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寿端坐，声音非常平稳：“赵松柏，你既说琅琊公主气死你母亲，可你母亲不是急病死的吗？”
殿内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凝滞在赵松柏身上。
赵松柏恨恨道：“那日寿宴结束，母亲就气得晕倒在床，再然后卧床不起，一口气最终没上来，便离去了。”
宋婴慢斯条理的把玩茶盏，轻声道：“是么。”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诬告，此事的症结在于赵太后，赵太后非要指鹿为马那宋婴就会是下一个被冤死的诸侯王。
故而众人并不在意真相，反而欣赏她此刻的镇定与平静。
但也有认为她态度极其恶劣的。
赵龟年诡秘一笑：“公主，人年纪大了就受不得激，你以为赵老太君跟你一样年轻力壮，什么都受的住呢！”
赵寿似乎有些愤懑：“弟弟，你怎么能恶意揣测琅琊公主，公主有太皇太后宠着，金尊玉贵的养大，目下无尘。
公主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蛮横惯了，听说她在封地建园子，七台八景，浪费民力，琅琊百姓是多有怨言，她何曾体恤过下民疾苦。”
“琅琊的百姓何时有怨言了？”宋婴道，“琅琊是丞相蔡见元在治理，前不久蔡见元还面圣，他告了我一状？！”
赵龟年有些不自然道：“没有。但你建那么大的园子，肯定浪费……”
“琅琊国一到冬天百姓就没事干，闲在那里不是招猫逗狗就是聚众闹事，我花钱给他们找点活干还减不少聚众斗殴事件。”
“当年秦始皇就是征发徭役才导致秦朝快速灭亡。”
“我是花钱请他们干活，愿意来就愿意来，不愿意来就拉倒，不是强迫。你搞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好吧。”
“你……”
“好啦。”赵寿看了赵太后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指着地上跪着的赵松柏道，“说赵老太君呢，都扯到哪里了。”
宋婴翻了个白眼。
赵寿又问：“赵松柏，你母亲真的是被气死的？”
“的确。”赵松柏痛哭道，“我母亲年纪大了，受不得激，信都侯，为小人做主啊！”
赵寿点点头，看向宋婴，正色道：
“父仇不共天，母仇不共地。公主，那日我听了之后一晚上都没睡着，你该为赵老太君之死付责任。当然，念在你是无心之失，当日又受了冤枉，你不用抵命，只要……”
“母仇不共地。”宋婴打断他讲话，“信都侯这话说的十分有理。这样吧，开棺验尸，若真是被气死的，我抵一条命！”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连赵太后都忍不住看她一眼，神色复杂，还带着一丝心疼。
赵寿咬着牙说：“公主，我说过你是无心之失，当日又被冤枉，只需要把割掉的城阳郡……”
“我最受不得冤枉，必须开棺验尸，真是被气死的，我不仅抵一条命，琅琊三郡全归朝廷。”
柳偃附和道：“支持公主，什么脏水都往身上泼。赵松柏，你兄弟的女儿，你最看重的侄女把任城王迷的晕头转向。
你母亲寿宴当天，你女儿让赶来贺寿的宾客落水，事后又将脏水泼在无辜的公主身上，你这是惯犯啊，我信不过你，开棺吧。”
左相申钧看了眼赵太后，只见赵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想着赵太后也嫌赵家人蠢蠹，需要敲打敲打赵家人，附和道：“我也认同开棺。”
曲悝道：“我也是。”
宗正柳楚客漫不经心道，“如果开棺后不是气死，那就是赵将军诬告，那就好好查查死因，有些罪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赵寿惊愕恐惧地看着申钧，申钧轻轻摇了摇头，他便明白，赵太后不想动琅琊公主，只得逼问地上瑟瑟发抖的赵松柏：
“赵松柏，你跟我说你母亲是被气死的，害怕得罪公主。我好心帮你说话，现在当着众人面说实话，你母亲到底是不是气死的？！”
“我……我……”赵松柏面如死灰。
不是说赵太后非常生气公主跟齐国结盟吗！
赵龟年反应也很快，道：“你刚刚发的誓大家都还记着呢，若不开棺只是算你失了母亲伤心欲绝以至于昏聩，若开棺……呵呵……”
赵松柏看向赵寿兄弟，二兄弟皆是凌厉眼神，他想起刚刚发的毒誓，以及赵太后说的按照誓言办……
“你快点，大家都等着呢！”柳偃催促道。
赵松柏脑袋里像是飞了无数只蜜蜂嗡嗡乱叫，他知道此刻什么都不能说，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
离开这个地方。
身随意动，他起身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赵寿兄弟松口气。
谁知柳偃竟然提剑追了出去，众人悬着的一颗心又提了上来，不多时，柳偃进来，一手提剑，一手提着赵松柏的头颅。
皇太后惊呼一声，赵龟年吓得瑟瑟发抖，差点晕倒过去，赵寿眼睛恨得出血，可看到柳偃剑身上残留的血迹，下意识缩了下身体。
柳偃单膝跪地，道：
“太皇太后，刚刚酒宴开始时，太皇太后说让臣为酒官，臣说按照军中规矩来，太皇太后也同意了。赵松柏逃避宴席，现已经被臣军法处置。”
太皇太后看了众人反应，厌恶地看了赵家兄弟一眼，冷冷道：“曲陵侯，你做的很好。”
西竹吩咐愣着的宫婢，怒道：“都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收拾干净了。”
数名宫婢上前，有胆子大的接头颅，有的擦地上的血迹，有的出去打水……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柳偃将头颅交给前来的宫婢，接过宫婢递过来的帕子，将剑身擦干净收回剑鞘，若无其事般回了位置。
不一会儿，殿内再次被清扫干净，左相举杯请众人饮一杯。
饮完后，左相看了眼右相。
右相曲悝收到暗示，轻咳一声，殿内再次沉寂，曲悝道：“其实诸般事的源头在于任城王和琅琊公主从小一起长大……”
皇太后‘嗯’了下，张口想要说什么，小皇帝赶紧扯她的衣角。
“其实，任城王有一个郡的封地，琅琊公主三个郡的封地，两个都是实力强劲的诸侯王，世上哪有诸侯王和诸侯王联姻的？”
太皇太后淡淡道：“右相说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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