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婴喝多了酒，脸也给熏红了，发愁道：“说实话，我每天一睁眼也在担忧，担忧被齐国吞了，担忧被朝廷收了，担忧再也看不到七台八景。
你们不知道，我为了那个园子花费多少气力，从各地运过去的花鸟鱼虫……我最喜欢那只金丝猴……”
柳偃和柳泽对视一眼。
有戏。
柳泽不着痕迹的给宋婴斟杯酒，宋婴捞起一饮而尽：“我是个公主，公主这个封号是不能传给子孙的，你们虽说是侯，但是可传千秋万代的。”
“这么说来，还是我这个侯爵实在。”柳偃认同道。
柳泽故意摇晃身体道：“你刚刚说你园子里的七台八景，其实只要有钱，在其他地方买个大宅子……是吧。”
“你说的对，我府库的钱财的确能让我再弄一个，可惜一想到城阳郡，还有城阳郡的府库……我就心疼啊……”
柳偃道：“就算是你割掉城阳郡，作为旧主，拿走府库很正常啊。”
“可以吗？”宋婴瞪大眼睛看着他。
柳泽道：“当然可以。”
“可城阳官员的俸禄……”
“齐国出，我齐国是大国，城阳一个郡官员俸禄也没多少，三年就可以富甲天下了……”
柳泽凝视着醉醺醺的宋婴，幽幽道：“小半个大周的盐都是你琅琊出的，我听说赵国也有，赵国丞相还以此威胁你救赵王。”
宋婴摆摆手，道：“我跟你说啊，那些个商人，做事不地道。他们想把盐卖到各地，得跟各地官府打交道吧？”
“得跟。”
“各封国民风不同对吧？”
“对。”
“那些商人为了打通关节，送钱送女人，有时候还帮忙杀人，比如齐国，就有商人帮忙买凶杀人……事后凶手自尽，家人获赠大笔银钱……
我就收个盐租，租金又不高，他们把盐卖到各地赚的盆满钵满，锱铢满堂比我有钱多了，结果他们做事不干净，还让我给他们擦屁股……”
“哦。”柳泽道，“燕赵悲歌慷慨之地，把他们给出卖了……”
“对啊。”宋婴一拍桌子，“各地百姓都报团，他们才不站外人。当然商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出卖，就算是杀他们的刀，只要价格够高，他们也会卖。”
“哈哈哈，有趣有趣。”柳泽笑道。
商人的确为了钱什么都干的出来，他自己也让商人干了不少脏事，估计琅琊的盐商在赵地搞得事情多，胡丰先才以此要挟宋婴救赵王。
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大的把柄，要真是大的把柄，胡丰先也不会在最后一刻拿出来。
柳偃道：“公主，这事你得感谢我。”
“何出此言？”
“我跟赵王说……六叔说……不要试图牵扯其他人，也是为了大周的江山永固，牵扯的人越多，只会让大家都死了。
何况阿婴不是宗室，只是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可怜人，她图什么呢？她能图什么呢？她一个女子，有点享乐的钱，到处走走转转……
难不成还真把干系全压在她身上，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这可是一着不慎，血溅五步的下场啊。柳家的天下还能让她当天子不成？”
这是在试探。
试探赵王跟宋婴之间有什么猫腻？
赵太后让廷尉查赵王，查了半天没查出谋反的证据，于是赵太后希望赵王懂事自裁，但赵王坚持不肯自尽，希望最后能见一面宋婴。
柳偃好奇就去见赵王，说的话跟上面相似，但是更想弄清楚赵王为什么想在临死前见宋婴，然后什么都没问出来。
结果他前脚刚走，后脚赵王就自尽了。
“知我者，曲陵侯也。”宋婴淡淡一笑。
柳偃仔细看宋婴表情，看不出什么猫腻来，想着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据说赵王喜欢她，便不再纠结。
“今日我宴请两位，赵太后必然知晓，那么她肯定会找大家。公主，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只坚持割掉城阳郡，其他的交给我。”
“多谢曲陵侯体谅。”
“大事成之后你换个地方筑宋园，赵国怎么样？你现在有多少户，再给你加十万户，将来你的儿子全部封侯，传个千秋万代……”
“呃……那地方风水不好，连续三个赵王都死于非命……”
柳泽忙道：“梁国，梁国不错，三十四万户的食邑。”
“直接加满四十万户。”柳偃一锤定音。
宋婴非常明白，所谓四十万户，儿子封侯，不止是今日答应坚决割掉城阳郡，还有未来烽火起，她不能背刺齐国。
“爽快。”宋婴举杯道，“我敬曲陵侯一杯。”
……
琅琊官邸
“公主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了？”踏雪如坠在云里雾里，半天才缓过神。
“一个人不要钱，不要女人，不为子孙谋福祉，那就只能考虑杀了。”
“呃……”踏雪还是无法理解她，“可公主不应该是站在……”
宋婴心里透亮，闲闲地摩挲着剑上面的‘琅琊’字样，上面的波浪纹惟妙惟俏，仿佛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半晌，她漫不经心道：“太后恐怕已经压不住齐国了。”
踏雪幽幽叹息：“是啊，小皇帝恐怕……若将来真是齐王得了天下，我们又能如何呢？反正公主只是想离赵家人远一些，免得到时候溅一身血……”
寻梅慌里慌张进来：“公主，不好了，传来消息说赵松柏的母亲得急病去世了？”
“又是急病？”踏雪疑窦丛生。
宋婴冷笑两声，问道：“她下午都见过谁？”
“信都侯……”寻梅脸色煞白，“他们想把脏水泼在公主身上？阻止柳泽拿城阳郡？”
踏雪忿忿道：“她急病去世关公主什么事？”
“可太关了。”宋婴冷冽道，“她寿宴被程露大闹一场，于是气不过去世，赵松柏只要撕咬着我，太皇太后就可以继续做她想做的事。”
踏雪道：“那赵松柏怎么不去死！却搭上自己母亲！赵老太太比赵松柏明事多了！可见赵家黔驴技穷！”
“好啊。”宋婴忽然展颜一笑，“柳泽为了王位夫人可以急病而终，赵松柏为了前途亲娘可以急病而终，让人送一副丧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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