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离花朝节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段日子,池煜闷在内宅,坚决不出现在裴宁的活动范围,消息因此也不大灵通,只知道裴宁二月中去了趟剿匪。
不知是不是裴宁这次给了他些面子,没作死撞人家刀口上。
以前为了裴宁的好感度一有机会就在她眼前转,现在闷在家中,不知道做什么倒是有些无聊。
裴宁剿匪完回京,已经过去小有时日了,也没来过林府,先前的谈婚论嫁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至于御花园那趟,这么多公子小姐,真就连着裴仪都全当了哑巴,半个字都没人提。
池煜自然知道这般对他来说最好,可是他总觉得心头烦燥得很。
就算是前世做过夫妻,但他依然不了解裴宁,完全猜不透裴宁下一步会做什么。
林府花园,池煜坐在石凳上发呆,手里拿的绣绷上的绣花,是既像鸭子又像鸡的鸳鸯。
他知道林家表面不说,但阖府人都知道,他快要嫁人了,至于那个人,自然是当今宁王殿下裴宁。
选择,他没有资格选择。
他其实不理解裴宁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正如裴宁所言,他不聪明,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
自然也不喜欢深究根源。
上一世的裴宁带给他的婚姻体验其实极好,裴宁如果愿意,就随便吧。
池煜瞥了一眼身旁林父,却看见他含笑的眸,认命地叹了口气,继续绣了起来。
还穿着一身官服的林母步履匆匆,面色沉重,来到池煜身边,还没等池煜说什么,便赶忙低声说道:“子煜,宁王遇刺。“
池煜一怔,面色古怪地道:“死了没?“
“受了些轻伤。“林俞皱眉道:”你能不能先问问有没有事,不要一上来就死了没?“
意料之中,池煜不以为然地道:“没死就是没事呗。“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哪方人物伤了宁王吗?“林俞见他这个态度,深吸一口气道。
“万一是宁王撞人家刀口上呢。“池煜绣花的动作不停,随意道。
他这般态度,让拿到抢先好瓜的林俞都失去了分享的乐趣,她有些没好气地道:“是女帝后宫靖贵君。“
“后宫之事,母亲怎知?“池煜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沉默片刻道。
“女帝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宁王今日带伤上朝,当着群臣的面,逼着女帝动手杀了那靖贵君。“见池煜终于上了点心,林俞坐下来压低声音说道:“该说不说,女帝这次昏了心,竟然护着一个意图刺杀自己妹妹的后君。”
“况且那还是个亡国太子呢,放在床第间,也不怕哪天,啧,也就我们女帝能做到了。”
池煜找了张嘴无言以对,最后只能道:“母亲,陛下再怎么样都不是我们该说的。”
而此刻后宫,凤鸾殿。
昨日靖贵君御花园行刺宁王,裴仪表面派人将他处置押入大牢,背地里却还将他藏入寝宫。
宁王今日朝中当众要求处死靖贵君和他的一众亲眷,高座上的女帝说法冠冕堂皇,实际上全是虚词。
宁王就一路闯到了后宫,在凤鸾殿找到了靖贵君。
裴宁今日没带面具,精致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脖子上裹着纱布证明着伤势的凶险,一身青色鸾衣,她就这么冷眼看着这可笑的一幕。
裴仪为了一个刺杀她的男人,跪地求她。
周围跪得是,她上位以来册封的诸位后君,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对峙那么久,宫中侍卫迟迟不现身的情形来看——恐怕这宫内都是裴宁的人。
别说宁王只是来杀一个刺杀她的贵君,没准宁王一激动连女帝都宰了也没什么问题。
皇女年幼,宁王作为成年皇室嫡女,又手握重兵继承皇位易如反掌,朝中有疑也不敢说出来。而他们作为目睹一切的证人,必死无疑。
女帝毙命,全拉去陪葬,合情合理。
但他们的女帝竟然还看不明白,事到如今还护着靖贵君激怒宁王
“你跟他有国仇家恨,他一时没想开罢了。”
“宁儿为什么一定要咄咄逼人呢,他也算是你姐夫!朕求你了。”
“你不也没事么,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宁儿,他是朕最喜欢的人,朕不想他死。”
……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都知道裴仪不大聪明,只是没想到她是个脑残。
裴宁听着裴仪的絮絮叨叨,直到她无话可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其实两个人都跪着,裴仪因为一个裴仪男人冲她下跪,她自然不能站着。
而此刻的裴宁面色阴沉到了极点,环视周围一圈,最终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像拎猫一样把裴仪拎了起来。说实话裴仪缩着脖子的样子有些滑稽,但她此刻也管不到自己的仪态了,挣扎着脚落地。
“陛下,后宫又有不少新面孔啊。”裴宁轻笑,宛如春风拂过寒冬,一下有了生机,温声说道,但转而笑意转无,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靖贵君能如此讨陛下欢心,那定是因为其他的后君们无貌无德无能无用不得圣心了,既然如此,他们活着真是浪费粮食,臣愿为陛下分忧。”
“宁王殿下,求您开恩!”有些小门小户的后君已是慌了神,竟有两三个齐声喊道。
顾言川垂眸低头不语,一言不发,从前阿爹便告诉他,他日后定会成为最尊贵的儿郎,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君之位。
裴宁像是他暗自发现的宝藏,他曾喜欢了很久,太上皇赐婚裴宁提亲他也欣喜过。可为了家族,他不能只做一个不受圣宠的王爷王夫。
入主中宫,他对裴仪有过很高的期待,但夫妻七年,裴仪磨平了他所有的热情。裴仪贪图情色玩乐视他劝诫于不闻的时候,边关屡传捷报的时候,他也想过他的选择有没有错,可还是反复自我安慰,他到底如愿以偿了。
可是现在看到裴仪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他真是错得离谱。
“裴宁,你不能这样!”裴仪慌忙道,她第一次看见这样浑身煞气的裴宁,脑子都懵了。
“自古以来哪有帝王君侍向一个王爷求饶的。”裴宁语气淡淡,像是讨论别人的事一般,略带不认可地道。
“陛下!”
这一声声陛下叫得裴仪浑身发颤,结结巴巴地哀求道:“一切事出有因,宁,宁儿,与他们无关,是我,朕怀上了靖贵君的孩子,他是你未来侄儿的父亲啊”
裴宁看着她那副不成器的模样,深呼了一口气,这些年,裴仪能顶着这个晃晃还能听见水声的脑袋稳坐皇位,其实她也有错。
“凤羽自古,去父留子的例子还少吗,陛下,您应该明白,靖贵君的身份特殊,这孩子恐怕更不能留。”裴宁摇了摇头,温声细语地道:“陛下,臣做的一切都为了殿下啊。”
裴仪白了脸,倒退几步指着裴宁斥道:“你想谋害皇嗣!来人,来人!”
要有人来就不是如今这种局面了,但裴宁还真的如他所愿。
她把太上皇请来了。
正值春末,空气还带着几分凉意,来者一身白色长袍,眉眼间于裴宁裴仪二人有五六分相似,额前因为匆忙挂了层薄汗,神情严肃,显然心情极度不佳,进门见状,看着诸多后君跪在凤鸾殿,倒吸一口冷气,便斥道:“逆女!”
裴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与裴宁擦肩而过冲上前去,激动地喊道:“母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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