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恒的脚程很快,没一会儿便追上了柳先生。
对方走得很快也很小心,时不时回头张望。好在这附近长了不少红柳,每当柳先生回头,月恒都在此之前伏身躲藏。
月恒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就这样反复躲藏数次之后,柳先生终于停下来了。
她跟着柳先生到了一处绿洲。此处不知是何人在次安营,远远的就能瞧见篝火生起的烟。
她回头瞧了瞧,此处离她们的大本营不算很远。但来的时候她没看见这边有人活动的痕迹,想来是在她们安顿好后才来的。
柳先生转身走进其中一个帐篷,和里头的人低声交谈起来。月恒紧跟着闪身到帐篷背后,侧耳听着。
先是柳先生的声音。
“那和亲来的公主与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很是敏感,今日就属下的布置提出了诸多疑问,想来是发觉了什么。”
另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嗓音低沉磁性,有种天生的贵气。
“要是头脑真那么简单,怎对得起她那才女之名。”
“呵,”柳先生低笑一声,“就算她有再多的小聪明,在主子您的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不出主子所料,她果然不愿改道,好在主子早有万全的布置。”
“我叫你来不是听你说废话的。”
帐中的人好像站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他的影子变得清晰,从模糊的一小块变成了一整片阴影——那人走到了月恒面前,仅一帐之隔。
月恒呼吸一滞,但对方好像没发现她似的,只是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紧接着这人又说:“今晚的都安排好了吧?确定没出纰漏?”
“主子您放一百个心,绝对不留活口!”
糟糕!大本营出事了!
月恒迅速作出反应准备离开,帐中那人又开口了:“柳如是,你可真是个废物。身后跟了个尾巴都不知道吗?”
寂静的黑夜中,一柄泛着银光的剑架在月恒的脖子上。
“别留活口。”帐中的人下了杀令。
月恒迅速向反方向倒去,下蹲,横扫。可与她打斗之人的武功显然与她不相上下,甚至还有可能在她之上,不然怎么能无声无息地接近她!
她的反应很迅速,对方也立马做出了反应,对她步步紧逼。二人在帐外缠斗着,竟是都没惹出什么动静。
没多久,月恒便有些吃力了。她的武功很好,但不能持续爆发。按她师父的话说,她的身法够邪,下手狠准,能在对阵时出其不意迅速解决。
但显然对面这人很克制她。转眼间她已经落了下风。
那人眼看把月恒体力开始不支,猛地近身举起长剑。就在那时,柳如是大喊了一声——
“总管手下留情,她就是那和亲公主!”
闻言,他立马将手中的剑换了个方向,以剑柄击中了月恒的脖颈,伸出另一只手捞住了倒下的月恒。转头以眼神询问跟着柳如是一起出来了的男人。
那个被称作“主子”的人看到月恒时明显愣了一下,不自觉地走近了几步,漆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她还有用,留个活口。”
月恒再次醒来,是在一架行进的马车里。车里不知点了什么香,熏得她昏昏沉沉的。
她想起身掀开车帘看看,没想到刚动了一下脖子,就吃痛地皱起眉——她的脖子和后脑勺不知何时受了伤,已经被人包扎过,很疼。但她还是硬撑着坐了起来。
当务之急,是弄清自己身在何处。
这时突然有人掀开车帘进来,正好挡在月恒身旁的车窗前。
来人是个年轻的男子,剑眉星目,薄唇紧抿,修长的身上穿了一袭全黑的轻装,看起来十分冷傲孤清。唯有高梳的马尾给他添了些少年气。
这人好像有些眼熟,一看见他后脑勺的伤就开始疼痛。但是她何时见过此人呢……
“醒了?”来人手中端了一碗药,“把药喝了。”
月恒闻言,接过一饮而尽,但喝得太快,呛住了。
那人显然是没想到月恒直接干了整碗,愣了一下问道:“你就不怕有毒?”
月恒咳了一会儿,徐徐道:“我还没帮你们做些什么呢,难不成还担心你们杀我不成?”
那人笑了:“是个聪明人,也难怪主子喜欢你。”
他拿回月恒手中的空碗,转身下了车。
月恒掀开窗口的帘子看他,却发现旁边都是穿着燕制盔甲的士兵,此刻正都骑在马上随行。
周围绿树成荫,偶尔还有微风徐来,扑在面上热热的。看了半天,刚才那个男人没再回来。她不知不觉又闭上了双眼。
黑暗中,她隐约感觉有两人上了她的马车,紧接着,身上几处穴位传来刺痛,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又过了许久,好像有个老者的声音,提了提“记忆受损”、“脉象怪异”这些东西。
还说了什么?记不起来了……
模模糊糊的东西太多了,月恒再度失去了知觉。
金澧的和亲公主在沙漠遇险身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大燕。燕帝震怒,不待接亲的队伍稍加休整,便将带队的大皇子郑承宇传去问话。
众朝臣许久未见燕帝发这么大的火了。大皇子也是倒霉,好不容易被皇上想起来一次,这差事还办砸了。
郑承宇老早便在殿前等候了。此刻得到传召,也不见他有一丝慌张,泰然自若地走进殿中。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帝郑启业冷着一张脸,迟迟不叫他起身。
“竖子!你可知你这次错得有多严重!给我跪着!”
郑承宇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场面,但他深知郑启业担心的不是金澧对此事的态度,而是远嫁过来的美人。他心中这样想着,面上不露一丝愧色。不论他如何做,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看见的永远是他那太子弟弟。
郑启业最讨厌大儿子的这副嘴脸,和他那卑贱的生母一般。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眉眼间却总是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傲气,不知道在给谁甩脸子。
“儿臣知错,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安抚金澧。儿臣愿用自己的俸禄厚葬此次不幸在沙暴中丧命的金澧使臣!”
此话一出,立马有众多大臣符合。在众朝臣的议论声中,一道温润的声音徐徐响起。
“陛下,臣以为堂兄此次虽是犯了差错,但也是无意之失。”说话的是南临王世子郑承昇。
他一出声,喧闹的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位世子爷虽然年轻,但在民间却是鼎鼎有名。对大燕的老百姓来说,郑承昇简直就是再世菩萨!
什么水利工程,什么太平粮仓,什么济民医馆……各种利国利民的主意都是这位世子爷提出的。只可惜众多事项布置下去,中间不少环节被贪官污吏搞臭了,除了世子亲自牵头的几个,其它效果都不尽人意。
可这并不影响郑世子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除了“在世活菩萨”,他还是众多闺阁小姐的心上人。听说民间的话本里,常常用“公子世无双”诸类的词句来形容他。只可惜这位世子爷无心鱼龙混杂的朝堂,常常道:“若是能做个简单的乡野村夫该多好。”
郑承昇平日很少在早朝时发言。堂兄虽是惊才艳艳之人,但天灾难测,谁能断言在大漠的这十几日不会遭遇意外呢。况且,陛下显然是诚心发难于他。
“天灾难测,只能说金澧公主属实是命途坎坷。当务之急,还是按照该有的礼节厚葬逝者才是。”
郑承昇说得不卑不亢,神色恭谦,郑启业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只好顺着台阶下了。
最后,郑承宇只被罚了半年俸禄,并被安排了来年随行太子南下辅佐。
“方才多谢阿弟。”
下朝后,郑承昇与郑承宇兄弟二人并肩往外走着。
“兄长不必言谢,陛下此番多少有些感情用事,我是看得出来的。”郑承昇温和一笑。
走了一会儿,四周的人渐渐都散开了。郑承宇又缓缓开口道:“其实此次阿望在遇险者中救下了一人,只是此人终日昏迷不醒,脉象也十分奇怪,不知道承昇你能不能到我府上看一看。”
“太医去过了吗?”
“私下里找了,没看出来,我怀疑是其他的什么。”
“好,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午膳前应该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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