，让踏雪仔细检查胡丰先送来的东西，几箱雪花梨，还有一小袋海盐。踏雪笑道：“胡大人，海盐什么时候成为赵地特产了？”
胡丰先更加羞愧，道：“赵地远离大海，商人贩卖海盐到赵地价格昂贵，家人……家人都比较喜欢。”
“琅琊最不缺的就是海盐。”宋婴微笑道，“踏雪，再增添许多送给胡大人家人。”
她心里冷笑，胡丰先还真是忠诚，为了救赵王一命拖她下水。
胡丰先着急道：“公主……”
陆白笑道：“胡大人有所不知，琅琊虽小却富饶，加上只有公主一个人，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每年海量的礼物送到京城，谁都不会落下的，送给谁？送了多少？礼物的原始单子都在赵太后那里。”
“对呀，对呀。”曲初雨附和道，“每年秋季，京城勋贵人家最喜欢琅琊国送来的海货了。”
胡丰先期盼的目光看向宋婴。
只要把琅琊国拖下水，廷尉查赵王谋反案更加复杂，时间拖的越久，赵王就越安全。
至于宋婴的境遇，他有仔细推敲过，赵太后肯定不会牵扯到她本人，这次危机与她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宋婴笑而不语。
气氛一下子僵在哪里。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蔡见元，他把胡丰先拖到一边，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什么，胡丰先的神情从期待到愤怒再到绝望后的面如死灰。
谈罢，胡丰先拱手冲宋婴一拜，拂袖而去。
曲初雨强拖着陆白离开，要他讲述路上见闻，踏雪极其有眼色的吩咐驿馆人员把胡丰先的东西抬走，又找几个人守在宋婴歇脚院子外面。
宋婴好奇道：“蔡大人，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跟他说想要救赵王找公主没用，不如让赵王主动上书削王为侯，还有机会保住一条性命。”
宋婴眸子微微一亮，闪过一丝悲悯，叹道：“小时候跟赵王一起听浮山先生讲课，当时年纪小，理解不了先贤的微言大义，被先生罚了好几次。
后来还是赵王拿着书一点一点耐心跟我解释，一晃眼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赵王不只耐心给她讲解，还曾在先帝大婚典礼上，笑着说将来长大后娶她，后来二人各自去封国，联系少了，关系淡了……
蔡见元见她一脸感怀，不禁生出世事无常的寂寥，叹道：“高祖诸子，当时除了齐王成年可以保住自己外。
第一个去封国的是晋王，那时他不过8岁，为国戍边，饱受风沙之苦。
剩下几个年纪小的，被赵太后养在未央宫，希望能养出母子之情来……可惜除了早早失去母亲、高祖最小的儿子淮南王……”
蔡见元猛然噤声，有些紧张地看了宋婴一眼。
宋婴神色骤然变得冷漠无比：“你下去吧。”
跟淮南王相似的是，她也没有母亲。
据说母亲得知父亲被活活烧死，心情郁结，不久后病逝。
……
有了胡丰先的先例，翌日一大早，宋婴等点齐兵马物事，加快速度直奔长安城。
来到城外，蔡见元跟守卫城门的将士换通关文书，宋婴等在原地等着，余光瞥见旁边的陆白，小声道：“陆公子，你先回家吧。”
陆白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文直，别这样。”
“腿在我身上。”
正当两人争执之际，有一人朝着他们走来，眼尖的踏雪惊愕道：“陆大人。”
陆白看了看父亲，又转眼看向始作俑者——宋婴，叹口气，无奈道：“你……”
宋婴莞尔一笑，拱手拜道：“跟公子游玩，我很开心。”
距离他们一丈远时，陆沉勒住马，简单跟宋婴拱手算是行礼，继而冲着儿子高声喊道：“文直，跟为父回家。”
这一嗓子引得路人驻足围观。
“白底玄鸟旗……琅琊国的队伍……莫非那个就是陪琅琊公主游玩的小白脸……”
“最前面那个就是琅琊公主？”
“啧……勉强算是一对璧人吧？”
“什么勉强，太不配了，公主何等光风霁月，他就一文弱书生……”
“我要是有这等容貌何愁没有前途……”
踏雪非常淡定的递给宋婴一顶帷帽，宋婴非常淡定的戴在头上。
小白脸陆白黑着脸朝父亲而去。
宋婴唇角微微勾起，转过脸看向别处，忽然愣住了……
“公主，已经换好文书，我等可以进去了。”蔡见元道。
宋婴并不回答他。
等了一会儿，蔡见元察觉到异常，顺着宋婴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视线尽头有一辆马车，车上一副棺材，看样子家里死了人出殡。
有什么稀奇的？
“公主……”蔡见元提高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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