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从那种玄妙的感觉之中脱离出来,已临近午时,睁眼的前一刻恍若被人从云端拽了一把,狠狠摔回身体里去。
眼皮掩不住灼目的阳光,即使是闭着眼的,亦可以感受到阳光透过眼皮照进来,依旧晃眼。
筑基后,人的感官会比寻常人家更加敏感,周边事物无论看不看得见,都能感知清楚,视力范围更是可以到十里开外。
荼白忍不住抬手覆在眼上,另一手在春凳上探到一物,便毫不犹豫拿了来打落支撑着窗户的叉竿。
抬眼间,对上了一双颇有灵气的眼睛。
那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鸟儿。
被毛雪白,长长的尾羽却是由白到黑的过渡,那是一种圣洁,又无法言语形容的美。
这便是妄生说的人手一只的通讯灵兽?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非常爱鸟的,后来颠沛流离,难能自保,哪还有时间花费在养鸟逗乐上?
是以,都放飞了,而今忽然得了一只,却也没了昔时逮鸟的乐趣,一本正经的询问着今日的安排。
“是有些晚了,师尊她遣你来寻我了是罢,可有说今日教的是什么?”
鸟儿可不管他理不理睬自己,反正自个儿是替陛下传话的,便在他开门的刹那,飞跃到他肩头,长长的尾羽坠在后头。
“生的竟像是那传说中的凤凰”
它凌空跃起的时候,荼白忽而想到幼时在古文杂籍中记载的传说中的鸟儿,还是忍不住抬手捋了捋毛。
是以,那一路上,都有人看到个着玄青长衫的少年,头上顶了只不住梳理羽毛的鸟儿。
到了木屋前,荼白终究忍不住吐槽了句“洁疾”
这厢,祁听一改往日穿着的死气沉沉,拿银色钗饰盘了个惊鹄髻,将一身玄色或墨绿的长裙换做绀色,卧于榻中,襟前衣领交叠,袖着梨花白的图样,肩头锁骨暴露无遗。
虽艳绝群芳,却叫人生不出半点非分之想,眉眼依旧冷艳,高不可攀。
这模样竟有些凡间的军侯夫人的味道了。
她许是也不太习惯这般衣着打扮,总忍不住提一提衣襟,远远看见了荼白过来,便也歇了手。
身畔却是多出个身形修长匀称,一身黑的少年来。
他如影子一般,安静随侍左右,手里还拿着一支流苏步摇,作势要往她发间去,叫多出来的另一只手按住了。
“可以了,多了繁琐,看着便丑了”
那人同样穿了一身黑,却另拿了根宽而长的黑底金纹的抹带遮了眼。
“你的魅术多少收着点,这万一生生给你弄成断袖,可怎么办?”
赭离已经尝到了甜头,见好就收,将新淘到的步摇放回到妆匣里去,嘴上却半点不饶人,几万年过去了,与人的相处模式依旧没变。
“我已经将眼睛遮上了”
赫连筱也是半点没有长进的依旧不会斗嘴。
说话间,荼白已然到了近前,拱手行礼,在脑海中将师门余下的几人中筛选一番,也向另外二人行了同门之礼。
书中言道“邪神赭离,赤瞳玄衣,邪肆张狂,喜怒无常,惯爱笑之,左面眉骨尾部嵌着三枚大小不一的暗红灵石;
杀神赫连筱,蛇妖与狐妖有苏氏的孩子,貌若好女,容颜瑰丽,摄人心魄......”
认出这二人却也不难。
“今日是第一回,我便择在今日与你说说门下的规矩:
守时、准时、精练,日后无论多忙多累,都得在辰时准点到我这边来,你已是筑基,想必晨时的冥想,已经让你感知到了身体的异样。
筑基之后,精气是用之不竭的,你若因身外之事来迟一步,便在当日特训过后,去将神殿周遭打理干净;领悟突破导致的延到另说”
人既已到齐,祁听便也直起身来。
“你父亲虽出身显赫,却也是军旅中人,这点要求,想必于你而言,不算严苛罢,做得到否?”
“可”
一瞬间,勾得荼白回想起父亲未失踪前,每日的早课、蹲着的马步以及烈日晴空下,舞得虎虎生风的红缨枪。
荼白虽在站到一块时,不及她的肩头,此时她坐他站,却要她特意抬头才能对视,他许是察觉不妥,便跪坐下去,直至能够与她平视的高度。
祁听有些诧异,对他渴望活着、擅算人心,在某些方面,又实在有些愚钝的印象有些改观。
“那便开始罢”
甭管是否表里如一,他父亲确实将他教的很好,是以,隔空虚扶了一把,将他托起。
“于法修而言,武艺无需放在第一位,你出生皇族,又在角斗场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底子当是不差的,届时,我会亲自与你过招,便暂且略过这一步,先修灵法,"
再抬手时,几道繁杂的符纹悬浮空中,似有自我意识般,自主交错,寻了位置,最后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一道完整的符阵。
“欲习灵法,先修符术,要将符纹记到无需思考,便能立刻画出的地步,才能行到下一步,每日成效,可择这二位中任意一个验收”
“便从炼化五行练起罢”
说罢,祁听凌空舞了几笔,指尖轻点,符阵瞬时散去,只剩一道符纹,遇风即燃,炸出一团绚烂的荧白火焰。
美极,亦危险至极。
“此乃本命火,每个法修的本命火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火中有着冰的特性,却比冰要烈性得多,自心肺蔓出,瞬间焚遍全身。
即便烈火焚身,中术者感知到的便是从脊梁骨中蔓出的寒意,当肉体处于极度寒冷的环境下,感知上就会出现偏差,愈冷愈烫,这种症状在高山雪域较为常见,会使多数中术者死后,呈现赤裸,蜷缩的状态。
赭离因其暴戾,嗜血的性子,火焰自然是以取人性命为主,即便碰着一丁点火星,亦不可避免地自燃,焚尽触及的一切方能熄灭。
是以,她对荼白的本命火,抱有十足的期待。
祁听放慢书写速度,又画了一回,使荼白得以能够跟上,几乎是符纹完成的下一瞬,他也即刻能够停笔。
待到黑金色火焰燃起,祁听便散去了自己那道符纹,将那朵炽热的火花纳入手心,肆意把玩,不一会便将那灵火揉捏得分出一缕,试图掰开锢住自己,挣脱不得的手指。
“你倒是个天生的斩妖除魔的好材料,连本命火都是诛百邪的雷属性,”
“只是,本命火有着极强的自我意识,若初时便不得认可,可是会自寻其主的。”
手中灵火,闻声“噗嗤”一声炸裂开来,化做流体状,自指缝漏出,像是要验证那番话,竟往赭离身边去了。
赭离这时恰巧取了通讯兽的传话,正欲翻看。
符纹飞跃而出,将要汇聚字形,转眼便被蹿出的新生火焰烧了个干净。
他轻笑一声,舌头舐了砥后槽牙,转身过去逗弄,却在它忍不住要往自己丹田处蹿时,放出自己的本命火,转瞬便将它吞吃干净。
“它说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塞牙”
荼白僵直着手,生生将一句“小心”吞入腹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事情变得非常棘手,他资历尚浅,无法将灵力运用自如,即便药物催熟,拥有再强的修为,都是白搭。
而这本命火不认主,便意味着往后遇到对手时,它会为了寻找令其满意的新主人,而拒不从命,这在战斗中属于致命性的弱点。
“本命火极擅伪装,吃硬不吃软”
赭离是剑法双修,亦是这般过来的,自然知道他此刻心中是在想什么。
他接过赫连筱递来的丝帛擦了擦手,走过来,双手负于胸前,靠在贵妃榻一侧。
“入定冥想,调整呼吸。”
“吐纳会罢,运气会罢,武艺没忘罢,你在凡间时怎么与人斗武,就怎么调用灵气,在识海中找到它,揍它就完了”
相较而言,祁听的教授方式牢靠许多,更偏向于打基础,稳固根本,而后才要进行强化特训;而赭离的教授方式则是更为叛逆,喜爱自己琢磨,走捷径,更偏向于速成。
他教起人来,简单粗暴,并不耐烦循序渐进,一步步地来,三言两语便与荼白道明了关系 。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能打的它不敢起意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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