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婴心里一惊，五脏六腑似乎被猫爪子狠狠一抓，随意揉搓。眼神骤然犀利，待看清楚来人后才松口气。
来人是淮南王。
淮南王勒住缰绳，向她招招手，她心里紧张然面子上保持微笑。
待来到无人处，淮南王才从袖子里掏出片虎符，递给她道：“这是淮南国的虎符，可调动淮南三万大军，我想着你应该需要这个。”
宋婴的心在这一刻停止了震荡，平静下来，有些感激地目光凝视面前白净少年，笑笑道：“我不需要。”
“拿着吧。”淮南王不由分说把虎符塞在她手心，“我瞧着也就这两年了，齐国视你为敌欲除之而后快。
你让赵寿当赵王，可以忽悠赵寿，但瞒不过赵太后，我听说她已经后悔让柳泽当城阳王，想派兵把人追回来。”
“啊？”
“未来必然是血雨腥风，到时候齐国第一个吞并琅琊国，然后举兵向西进犯……燕殊跟我说是柳偃挑动他带着程露去琅琊国闹事……”
一道犀利的目光从宋婴眼中一闪而过，她凝视着他眼睛：“你……”
也想当天子？
“我没那么多想法，我只想事情结束后，跟你一……样游山玩水……”淮南王将脸侧向一边。
“你说的没错，游山玩水能开阔视野，消解烦忧。”宋婴的音调极其平稳，“我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无拘无束的活在这片蓝天下。”
“这怎么可能呢？”淮南王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我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不是太皇太后，就是齐王，还有那群虎视眈眈的功臣……
或许楚王会好一些，他乃当世大儒，仁义为先。”
这便是他对未来的判断，楚王。
“还有你。”宋婴的目光定定的投向前方，手心已经沁出丝丝冷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淮南王的嘴唇剧烈的震动了一下，面色乍白之后又迅速恢复平静：“我……我不行的……”
宋婴把虎符还给他：“既然你没有想法，那就不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我，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的！”
“我只是在担心你啊。”
“我不接受好心办坏事，我只接受坏心办坏事！”
淮南王非常生气，一把抓住她手腕，睁大了眼珠子：“阿婴，我只是在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处境很危险，他们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杀妻的杀妻，弑母的弑母，长乐宫当着王公大臣的面都敢杀人，你真以为他们不敢杀你吗？！”
宋婴想要挣脱他，可是他抓着她的力道大的很，没能挣脱开。
她又害怕惊动不远处的二人的随从，省得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压低声音道：
“你胡说什么呢？！淮南国跟琅琊隔着楚国，城阳郡已经割了出去，进出必然途径城阳和胶西，你那支军队打算怎么到达琅琊，从天上飞吗？！”
淮南王方觉自己考虑不周，将虎符攥在手里，闷声道：“我是担心你，没，没考虑那么多……我跟你去琅琊，我倒要看看，谁……”
“又说胡话呢。”宋婴瞪了他一眼。
淮南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眼睛一亮，拍了拍自己脑袋，干笑两声道：“我，我这个猪脑子，忽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什么？”
淮南王从马褡子里拿出个满手柔滑的衣物递给她，她抖开一看，原来是可防兵刃砍刺的金丝软甲。
“这个不错，多谢。”宋婴坦然收下。
淮南王见她收下，不好意思挠挠头，道：“那好，你多保重。”
……
宋婴一行出了长安城城，经弘农郡，穿过函谷关，就在他们以为没事的时候，发现陆白立在函谷关外。
“陆公子。”踏雪欣喜道。
九月底的北风萧索，路边梧桐树上只有零星几片枯叶，有的打着旋落下，陆白迎风而立，一袭黑色披风猎猎作响，紧抿的嘴唇，衬得他更加坚定硬朗。
陆白主动迎上前，向宋婴拱手拜道：“臣琅琊国中郎将有事启奏。”
声音清朗，落地有声。
踏雪和寻梅相视一笑。
“何事？”宋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城阳王之女柳离要见公主。”
说着他侧身指了指不远处长亭里的一抹倩影。
踏雪奇道：“她不是早就应该跟城阳王离开了吗？”
莫非城阳王把女儿丢下了？
还是赵太后的人真的把柳泽的队伍给拦下了。
“柳泽呢？”寻梅直接问道。
“城阳王带着小队八百里加急先行离开，让家眷们跟在后面，柳姑娘不愿意跟后母一起离开，在这里等公主，说有事想见见公主。”
踏雪‘哦’了下，笑道：“柳姑娘是不是想跟公主一起走？”
“原地休息。”宋婴道。
来到长亭，柳离向宋婴深深一揖。
宋婴连忙扶起她：“不敢当，我虽然是公主，但你我相识多年，不必高这些繁文缛节。”
“公主明知道我行大礼不是因身份地位。”柳离正色道，“是感谢公主让我看清楚什么是现实。”
宋婴拍拍她的手背，沉默以对。
“父亲临出发前我去质问他，他什么都告诉我了。”柳离面露凄楚之色，“虽然我在你们这些人当中不显眼，但其他女子还是很羡慕我的出身……”
“牵连到你的母亲，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原本也只是想退掉和燕殊的婚事……”宋婴很是愧疚。
柳离怅然的望着远方丘壑，嘴角裂开，笑中带泪：“是啊，你为了拒婚要割掉一个郡，原本女子出嫁可是要收聘礼的，你还得倒贴……
我总觉得被一股暗流推着往前走，你说这股暗流会将我们推向何方呢？”
“别想这些远的，你准备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去面对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阿婴，我无处可去了……”
说着她泪如雨下，伏在宋婴肩上呜咽哭个不停，泪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裳。宋婴心里不忍，抚摸着她瘦削的肩膀，搂着她慢慢摇着，仿佛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忽然，她腹中一凉，低头去看时柳离已经把染红的刀锋抽了出去。
她想到没想，一脚踹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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