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明白为什么把气撒在阿婴身上?她来京城之前你母亲就去世了,琅琊国官邸也按照礼节送丧仪过来,她不见你就是怕你多想!
城阳郡十万户,你知道多少人盯着吗,你知道她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她得离宗室远一些!”
“可我们是朋友啊。”柳离咬住嘴唇,“我母亲去世,朋友难道不应该过来安慰?”
曲初雨耸耸肩,扁嘴道:“你还说自己明白呢。我这么跟你说吧,阿婴她从来跟我们都不一样,是你的错觉认为她跟你一样。
琅琊国三郡,二十多万户,谁都不敢等闲视之!你凭什么要求她跟你一样,整日大大咧咧想着嫁人为妇!”
“我……”柳离迟钝了下,长长叹了口气,“好吧,是我不懂事……”
她始终不愿意把母亲的死同父亲、好友宋婴联系在一起。
急病。
对,是急病,必须是急病。
曲初雨松口气。
在这个世上,没有比自己的父亲杀死自己的母亲更令人绝望的事了。
不清楚真相,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
这一日碧空如洗,天空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如同杨柳色的青玉,澄澈,温润细腻。
宋婴应邀来到齐国官邸。
她抬脚进门之际,有一排大雁结队的飞过。
鸿雁高飞,是个好兆头。
“公主,一起进去啊。”
背后传来柳泽兴奋的声音。
柳泽,年45,跟高祖有着同一个太爷爷。开国功绩也不大,高祖看在他是宗室的份上,封他为宣平侯,食邑三千户。
宋婴回头,笑靥如花:“好啊。”
二人正寒暄着,曲陵侯柳偃从门内出来,拱手直向二人行礼,然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柳泽非常懂事,让宋婴先进。
晚宴设在官邸后花园的一个六角亭上,名曰甘露亭。
这是一个四面开阔的亭子,建在一个小池塘之上,三面环水,一面通路空旷一片,十仗之内无隐身指出,亭上的人只要正常讲话无人可以听见。
在一面通路的尽头,有个半月门,齐国的侍卫披甲守在左右。
待仆妇上好酒菜离开之后,亭子只剩三人,柳偃这才举杯邀请道:“劳两位亲临,柳偃愧不敢当。水酒一杯,聊表敬意,我干了,二位随意。”
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柳泽干了杯中酒,宋婴只是略微沾了沾嘴唇,便放下了杯子。
柳偃知道她防备自己,故而并不相劝,指了指旁边炉子上的热茶,示意宋婴自便。
柳泽笑道:“当年高祖定天下,曰诸民能言齐语者皆予齐王,一恍竟二十年过去了,昨是而今非,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柳偃哈哈笑道:“琅琊公主舒朗爽阔,叔祖文采斐然。我既没肚量又没文化,远不如二位,不如二位。”
“曲陵侯客气了。”柳泽道。
柳偃道:“程露行事宛如当年沈夫人,憋屈。今日请琅琊公主来了,就是想给公主讨回个公道。
有人说是我指使燕殊带着程露去琅琊国显摆让公主丢脸,又是我暗示程露抽掉赵松柏府上桥的木头把事情闹大,害的数名娇生惯养的小女娘落水。
如果真是我指使的,那我就学胡丰先自我了断,还请公主做个见证,并砍下我的头颅挂在临淄城。”
宋婴明白,赵太后担忧燕殊性格懦弱保不了自己,欣赏她聪慧勇敢,希望撮合他俩。
燕殊早就认定她是自己的妻子,得知宋婴带着陆白游历天下,认定她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再经柳偃一挑唆,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柳偃故意提出这事,看起来是不打自招。
实则威胁。
只要赵太后细查,哪怕仔细询问燕殊,就会发现是柳偃在背后搞鬼,但赵太后按兵不动任由事态发展,说明赵太后不敢跟齐国硬碰硬。
形势如此,宋婴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她一个异姓公主,安心享乐随波逐流就行,难不成还真要搅动风云啊。
宋婴微笑点头。
柳偃继续道:“万一不是我,那就是羞辱我的名声,欺骗公主。”
“曲陵侯今日所说,我还是头一回听到。”
“哈哈哈,琅琊公主,爽快。以后公主要是再听到关于我的什么胡话,可以直接来找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偃余光斜了眼宋婴,觉得她并没有完全信服,只是不愿意深究罢了,臣服更是无从谈起。
宋婴捞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我这个公主,是先父沙场拼死得来的。
当了十六年的琅琊公主,享受泼天富贵,说实话,割掉一个郡,我是真舍不得,十万户啊,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柳偃对她产生了兴趣:“那你想怎么办呢?”
“换个封地。”
“换到哪里?”
“哪里能当富贵闲人就换到哪里。”
“哈哈哈,公主看上哪里了,随便说,我可以让王兄跟太皇太后提。”
“呵呵……我是公主,不是我爹那般的乡下村夫,公主做事得将就一个名正言顺。”
“说得好。遍寻九州有两块地最好,一曰赵,一曰梁,境内都是膏腴之地,四十多个城,还都是大县。千乘万骑,东西驰猎。”
柳泽知道柳偃故意引诱宋婴,而宋婴肯定不信,赶紧打哈哈道:“还是富贵的事。”
“不是富贵,是泼天富贵。”柳偃纠正他道。
“哦,我明白了,只要曲陵侯到了,就会有泼天富贵。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宋婴笑着跟他们同饮。
她明白柳偃保证的是她的泼天富贵,而不是真的赵国或者是梁国。
“曲陵侯客气了,整个大周谁不知道齐国最为富贵强盛,我在琅琊感受更为深切,这都是先齐王和你们兄弟德行感化上天的结果。”
上天?
柳偃敏锐捕捉到这两个字,借着酒劲继续道:“不不不,是天生烝民,我父亲,我们兄弟仰赖高祖之余光,竞高祖未完成之伟业罢了。
每天一睁眼,兄长就开始担忧。下雨呢,担忧百姓的庄稼淹了;不下雨呢,又担心庄稼旱。兄长是智者,劳心,我呢是愚者,劳劳力。”
还是威胁宋婴,柳偃年轻有气力,文不成,那就动手。
柳泽及时道:“公主是女子,不必做劳心又劳力的事情,只需安享富贵太平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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