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边方才略微泛起鱼肚白，陈默便已穿好练功服，来到家中院坝打了两桶水，打算烧水以作盥洗之用。八月既望，已然是入了秋，院中那亭亭玉立的枇杷树的枝叶也初显枯黄之色。洗脸洗头也自然要使些温热水。这树是陈玲儿母亲仙去那年陈父亲手种下的，有些年头了。
上辈子的修行使得陈默做任何事都井井有条，从小便如此，这也使得父亲常对他大加赞许，可往往这时候，姐姐便成了倒霉蛋了。即使她起的也不算晚吧咱就是说。
闲话少说，陈默这边把打的水装到大桶里，抬上那铁制的脚架子上，添了适量柴火。这时，每天的第一件事就要开始了。
那便是练眼。这练眼便是在曙光初露之时，登上房顶，极目远眺那一抹阳光，并坚持一刻钟。这方法是最最粗浅、条件最最苛刻的练眼之法。源于其上一世的修炼入门之法《先天功》，是为武当基础功法，法名极目。只能四岁以上，九岁以下的的孩童方可修习。练之有提升目力，开阔视野，强健眼部经络之效。可惜他前生入门时年纪稍大，不满足修习条件，这也是他的一个遗憾吧。也许，也许他当年的基础再能夯实一些，那筑基这道天堑，他就能越过去了吧……
一刻钟后，陈默自房顶飞身而下，落入院中站定。拍拍衣服，抖擞抖擞精神，开始了上一世所学的强身健体之法的修行。首先就是太极拳，扎开马步，一手拳，一手掌，起承转折间略有些提笔挥毫之感，圆融如意，四两拨千斤，轮转不止；其次便是五禽戏，由鸟戏牵动熊虎，辅以猴戏鹿戏，以达到牵一发而动全身之至理。
每每有此等感受，陈默都不得不叹服于先辈之智慧。当真是大道至简矣。而等到陈默将这两套法演练完毕，他也早已满身大汗了。这不，刚搞的一大桶水正正好好。
洗了个澡，刷了个牙。看看天色，太阳刚露出一半。想了想，也快到父亲和姐姐起床的时候了。还是露一手吧，上辈子那么好的厨艺，可别浪费了。
于是跑到厨房，打了四个鸡蛋，切了点葱花，煮了碗蛋花汤，再下了三大碗面条，这就成了早餐了。正好这时陈玲儿闻着味过来了，迷迷糊糊间说:“爹，是不是你在煮面啊?你啥时候起这么早了。”
而陈默则是看着好笑，就上去给了她一个脑瓜崩，答:“哪是爹，是我。快去洗脸刷牙，叫爹起来，吃面了。”
陈玲儿吃痛之下也是清醒了过来，才发觉认错人了，可又咽不下这脑瓜崩，于是双手叉腰道:“好啊，敢磕我脑袋。看我不打你屁股。不过，我先吃面，晚点和你算账。”总要有个台阶下嘛不是。
“好好好，待会儿算账。快去吧。”陈默嘿嘿的笑，倒也不怵她这小脾气。
陈玲儿一拳打到棉花上，也只得作罢，一步一甩的找爹去了。
不多时，洗完脸的父女俩便闻着香来到了厨房。正好面也出锅了。
陈父惊喜道:“哟，默儿。啥时候会煮面了。”
“这不刚学会不久。都是姐姐教的好。”
“哈哈，你小子。怕是你自己学的吧。”
随后三人放好佐料，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半晌，三大碗面便已空空如也，甚至陈玲儿还端起碗来喝汤，看来真的蛮不错。陈默见她这样也是心中高兴，整个人笑眯眯的。而陈父嘛。在一边盯着这俩小只呢。虽然眼神有些不善就是了。
收拾好之后，陈玲儿便也要开始自己每天的修炼了。而陈父叫住陈默说道:“那枚朱果呢?带上，我们去修炼静室，我给你护法。”
“好。”
“可还记得修炼一途境界之划分?”陈父如是问。
“记得。炼气，筑基，金丹，聚灵，元婴……目前就知道这些。”陈默答。
“不错。为何不提元婴以上之境界?你觉得何谓炼气?它是否又是我们踏入修炼一途唯一的方式?”
“炼气，顾名思义引气入体以通达丹田经络。它不是我们唯一踏入修炼一途的方式，还有炼体。不提元婴以上之境界是因孩儿未曾见识其庐山真面目，恐好高骛远。但孩儿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登临绝顶。”陈默不卑不亢，缓慢而坚定的回答着他的话。
陈父就这么看着他。但陈默眼中没有太大的波澜，有的好像只是一股坚决，让的陈长生误以为他不是那年方六岁的黄口小儿。此刻虽颇觉不现实，可他还是鼓励道:“不错。我相信你。”
“那么你再详细说说炼气、炼体之法的境界划分。”陈父紧接着说。
“炼气前三层，统称炼气前期，引气入体，拓宽经脉；炼气中三层，统称炼气中期，冲击三大窍穴；炼气后三层，统称炼气后期，沟连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炼气大圆满，神完气足，灵气化液。”
“炼体前期，锤炼体肤，以皮肤坚韧，刀剑过而无伤留痕为大成；炼体中期，锤炼血肉，以血气如虹，力达十万石为大成；炼体后期，锤炼筋骨，以神莹内敛，力达百万石为大成。炼体大圆满，再添百万石。”
“大成能人少，圆满古来稀。如此便是孩儿之答案。”陈默如是说。
“嗯，几乎没有遗漏。然你可知每一种修炼方式都有一个顶点，你可能会以为这便是你所了解的圆满。可真正的情况是，圆满只是圆了，却尚未达到称‘满’的资格。人体的极限永远是不可想象的。”
“而这真正的圆满，我们叫他‘极境’。登峰造极境。你只有达到圆满，才可能冲击极境。你可懂了?”陈长生双眼微眯，六年来头一回盯着他把这些话说完。
“是。”陈默微微低头，嘴唇抿的有些泛白，答道。他怎能不懂陈长生这背后的教诲。极境是吧?很好。如是想着，陈默忽然发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热，甚至热的让他有些许颤抖。是害怕吗?也可能是兴奋。
“那接下来，就是我昨夜与你说的。炼神。说实话，我是蛮为玲儿可惜的，她虽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想要走的远还是很难。所以，我希望你做好准备。正式踏入‘炼神’之道的准备。”陈长生如是说。
“好。”陈默知道，这才是正主。
“所谓炼神，即炼自身神魂，炼天地万物。万物为我掌，万物从我心。而想要做到这一点，除了先天必须具有通透的识海以外别无他法。而你正身具此等天赋。那如何论高低呢?自然是识海品质。正常识海分白绿蓝紫红青黄七色。前劣后优，红色识海以上几乎都可成为天之骄子，而你阿姊的识海，堪堪够的上红色，虽是天才，却难以比拟真正的天之骄子。”
“那不正常的识海怎么分?”陈默敏感的注意到了父亲话里的意思。打断道。
“嘿，还真是。一点就通。”陈长生无奈啊。
“咳咳，不正常的嘛。就比如你咯，金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还有一种是黑色，嗯，具体啥样我也没见过。不过历史上有他的记载。至于你的金色嘛，是修炼史上独一档。也就是说，还有黑色、金色两种极为强大的特殊识海。”陈长生补充道。
“这样啊。”陈默略有些失望，虽说他是特殊识海，可他还不能內视，无法得知自身的具体情况。心里还是觉得没底。
另一边，陈长生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念头一动，一张黑色古卷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走将上前，将之递给陈默道:“好啦，你担心的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看看吧。”
陈默点头接过。将古卷铺开来，想要观看，可忽然，其眉心眼眸金光大盛，似是想要接引何物。下一刻，古卷中一缕黑光绽放，随之内敛，聚而成剑形，散播沧桑辽远的古老气息，一闪之间便已经没入陈默眉心。陈默当即站立不稳，摇摇欲坠。而一旁的陈长生似乎早有准备，扶着他缓缓闭目盘腿，坐于静室石塌之上，并将盛有那枚朱果的玉盒放在一旁，而后便安心离去了。因为他在这里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该死还得死。
言归正传。此时的陈默，已然发现自己以灵体姿态出现在了一片金色汪洋之中，是的，毫不夸张。因为他看不到这片金色的边际，也就只能以汪洋来形容了。随即他便知道这是哪里了。这正是其识海之中。
而此刻，他发现除了金色。他的识海中还有一把漆黑如墨，长7尺，约不足三寸之宽的剑，似乎正是当日父亲赠予自己那把。不，不对，这不是那把剑。只是像，但绝不是。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金色识海?倒是有趣。唤醒了吾。看来是时候了吧?”一道诡异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陈长生被刺激到了，厉声朝那把剑吼道。当一个人的生命变得不再有保障，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哈哈。我是谁，不是你带我进来的吗。怎么来问我呢?”那把剑似乎还想逗逗他。
“呼～”陈默长呼一口浊气，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以对。
“哦。不错，不怎么怕死。”它再次挑逗他。
“什么条件?”这次陈默不上钩了。
“没什么条件。入炼神一道，不成则死。你不知道?”它很平静。
“……”陈默又意外了，顿了顿，陈默继续道:“怎么个不成则死法。”
“抗过铸魂。”它如是说。四个字简简单单，听在陈默耳朵里却是如此沉重。
“……何谓铸魂?如何铸魂?”陈默反问。
“诶，这个最简单了。铸魂嘛。把你魂魄熔了，归化于识海中，化纯粹之魂力，重铸汝之魂体，代价便是如今之修为。简单吧?而且你还是炼体、炼气双修之人，这就更简单了。”那把剑开始抖动了起来，边抖边说着。天知道这家伙是不是个抖m。
“你别骗我。我知道九死一生，但无论如何，放马过来。我曾听过一位先生说‘虽九死其犹未悔’，我想试试。”陈默眼中惊慌不再，只余决绝。他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他不想让自己的誓言犹如一番空话。
“虽九死其犹未悔?口气倒是不小哈。等你先过了这关吧。来咯。”它回应着，故作平静的声音中却再难掩其肯定之意味。
“铮——”直刺灵魂的锋锐声突兀的自陈默魂体胸前爆发，不知何时，那黑剑已然他胸膛正中贯穿其魂灵。来不及反应，撕心裂肺的疼痛接踵而至，同时伴随着的是那眼睁睁看着自己魂体化为光点飞速逸散的“真正恐怖”。我不知世上有几人曾遭受如此酷刑，反正不是我就行。
而其肉身所在静室内，陈默那自幼踏入修炼一途，年仅六岁便已达炼体、炼气中期双圆满的堪称神完气足、气血如虹的身子正在以一个堪称恐怖的速度干瘪下去，血肉仿佛被吃干抹净，独留那可怜瘦小的骨架，令人胆寒，更令人害怕下一刻它们就会化为天地间最纯粹的粉尘。
不过还好，下一刻出现问题的，乃是那安安静静躺在玉盒里的朱果。
“看品相，还是颗万年的。这种地方都能得见如此珍馐？当今的修炼界也不简单啊。此子也算有福。”一道奇诡的沙哑声音自陈默体内传来。
当它噤声的那一刻，朱果也随之如烈日下的冰块，于片刻间消融化冻，成为了极致精纯的深红色天地灵气，奔向那“枯萎的海洋”。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骨头碎了。碎的干净，碎的彻底，成了恐怕最细腻的骨粉……至此，天地间好似已经不再有陈默的踪迹，它把他消融的干干净净。
然后，它出现在了那陈默被他亲手湮灭的位置上，就这么飘着。大概三天后，它开始颤抖，由缓至极、由慢到快，而后不知哪一时刻，三道异色光华现于其周身，分别是绿、紫、金。下一刻，它们自然而然化为一个木桶般大小的肉球，其中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此外再无异样。
“生灭大道，金色识海。有意思，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啊！！！”
……
（天知道，他为啥破防了，我还没破防呢。某某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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