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一个年轻瘦高的军人从拱形的月洞门里走了出来,他理理帽子走到一个堆满各种杂物的门口,冲里喊了声:”喜顺儿哥,咱帅爷家里头的回来了,领牵头去吗?”里头听不见答应,只见一个颧骨极高的瘪脸拎着一根皮带晃晃悠悠地出来了。“走吧,太太们都在后院打牌呢,帅爷心尖子那咱还不得赶紧带过去啊!”

一张雕着木花纹的牌桌上,四个女人正围着打麻将,四双手都同样娇嫩,背门坐着的稍显丰腴,宽脸庞,着绛紫的掐边袍子,罩着件狐皮黑短褂子,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都梳上去,在后面挽了个圆圆的髻,当中稳稳地别了根黑玉镶金梅的簪子,簪子头上垂下一溜极细的水滴珠子。这丰腴女人的对面是个极年轻的女子,脸儿瘦窄,一双眼睛极为灵活,打牌时左右瞄着,左手上一枚亮闪闪的红玉髓戒指,颈上一串大粒子珍珠串,极贴合地垂在她皱绿衫子上外罩的火红狐狸毛披肩上,但这女子自带一种心机深沉的风韵,对这红配绿的打扮却是驾驭的极好,自有一种风情在里面。相比较之下,坐这火红狐狸毛披肩左右手的二位则是另一种风韵了。左手的女人穿着葱绿加白的短衫,下面依然是白加葱绿的长裙,足上一双黑缎子面绣绿花的半高缎子鞋,左手垂着一只通体透亮的玉镯子,再无其他多余的配饰了,出牌也是极为随意,似乎心思并不在面前的这排长城上。右手的女人和宽脸庞的相仿年纪,削肩瘦脸,吊梢眼,本就弯弯的眉毛又精细地描画,衬的一双弯眼格外迷人,她穿着一件银灰撒金菊的窄身长旗袍,肩上斜披着金菊大花的披肩,颜色搭配适宜,既庄重又温暖,她一手捏着一颗麻将,一手闲适的往嘴里送身旁穗花刚剥好的橘子。

“哎呀,也不知道六子和大花、学明到了没?这会子还没见人呢。”火红狐狸毛的女人瞅着对面的女人问了一句。

“不知道呢,这会应该要到了,兴许还在路上也未准呢”

穿葱绿加白衫子的女人抬眼说了句:“哎呀,要说这前头的大姐曼儿也是没福,偏生帅爷如今发迹了,她却没了,好好地一天福没享,头些年尽是东躲西藏受罪了。”

削肩瘦脸的懒洋洋抬起眼帘瞅了葱绿衫子女人,抬手就落下一张牌。

那丰腴宽脸庞的搁下牌,冲着面前三个女人厉声说:“待会儿等六子他们到了,咱们那都得多担待着点,这是前头大房留下来的孩子,可不能有啥闪失。”

门帘子哗啦一掀,进来一个壮壮实实的丫头,十三四岁,左手领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大小子,大小子顶着个瓜皮头,愣怔怔地到处瞅,边瞅边呵呵笑。这丫头右手拽着个戴棉帽的结实男孩。丫头和戴棉帽的都瞪着大眼,歪着头看旁边的门帘。

丰腴宽脸庞的女人抿着嘴笑了笑,从旁边茶水几子上端着一盘苹果走到哪丫头跟前,叫三个孩子吃苹果,丫头和戴棉帽的既不抬眼也不伸手,只那瓜皮头大小子高高兴兴地接上就吃,丫头看他拿了狠狠剜了一眼。送苹果的女人依旧笑笑,俯下身子跟丫头说:“首芳,都这么大了,头回见你还小着呢,你不记得了,我是你二妈妈连翘,以后你叁就都住我屋里了,二妈妈管着你仨穿衣吃饭念书。”对着忙啃苹果的大小子摸摸头,说道:学铭,打今起,咱就是一屋家人,想吃啥二妈妈都给你弄。又指着旁边披着金菊大花披肩的对戴棉帽的男孩说:这就是你们的三妈妈荷薇,屋里有学欣和学思,六子你以后和学铭可以找他俩玩儿呢。

六子见姐姐不吭声,扬起脸咧着嘴应一声:好嘞,二妈妈。二妈妈高兴地又拉过来穿葱绿衫的:这是你们四妈妈雪华,你雪华妈妈书可多,在屋里玩儿两天,过了让三妈妈找咱街上有名的高先生来教你们嘞。老五,过来。

二妈妈挽着着火红狐狸毛披肩的道:五妈妈是个操心的主儿,有啥要用的知会一声你们五妈妈,管都给置办好。

五妈妈拉拉身上披肩,摸摸六子冻得通红的脸:六子啊,往后你跟哥儿姐儿都上我屋里吃饭,还能跟你们爹唠唠。二妈妈听了斜睨一眼,手一束,叫道:喜顺啊,领我屋里去,让小瑞侍弄着洗换了,就睡里间那大炕,屋里弄暖和了。待会大帅回来了。

五妈妈摆弄摆弄披肩,抱着一大白狗,“啪嗒”一掀帘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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