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初雨用充满看热闹的表情道：“赵松柏也给我家发了帖子，我爹原本打算随便派个人过去送礼，现在我要去。”
宋婴随手拨了拨耳边的发丝：“你不要去。”
曲初雨一脸幽怨的望着她，恨恨道：“阿婴，我都这么帮你了，你就不能满足下我看热闹的好奇心吗？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看热闹是其一，再有就是万一场面失控，她好帮宋婴说话。
“你得帮我看着柳离。”宋婴深深看了她一眼。
曲初雨神色黯淡了些：“是啊，得知她母亲病……故，我去她家看了下。
除了阿离和一些奴婢伤心，其他人跟没事似的，尤其是她爹那个怀孕的小妾，嘴角的笑都没消失过。
阿离跟我说，停灵满三日就下葬，为了响应朝廷节俭号召，葬礼从简，不宴宾客。”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让原本有些相信是急病的她越发相信是人为。
宋婴恨恨道：“真是脸都不要了。”
曲初雨难过道：“我瞧着阿离神色怏怏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偶然提及你……她灰暗的眼睛骤然锐利起来……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其实这……”
宋婴连连摆手制止她继续：“不提了不提了。”
踏雪见气氛有些沉重，想找个轻松的话题，看了看寻梅，寻梅立刻明白了，笑道：“曲姑娘，上回你来信说你嫂子怀孕，是不是快要生了？”
曲初雨神色更加黯淡：“可惜了，上个月不小心摔了一跤……”
室内气氛更加沉重，踏雪不满的瞪了寻梅一眼，寻梅很冤枉，她又不知道。
踏雪决定自己出马：“前两天你说右相给你和傅公子议亲，想必你二哥的婚事也有了着落，是哪家姑娘啊？”
曲初雨脸色黑如锅底：“呃……不提也罢，我二哥跟有夫之妇偷情，被人逮个正着，阿爹费了好大劲才压下去。”
“……”
宋婴三主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笑又怕被曲初雨狠揍一顿，最终还是阿翁替她们解围：“曲姑娘，午饭好了。”
美味的食物大大缓解了室内尴尬气氛，曲初雨吃完一抹嘴，跟宋婴道：“当日我会盯着阿离，你就放心去吧。”
豪迈的语气配着她悲伤的神色，颇有易水送别之苍凉。
宋婴愣了下，脱口而出道：“你燕太子丹啊。”
“瞧我这张嘴。”曲初雨不好意思笑笑。
“你再帮我个忙，去找下傅斌，让他当日守在赵松柏府外……”
曲初雨神色一凛，提醒她道：“傅斌手里的巡防营旨在维护京城治安，不是你能调用的私兵。”
“在府外守着就行，不用带人进来。”宋婴用充满神秘感的表情道。
曲初雨神情一呆，心中已是巨震，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她一直以为宋婴为拒婚事才割让城阳郡，至于挑动京城局势是意外，但今日一见，不是意外，而是她的意料之中。
甚至不是宋婴身边藏在暗处的谋士出主意，而是她本人。
难怪父亲说不可小觑宋婴，当今之世，能稳坐诸侯王，还是异姓王，还能保持中立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只有那些没见识的，觉得宋婴只是异姓公主，不过是个漂萍，风一吹就漂走了，远不及食邑一千户、俸禄600石程斯女儿的程露。
——毕竟在她们眼里出嫁前父兄是一切，出嫁后丈夫是一切，哪怕父亲只是守个城门，都比没父亲的宋婴强。
只有曲悝等跟着高祖定天下，从一百多人到现在的九州大同，他太清楚每个阶段有多少兵和钱财意味着什么。
半晌，曲初雨道：“我没法保证说动他，还是你……”
“他会答应的。”
曲初雨将信将疑的离开，踏雪道：“公主，曲姑娘率性洒脱，何必……”
“她这个身份对朝政的理解比你深，有些事她只是不愿意面对，不是想不明白。”
……
在蔡见元视线的尽头，一个容貌清丽、身着绛色衣衫的少女悠悠然斜靠着凭几，她手中捧着一卷书，正认真的翻看着。
在察觉到蔡见元的目光后，宋婴抬起眼睛，微微回了一笑，如东风拂过，让人心生温暖惬意。
“丞相，你回来了。”宋婴主动跟他打招呼。
蔡见元略略迟疑了一下，方觉刚刚失礼，拱手拜道：“公主，我回来了。”
“赵寿和柳偃怎么说？”
“急不可耐。”
“联盟呢？”
“吹弹可破。”
说完这句蔡见元看了宋婴一眼，见她脸上浮出嘲讽之意，正色道：“公主在看什么书？”
“《春秋》。”
“《春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
意识到情绪有些激动，蔡见元喉咙滚动了几下，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可以想见，他对柳偃和赵寿有多失望，对二人有多失望，就对齐王有多绝望，对齐王有多绝望，就对大周的未来有多悲观。
他顿了顿，道：“公主不该割掉城阳郡。”
来之前，他只是想保住辅佐的少主、治下的百姓，但来之后看到功臣们忙着打马虎眼，柳氏王急不可耐，赵家人愚不可及……
这让他对大周的未来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来之前，他以为宗室会跟赵家人争夺城阳郡，谁知他们竟联合起来，杀妻虚位以待，真是脸都不要了。
他心里十分清楚，只要手里有兵有钱有粮，才有共商大事的资格，才有为天下百姓寻承平的机会。
“我是诸侯。”宋婴从嘴里轻轻吐出四个字。
诸侯奔走保社稷。
这是高祖给她的定位，既是她的荣誉，一着不慎，也会成为砍下她头颅的刀。
蔡见元愣了下，凝视着她的双眼，温柔和坚定，他忽然理解了她的意思，拜道：“我治理城阳郡十几年，他们想拿走也不太容易。”
宋婴叹口气，话锋一转，正色道：“齐王令白泽旗招摇过市是什么意思？”
“炫耀。”
宋婴愣了下，想了想，倒也像齐王的作风。
蔡见元后退一步，拱手拜道：“公主，我既述了职，便可以离京回琅琊……”
“去吧，这里有我呢。”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