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七日了,按惯例再过两天日就能到燕门关。夏季的沙漠很热,马车中月恒早已换上轻装,厌厌地靠在车壁上把玩手中的药瓶。
马车外,随行官谟热正热情地向她介绍着官道上的一切。比如在沙漠中怎么修建道路,沙漠中种植什么植被,迷路时如何辨别方向等等。
“公主,您可以下车看看,”谟热策马至车窗边,热切地希望月恒体验一下大漠的风采,“想必您这么些年都没出过宫吧,王上将您保护得太好了,其实出来历练一下也是好的……”
“谟热,你是只长了一张嘴吗?本公主不想听这些。”
红玉公主在金澧是出了名的温婉亲民,被月恒这么一说,谟热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诺兰眼看月恒来了脾气,赶紧追上谟热,低声说道:“你真是不懂事,公主此番和亲本就是为了万民违背了本愿,心里已是戚戚。你还敢提公主出宫这回事儿,这不是故意触她霉头呢么!”
谟热心头一震,倍感懊悔。早年他曾听闻红玉公主出宫被漠匪绑走一事,月恒公主为了找她失足落水,没想到竟是真的!他连忙向马车中的贵人请罪,好在公主心地善良原谅了他。
谟热此人见多识广,日后到了大燕,少不了要用她的地方。作为红玉公主,她自然对着大漠不甚了解;但作为乌孙月恒,她确实十分了解。
乌孙文朗自小就待她和红玉不一样。红玉身为长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金澧典型的贵女。而她则是自小习武,对诗书一类不甚了解。
月恒开始习武时,王后还未患疯癫之症。阿母告诉她,她像极了她的大伯乌孙文楚,也就是乌孙文朗的哥哥。许是受到哥哥的影响,阿父对她的要求也极为严格,经常会让师父带她去沙漠历练,也会教她一些“旁门左道”,诸如口技、机关术一类。但凡她在学习有一丁点儿错误,也会受到不小的惩罚。她本就体弱,时常为了不受罚累到晕倒,好在红玉经常偷偷去照看她。
月恒曾思考过为何阿父待她如此不公,但从未责怪过。儿时她生过一场大病,当时阿父直接放下手里所有的公事,亲自带她去苗疆求医。乌孙文朗在路上半步不离地照顾她,告诫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还有一些话,她现在也记不清了。她好像已经习惯了阿父给她安排一切。
月恒时常忘事,这是儿时落下的病根。她正在车中胡思乱想着,突然脑中一震刺痛。
啧,又该吃药了……
她拿出事先放在袖中的药兑水吞下。此时谟热又靠了过来,对她说:“公主,这路好像有些奇怪,你要不要下车看看?”
“有何不妥?”
“以前这路上是没有这些紫色的花的。”谟热突然觉得自己的话会引起月恒的不安,又急忙改口,“微臣不太懂这些花花草草,现在快到燕门关了,许是大燕的人种来迎接公主的呢?”
月恒听罢,掀开车帘的角瞧了瞧。不看还好,这一看心里顿时悬起一块石头。
是烟笼花!常常被用来做迷药,生命力顽强,沙漠中倒也可以生长,但为何会出现在官路上?
“停车!”现下天色也不早了,保不齐再走会发生什么事。
平日里这个时候队伍还在前进,怎得今日这么早便休息了?谟热正要发问,月恒赶忙堵住了他的嘴。
“谟热,本宫身体有些不适,劳烦你去把柳先生叫来。”
谟热屁颠屁颠地去了。
柳先生是中原人士,早些年在大燕遭了罪,怀才不遇,独自跑来金澧“避世”,却不想被阿父招揽了去。上能观测星象,下通岐黄之术,凭着一身“杂交”的本事,在朝中混了个一官半职。此次和亲,是阿父考虑到柳先生对中原十分熟悉,特派来陪她的。
谟热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柳先生就到了。
“微臣拜见公主,”柳先生的声音在马车外不紧不慢地想起,“公主殿下,臣正要来找您呢。”
月恒闻言,挑了挑眉道:“想必柳先生是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本宫吧。”
柳先生眸光一闪,像是被戳穿某种心事似的。
可惜隔着车帘,月恒什么也没看见,只听得柳先生道:“臣方才细观流云之变,怀疑前方将有沙暴,微臣知道往大燕还有近道,想请公主尽快下令改道而行。”
此时改道,怕是不妥。月恒还记得周遭有不少烟笼花,若是队伍在大漠迷了路,那就不好办了。
还有,柳先生为何不向她提致幻花一事?
她心头一动,十分庆幸似的答道:“先生所言即是。只是本宫还以为先生要来告诉我这些小花儿是何物呢,闻着有些晕晕的——本宫担心是大燕种来害人的毒药呢。”
不出她所料,车外那人马上否认:“公主不必担心,这些花儿多半是大燕皇帝下令种来欢迎公主的,这是讨公主欢心呢!”
“原来如此,是本宫多虑了,多谢先生解惑。”
这个柳先生有问题,他不可能不认识烟笼花!
月恒继续试探道:“眼下也要入夜了,现在改道怕是易走错路。谟热,你去和前面的人说我们原路返回。”
“谟热大人请等等,”谟热刚得令要走,就被柳先生拦下,他转身对着马车拜了拜,“公主殿下,和亲的队伍走走停停,速度已经很慢了,此时原路返回,若是误了日子,岂不是让大燕责怪吗?”
月恒笑了:“柳先生果然是生在中原心系中原,张口大燕闭口大燕。本宫为了金澧万民,以和亲换取小小一条水道已是委屈求全,为何还要时刻忌惮燕帝。本宫说原路返回,就原路返回,难道那郑启业能亲自来抓我不成?”
“公主恕罪!”柳先生急忙跪下,“大燕皇帝确实不来,但是派了他的皇长子郑承宇来关外接亲,此刻怕是已经到燕关了……”
“闭嘴吧你!”谟热突然踢了柳先生一脚,连他都看出来公主已经很不悦了,还敢顶嘴。他向车内的人躬了躬身:“属下这就传令原路返回。”
那柳先生显然不情不愿极了,返回的途中仍多次劝导月恒改道。可惜效果不好,被谟热绑到队尾去了。
队伍中不少人吸了烟笼花的香气,体力渐渐下降。月恒眼看队伍已经回了不少路途,便下令驻扎修整。
夜色渐渐深了,沙漠的夜晚确实没什么有意思的活动。随行的不少人在简单洗漱过后便歇下了,只留了部分士兵在帐外巡逻。
月恒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她找出大燕边境的堪舆图细细查看着,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那诺兰在她的帐中侍奉,没想到月恒看得太久,不知不觉睡着了。月恒担心火光影响那诺兰休息,便熄了其他烛火,只留一盏躬自己照明。
然刚熄灯没多久,就听见帐外有悉悉索索之声。不一会儿,谟热来报,说那柳先生“五谷轮回”去了,他不好意思再跟着。
这个谟热,该怎么说他……
不过还是她亲自去比较保险。打发了谟热,月恒披上斗篷,顺着柳先生“如厕”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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