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右边有一条看上去不错的路,但我就是想走走左边这条不太一样的路。
今天的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里慵懒的飘着几朵白云,温度既不高也不低,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山间不时刮过一阵清风,正好驱散走路积攒的热度和汗意。
山路蜿蜒,却很平坦,碎石碾平的道路也不像看上去那么难走,除了那根不得不加入脚步但依然没有和双腿协调清楚的拐杖,这一段突然兴致所至的步行显得非常完美。
路两边生长着各种高高低低粗粗细细但都叫不出名字的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木间是各种绿意盎然同样叫不出名字的草,其间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枝叶丛中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鸣叫,寻声看去却找不到任何鸟雀的模样,只看见密密匝匝的枝叶。
虽然周围谈不上是什么瑰丽景色,但毕竟很长时间一直封闭在房间里,所见只是窗户前面那一处画面,像今天这样出来走走,处身在山林间,突然就觉得很是觉得风光宜人。
走得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恰巧路边有一块大石头,正好可以坐一会。因为我走得很慢,路又很平,所以没有感觉到很高的坡度,现在坐在路边回头看去,却发现动身处的那个转弯竟然处于低低的脚下。
歇够了,起身沿着山路继续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返程回去的时候,绕过一个很大的弯,眼前霍然出现了不同的景致。
不远处的山腰间,是一片颇为宽阔的平地,一道齐整的院墙将整块平地包围其中。院墙依山而建,紧贴着左边的山坡和右边的山崖,正中有一扇大门,脚下的石子路从大门延伸进去,院子里孤零零的坐落着一栋建筑物。
看来这里就是这条路的终点了。
我慢步走近。
院墙并不是很高,但与医院那里简单搭砌的院墙不同,这道院墙明显厚实稳固得多,青黑的墙面有种森森然的气势。大门也不同,医院的大门是两扇高高的铁栅栏门,而这个大门却是一扇密实的金属门,紧紧嵌入墙体,完全遮挡住我窥探院墙内的目光。我伸手推了推,触手有些冰冷,丝毫不为所动。
我退后一些,踩在一处缓坡上,才大致看清了院子内的模样。
院子挺大,和脚下的路面一样,是整个碾平铺砌的碎石子,没有一棵树,甚至连一株草都看不见,院子正中是一栋奇怪的青灰色的长方形建筑物。
说它奇怪,是因为整栋建筑物过于方方正正,没有丝毫的凸凹,就连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也是平平整整的嵌在墙面上,玻璃和墙面一样是暗暗的灰色,远远看去,只能看见玻璃的反光,看不出到任何窗户里的动静。从建筑物的窗户来看,它应该是分为两层,但看起来远远比普通的两层楼房高很多,正中那里看起来应该是建筑物的大门,应该也是金属材质,紧闭的大门也是同样平整贴合着墙面。
我无法绕过院墙,所以无法看到它的后面,不知道它后面是不是和前面一样的光景,但想来也应该是同样刻板的平整。
我观看良久,觉得与其说这栋建筑物是个两层的楼房,不如说它更像是一个放大版的盒子,被放置在那个院子里,那看上去的门门窗窗,不过是盒子上绘饰的伪装。
因为看不清窗户里面,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栋建筑物里有没有人,周围异常安静,甚至连鸟叫声都听不到,总之感觉死气沉沉的,让人有些不舒服。
路的终点竟然是这样的光景,我不由得有些丧气,于是转身往回走,路过山脚转弯处,回头凝望了下那栋建筑物,青灰色的墙面正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彷佛它也正凝视着我。
绕过前面这道弯,那栋建筑物已经隐于山后彻底不见,路边树林里的鸟叫声像是打开了某给开关一样突然出现,不绝于耳,清风吹拂,花草的气息也是突然扑鼻而来。是了,我这才想起,刚才在院墙前,似乎整个空间的气息也都凝固了,连原本的花草气息都闻不见,真是有些奇怪。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深思熟虑这样或者那样的奇怪了,因为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湛蓝的天空里日头已经沉沉偏西。
我慌不迭的赶路,原本游玩观光好整以暇的心态已荡然无存。
这一路上没有任何路灯,如果天黑下来,荒山野岭的,就算没有野兽出没,一不小心摔到山沟里,后果也是很不好说的,这样想着,那来时看起来明明很是平缓的山坡也变得陡峭起来。
但是,我越想走快偏偏越难以走快,不知道是不是疲惫的原因,那看起来平整的石子路面开始各种硌脚,而那根和双脚始终不合拍的拐杖也越发开始彰显它的存在,不断磕绊我的双脚,让我的步履也越发蹒跚起来。
谁说下山路好走来着,又或者我走得就不是同一条路,我上山的时候明明走得轻轻松松闲暇无比,但下山却走得踉踉跄跄疲惫不堪。
太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路边的林木枝叶间原本沁人心脾的绿色随着暗沉下去,隐在其后的黑开始从各种缝隙中肆无忌惮的蔓延,像是要编织成一道密实网,似乎转瞬就要缠绕在我的身上。
山间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大了起来,迎面吹来竟然有种推搡的感觉,似乎恨不得一把我掀倒在地。风吹过林间,树叶拍动,哗哗而响,更彷佛这些树木在为风滞留我的努力而纷纷拍手叫好。
等我跌跌撞撞的回到医院大门口,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那盏高高在上的路灯正发出惨白的灯光。
此时的我也早已气喘吁吁满身大汗,我鼓足气力走进医院,走廊里依然还是没有一个人,只有冰冷的灯光照出我的影子在脚底下陪着我。
爬上二楼,也还是没遇到一个人。
走进我的病房,房间里黑黑的,没有开灯。
我拉动门口的灯绳,空荡荡的房间立刻亮了起来,我看了一眼床头,木桌上果然既没有餐盘也没有任何食物,但此时我最大的敌人是疲惫而不是饥饿。
我踉跄着走到在床边,扔掉拐杖,任凭它跌倒在地上,发出略显无辜的咣当声。
我最后的力气把自己重重地撂在床上,任由疲乏酸痛占据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刻我只想躺着,一动不动,一直不动。
很快我就沉沉睡去。
在睡着前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感到有点悲哀,因为我觉得自己似乎被全世界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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