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雪天访包家

周桐将课桌板背回家,趁父母不在的时候抱到楼上去。他搬开竹床,用桌板往窟窿里一扣,桌板又宽又长,根本合不上去。这个并不难倒包周桐,只见他取出钢笔,尺子,在窟窿的地方丈量了起来,用笔记上长、宽距离,然后就抱着桌板走下楼去。他向邻居借来手锯,让弟弟周河帮忙,两人忙碌了好一会功夫,才把这块桌板锯短。周桐把锯好的桌板拿到楼上去,扣在楼板缺失的地方,虽然缝隙有点大,但毕竟是自己的一份创作成果,周桐已心满意足了。

桌板是安放到楼板上去了,可并不牢固,他去寻找铁钉,一时没有这么长的铁钉,钉上去也没用,好在弟弟在别的地方找到几枚长长的铁钉,周桐可不管不顾了,他拿来铁锤,一顿噼噼啪啪砸下去,有的被砸到底,有的被砸偏弯曲起来,就露出在楼板的横梁上面,好在只要有一二根铁钉固定在横梁上,木板就牢固起来了。

雪在不可遇见的时候说来就来,说下就下起来了。包明阳赶紧把四个儿子叫到自己的面前说:“你们今天谁也不准跑到外面去疯了,雪已经开始积起来了,就看会积多厚,你们也别到楼上去,就待在楼下房间里等,我们随时准备上房扫雪去。”包明阳一边用绳子在捆绑梯子,一边让张月萍再去邻居家去借两张梯子过来。这是上房顶的重要通道,一张梯子是勾不到房顶上去的,只有用两张长梯折叠捆绑在一起才能勾得到房子的屋檐爬上房顶去。胆小的人爬到一半就会被吓的双腿发抖,不敢轻易再往上爬了。有的男人还不如女人胆大,女人分量又轻,爬起来很是稳健。

房顶的积雪慢慢地将房屋上黑色的瓦楞覆盖起来。那些黑色丑陋的瓦楞一下子变得白净漂亮起来。孩子们并不在乎房顶上积雪的变化,他们心里是对雪持欢迎态度的,只是不能在大人面前露出惊喜的神色。否则,轻则挨骂,重则打罚。包明阳也知道自己这几个孩子喜欢下雪。每次,自己将房顶的雪扫除下来后,这四个孩子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去了。找寻过去,那里孩子打雪仗最厉害的地方就能把他们训回来。雪停下来了则什么事都没有了,假如,晚上雪继续在下,那么,晚上就只好守夜不去睡觉了。孩子们虽然可以继续睡他们的觉,但也得换一个地方,不能睡在自己危房的阁楼上,要么找更安全的地方借宿一个晚上,要么,让他们睡楼下自己的房间里。

扎好梯子,这时雪却停下来不下了。屋上的雪也很快就融化了,屋顶上丑陋的瓦片一层层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之中。而气温并没有转暖,风也开始大了许多,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是大暴雪即将来临的前兆。包明阳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上,假如一场暴风雪在下午就来临了可怎么办,一个下午是无法清除干净屋顶上的积雪的,但现在又无计可施,只得听天由命吧。

这是离下个学期开学还有三天时间的档口。包家的孩子已分派到各亲戚家走了一遍。孩子们对于走亲戚的积极性要比干任何事情都来得强烈。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在物质条件十分贫乏的当下,只有春节短短的这几天假期里才能体会到大鱼大肉的味道和玩具的魅力。过了春节,寒假结束,那么苦日子就又降临到孩子们头上。他们不但吃不到香糯的猪肉和甘甜的糖果了,而且即将开始没完没了的义务劳动也就开始了。比如,拔草,捡禾柴;大孩子要照顾好弟弟妹妹;还要洗衣服做饭;又比如,放学后给父母看管家禽,挑水,做饭。又比如,帮大人送饭送衣服送农具到田头地尾。这些活循环往复没完没了的。谁家孩子平时只顾自己做课外作业几乎是没有的。

果然,不到一时,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现在还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如棉花般一朵朵又大又厚又密,这些细碎碎的玩意儿仿佛是来自宇宙的跳梁小丑,透过视线看往瓦楞上望去,发现有无数的无色无味的小精灵在瓦片瓦楞上快乐地跳舞,他们的形状和体重似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也不见得它们具有威胁性。它又像没心没肺的鬼魂一样,游荡在天空中,房舍,森林和大地山川江河之上,是那么的自信和自由。它又仿佛是自然灾害的引入者和导火suo,农民并不欢迎它来拜访他们,他们通过各种形式的活动来预防或者用各种迷信的祭拜来驱赶它。可惜在它们面前,人们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和可叹可笑,当灾难降临到人们头上的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助。

一个陌生而魁梧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包明阳家门口。来者身材高大,头上戴一顶斗笠,斗笠看上去有些破旧了,边沿有一处已经从里面露出一些棕色的毛丝。红色的扳带尽是油污斑点变黑,应该是汗水多次浸淫过后留下来的痕迹。外披着棕色厚重的蓑衣,由于蓑衣的包裹,已看不清身上穿戴的衣服。他进来的时候,雪正下得猛烈。包明阳不知来者是谁来此何意?于是就问他:“你找谁,这下雪天的,你是怎么过来的?”

来者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戴眼镜的八字脸,这张脸是古铜色的,上下嘴唇有刚用刮刀刮过的痕迹,但仍然可以看到发达的胡子茬深埋藏在表皮里的现象。他的鼻梁很宽,鼻子高高翘起,鼻孔里几根粗鲁的鼻毛有往外突破的可能。很奇怪他的脚上没穿一双袜子,哪怕是薄薄的那种尼龙袜子;也没穿防雨鞋子,而只穿着一双既不防雨又不驱寒的蒲草鞋。这种打扮令人十分不解:你说他是农民吗?却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你说他是知识分子吧?就更令人怀疑,现在的知识分子谁还穿戴既笨又重的蓑衣斗笠出门访客;最令人不解的是脚上的鞋子,大雪天竟敢这样穿着出门,是会令人笑掉大牙的。夏天农民都不再穿蒲鞋的了。

来人摘下斗笠放下手中的一根细竹棍子,将斗笠和蓑衣都放在门口的泥地上,先放蓑衣在地上,将斗笠放在蓑衣上面。包明阳见了,就去里面搬来一条长凳说:“您把它放凳子上吧,这样可以让雪融化得更快一点。”

来人谢了,就把蓑衣和斗笠重新小心摆在凳上去。笑着对包明阳说:“你应该是包周桐的家长吧,我是岊前中学新调来的老师,姓陈叫立民,这个学期,是包同学这个班由的班主任了,今天不为别的,就是在开学前先来了解一下包同学的一些学习情况和你们家庭的一些经济情况。”

包明阳自从自己四个孩子都上了学校,这么多年下来,还从来没有一个老师在学校开学前来家访的,他心里除了吃惊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惊喜。老师已在介绍完自己,包明阳已知道眼前的老师叫陈立民。

包明阳赶紧让陈老师进屋里坐下来。他把正准备开溜的包周桐叫到陈老师面前,让他把自己的学习情况告诉陈老师。

包周桐只好硬着头皮站到陈老师面前来。

陈老师非常和蔼地朝包周桐点了下头,笑着说:“包同学,你应该有十三四岁了吧,平时在学校里学习成绩怎么样?在家有没有帮助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包周桐将身体站得笔直,吞吞吐吐地说:“陈老师,我在学校读书还行吧,中上水平,家里穷,父母干活忙不过来,因此,在家时随时都要参加劳动。”

陈老师点着头表示赞同包周桐的话,他说:“到了像你这样的年龄,你应该懂得父母养育你们的不易了,你能懂得替父母分忧,知恩图报,就算以后没有大的成绩,但也不能算是一个失败者。好,老师就喜欢像你这样的学生。老师希望你能在本学期里努力认真刻苦学习,争取更好的进步。还有一件事,也就是你在上学期最后一天所做过不光彩的一件事,老师不想在开学那天将你名字指点出来,你今天能否在老师面前把自己的过错勇敢地说出来,老师希望你今天就能弥补这种错误好吗?”

包周桐的脸涨得红红的,久久不说话。陈老师一直看着他,希望他马上开口说话,可包周桐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地站立着。

“怎么,包周桐同学,老师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吗?”陈老师这样直接问他。

“不是的,陈老师,我,我,是我把它用到别的地方去了,最也无法送回去了。”包周桐终于鼓起勇气说。

“你怎么可以把公共的财物拿来私用了呢,既然这样,老师也不怪你,你可以拿另外的木板来赔偿呀?”

“可是,我家里没有一块像这么大的木板了。”包周桐轻声说。

“难道就一点也找不出来了吗?”陈老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还是你不愿意归还回去?”

“不是的,陈老师,你不信,你肯跟我上我家楼上看看吗?”

“好,你前面领路,我上去看看。”

“陈老师,您可得小心点,这楼梯板太破旧了,不能直接往中间踩踏,只能踩在靠边缘的地方,它才能承受得住大人的重量。”包周桐对跟在后边的陈老师小心地说。

“好的,我会留意,你只管往前走。”

“陈老师,我把桌板锯断了,当楼板铺在这里了。”包周桐把竹床用双臂顶起来一个角,指着一块楼板让陈老师看。

屋子里太过阴暗,陈老师又是近视眼,如何能看得清。

“可是,我看不清下面的地方呀?”陈老师与包周桐一起把床搬移了位置。

陈老师也是比较认真的人,他俯下身体,仔细看了这块楼板,终于他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我看仔细了,没错,是学校的桌板,你没骗我就行。”

两人把竹床又重新摆正到原来的位置上去,陈老师手扶墙壁上的破木板,一步一步移下身体。包周桐跟在他后面,也慢慢地跟下楼。

包明阳执意要把陈老师留下来吃了晚饭走。陈老师说:“我不能在你这里吃饭,趁现在时间还早得赶回学校去,我腿脚不好,走路慢,只能提前出走。”

包周桐这才发现陈老师的双脚肿胀得像馒头一样又红又亮,红也许是冻的,而发亮是因为脚背肿得太厉害。陈老师将蓑衣穿到身上把斗笠戴好才拿起棍子当走路的辅助工具,摇摇晃晃地走出去。门外的雪下得很猛,一会儿,他高大的身躯就消失在风雪之中了。

陈立民老师总是在学校开学前一个星期来到学校。这是他数十年教学生涯的一种习惯,也是他的对教学认知的一种态度,更是他作为教师的一种胸怀。

说实话,以陈立民老师目前的教学水平,他完全可以争取到县城重点中学里去当一名优秀语文教师。可他一直不愿意离开农村半步,并不是陈立民老师人傻,而是他觉得广大农村学校师资力量太过薄弱,农村孩子们更需要有好一点的教师来教导他们以此来提高教学质量。只可惜,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又有多少老师会像他那样不为‘名’亦不为‘利’,心甘情愿无私奉献自己的一生呢?诚然,陈立民老师不为这些杂音所迷惑所击倒,他也知道只凭自己的一己之力,要想把整个学校教育质量提高上去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作用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起不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但他始终在向这方面努力着。他也知道,农村中也有一些好苗子如果能够得到一个好的老师的指导,或许就不会将人才埋没掉。他就像一个独具慧眼的‘伯乐’一样坚守在农村这块广袤贫瘠的土地上,努力睁大这双慧眼,扫视农村大地,希望不漏一粒珍珠,一棵好苗。

一直以来,岊前中学师资力量都很薄弱。虽然它也是一所在校学生已达千人的中等初中,但教学水平一直是一种硬伤,教师年龄结构一直偏大,而年轻教师分配过来长则二年三年,短则一学期,二学期,只要有一点点教学水平的老师就会通过各种渠道变着法儿调走。岊前中学教师风气之所以一直不太好,主要是地方老师占比太高。这些教师们仗着自己是地方上的人,占有天时地利,又加上有人从中作梗怂恿,因此就形成一种自高自大的风气。

岊前中学校长杨泽平调到这里已经三年了。他一直想整顿学校里的秩序,但总是力不从心。为了找到更好的帮手,于是他就极力说服陈立民老师抽调到岊前中学里来。陈立民老师开始不为所动,后禁不住杨泽平的多次劝说,才动了心。

杨泽平校长年龄已过五十岁了,身材瘦长,圆头方脸,身高一米七四左右,地中海头使他无法将四周的头发遮挡住头中心的一大片‘荒地’。他态度和蔼可亲,皮肤白净,喜欢抽烟,酒量不大,说话声音不轻不重。平时衣着讲究,对中国历史文化有透彻的认识和研究。他学过学校管理学,对学校教学管理自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见解。来岊前中学三年,校风校貌已大有改观,但远没有他所期盼的地步。他并非是个没有‘野心’之人,但因多种因素导致许多好的教学措施不能很好地落实下来,这使他一直在心里‘耿耿于怀’。

学校改革不成功的主要障碍在于教导主任谢瑞云老师。谢老师也是个四十五岁的老教师了,在岊前中学当教导主任多年。他是土生土长的岊前村人。除了上学离开过岊前村近十年外,其它几乎从没有离开过生他育他的土地。谢老师在教学水平上也不算差,他也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学生期间,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他是从本市师专毕业,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岊前学校里来当人民教师。那时候,学校不叫岊前中学,而叫岊前初小。规模没有现在这么大,只有一个小学部,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共十个班约四百名学生。

谢瑞云老师是眼看着岊前学校规模一点点扩大起来的。他在岊前中学已从教了二十五年,期间当过五年的学校校长,教导主任也已当了十二年。他在岊前中学自成一派,现在,与他同村的教师就有二十三位。这些老师都与他是同一条心上的人,占教师队伍的四分之一还多一点。因此,谢瑞云老师在学校的话语权很大。每一次学校欲进行改革,只要触犯到岊前籍老师利益的方案都不会被通过。岊前村的老师对教学态度自律性普遍比较差,这些老师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教学课程而不受学校纪律的约束。他们家中一有事就会放下自己的学生不管不顾先去办自己家的私事而从不曾受到学校的处罚,有时候甚至还不用向学校打请假条。有老师当然对这种随意思想‘深恶痛绝’于是就会对这些老师感到不满,为了不愿与之‘同流合污’而选择离开学校。

陈立民老师第一天刚到岊前学校,杨泽平校长就曾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陈老师,下午你可先别急着出去家访,你得先去谢瑞云主任家去坐坐,听听他对学校今年的计划是如何安排的。”

陈立民老师说:“杨校长,听你的语气,谢瑞云老师可是校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啊,好,吃过午饭,我就过去拜访。”

陈立民老师在没有调来岊前中学之前曾听同事聊起过岊前中学的人和事。同事曾用告诫的口吻对他说:“陈老师,你可别听别人怂恿调到岊前学校去,那里可是龙潭虎穴,一旦陷进去,你想跳出来可就不容易的了,稍为有点关系的人,都急着欲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那个地方,不但老师派系林立,矛盾重重,我还听说那里村民也不好对付,村民都很‘彪悍’,谁都得罪不得。

就是这样的传闻使陈立民老师好奇心一下就重了起来。陈立民老师从来不信邪,岂不闻“邪不压正”。越是他觉得学校差,他就越有去那里“体会一下”的想法。

自己主意已定再加上杨泽平的极力邀请,就这样陈立民老师就有了自己必去岊前中学的决心。

谢瑞云老师的家在岊前村的西北角,位置不算偏僻,但离学校已经比较远的了。好在他家与学校处在同一条街道上,只是谢瑞云的家已到了村子的西尽头。而这条村道是岊前村贯穿西南的唯一的主干通道,道路宽广,从西到南长约一公里,村道全是用乳白色的鹅卵石砌成的,宽度约三米,全程可以通手扶拖拉机。路旁是密密麻麻的农舍泥坯房木楼房,偶尔也有青砖瓦房出现在眼前。泥土墙也有一小部分,但比例还是很少的。

村道肮脏凌乱,一路上散落着草屑和柴叶树枝,路上到处都是或干或湿的黑色山羊粪便和鸡鸭粪便,一些地方留下牛粪被人匆匆处理过的斑斑痕迹。因为是春节后,一路上还遗留着燃放鞭炮后的纸屑碎片,碎片在阴风的带动下随处飞舞,街道上空飘扬着一种难闻的混合气味,在阳光的照射下令人有种欲呕吐的感觉。

这样的村道习以为常,几乎每一个村子都是如此,要不也就大同小异。陈立民老师一路走过去,尽量避开地上的羊屎和鸡粪。黄豆大小的黑色羊屎倒还干枯一点,那些鸡鸭粪便就有些夸张了,形状大小颜色深浅干湿都不一样,湿的黏性又非常大,有点防不胜防。

这样风景极差的村道还有一种动物须得小心提防,那就是无处不在街上撒欢的有主家狗或者无主的野狗。遇见生人是很容易被其偷袭成功的。好在陈立民一路走来也没有遇到过这种危险情况。陈立民一路打听着走过来,终于找到了谢家。谢家与周围的邻居的房子几乎无异,房子是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已显得有些陈旧破落。他的房子地基很高,门前留着三级台阶,上了三级台阶就是他家的正前门了,前门有石板门槛,门槛是长条石做底上面覆盖一根长方形的木头,两扇木门对开,门上还贴着一幅红纸黑字对联,右门是: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左门是:千学万学学做真人,门楣上却已没有题联,只留下一些红纸的痕迹在门梁上。

陈立民老师走上台阶,正欲开口喊叫。突然,从谢瑞云家走廊里窜出一只大黄狗。大黄狗狂吠着欲扑向陈立民。陈立民见状,赶紧退缩回一步,他站在谢瑞云门口直喊:“谢老师,谢老师您在家吗?”门从里边打开一扇,探出一个微胖的脑袋:“你找谁?”一边说,一边又斥自家的狗:“旺财,你瞎眼了吗,叫什么叫,快滚远点。”

谢瑞云身材没陈立民高大,两人站在一起,高矮立见,但谢瑞云身体微胖,面孔很善,尤其是脸上的笑,始终带着少有的谦虚。这使陈立民没有了刚才在路上所思想的那种厌恶的感觉。

在坊间,谢瑞云应该是那种城府很深的人。他轻易不会流露出自己的喜好和反感的情色,他的精明干练就在于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很好相处的印象。可事实上,谢瑞云主任可不好说话,他也轻易不相信别人,陈立民老师到访多少令谢瑞云有些吃惊。现在,学校还没到开学的日子,这个人竟提前一个星期就赶到学校里来了,他这么早到学校里来做什么?是敬业?还是他提前想熟识一下周围的人脉和生态环境?这样的人,要么对学生学校比较重视;要么对自己有着严格的约束力。这种人可得时刻多提防一点。

谢瑞云老师客客气气地把陈立民老师让进屋里坐。谢家家境也不算好,家里摆设简单明了:房间里没有像样的家具,除了简单的生产农具,器皿容器之外并无太多的物品。他的妻子病倒在床上,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失去应有的光泽。她看着陈立民脸上露出一种复杂心情的笑,她对他歉意地说:“陈老师,你是新调来的吧,我家瑞云之前没有提起过你,我是个难见人之人,我拖累了这个家庭,同时也拖累了瑞云和学校。为了照顾我,瑞云有时需要很早就从学校回到家里来。”

陈立民老师于是坐在她床边听她把话说完。谢瑞云显然对妻子的表现有些不满,因此,他对妻子的态度并不像刚才对陈立民老师那样友善和耐心。只见他不耐烦地朝她大声说:“好啦好啦,你少说两句吧,谁都知道你是个病人,你说与不说都看得出来。”一边说,一边引陈立民出来到外间来喝茶。

陈立民问他:“嫂夫人得了什么病,病了多久,目前情况怎么样?”谢瑞云摇着头苦笑一声道:“陈老师,你别问了,这种病一时也好不了的,但吃喝拉撒睡都没问题。”

陈立民不敢多问,既然谢瑞云自己都不敢多说,多问了反而不好。

两人又聊了十几分钟,陈立民就告辞出来。一出谢家,陈立民老师就觉得心头没有了压抑感,这种轻松的心情使他完全没有了思想包袱。

陈立民老师趁自己这几天学校没开学,就准备抓紧对学生家去家访。他在巡视学校科室的时候,才发现两个课室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他把杨泽平校长找来,杨泽平不知陈立民找他什么事。陈立民把杨泽平领到初三乙班和初二丙班的课室让杨泽平朝里查看。杨泽平看了,心中怒火顿起:是谁无法无天,竟敢把这里弄得如此狼狈不堪,等我查明,非开除几个不可。

两人用石头砸坏挂锁进到初三课室里查看,除了被砸坏的凳子和课桌外,更气人的是把课室的一堵墙也拆出了一个大洞。幸亏他们来到学校早一个星期,要不然,等到开学这天才发现,岂不让当地老百姓耻笑不可。现在发现还可以补救得过来。两人仔细检查了两个课室的损坏程度,立即找岊前村里的泥瓦工和木工过来,泥瓦工补墙,木工修课桌椅。

杨泽平找到岊前村的王老师了解情况。王老师是初二丙班的班主任,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就又找别的村里老师,最后才了解清楚破坏学校财物的所有学生的情况。学校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处理方案,估计要等学校开学后再决定。

陈立民老师在了解情况后先行一步,把所有参与毁坏课室和课桌椅的同学家在二天内走了个遍。包周桐虽然那天没有参与这次破坏活动,但他也有拿走公共财产的行为,陈老师本想通过这次家访把他好好教育一下,只要包同学认识到错误,并归还拿回家的财产,陈老师肯定会给他一个批评教育处分就可以了。这次家访陈老师震动很大,他没有想到有些同学的家庭会如此困难。就拿包周桐家来做比较吧,家徒四壁不说,竟拿不出一块像样的木板来弥补课桌椅的损失。这大大出乎了陈老师的想象范围。

开学的前几天,陈立民老师和住校几位早到的老师用手拉车从新华书店拉来课本,几辆车被叠得高高的。陈立民老师又自掏腰包买下许多练习本一道运回校。有老师就笑着问陈老师:“陈老师,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作业本,你不会拿到学校里来倒卖吧?”

陈老师说:“农村学校缺乏物资供应,这些作业本我带回去,就会减少学生自己到商店去购买的麻烦,我只是举手之劳,可却能节约学生或者家长们的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这位老师深受鼓舞,就学着他也在书店买下了许多相同的作业本一起带回学校。

陈立民老师还趁开学前一天有半天时间空,他带来几个肩背工具包的工作人员来到包明阳家,对包家的房屋进行一次免费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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