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日复一日的训练,立秋悄无声息地来了。
今天是月恒接受考验的日子,只要顺利通过这些测试,她就是府里正式的暗卫了。
在平清居里待了这么久,月恒终于有机会上街逛逛。
阿望受郑承宇的吩咐,带她去了很多地方:医馆,酒楼,客栈,成衣店……甚至还去了青楼。
当被带着走进青楼的那一刻,数不清的女人蜂拥而上——这里似乎很难见到俊俏的公子——顺带一提,为了方便行动,月恒换了一身黑色轻装,同男子一般束起了发髻。
在婉拒了第四个满身脂粉气息的女人之后,月恒揉了揉鼻子,对着阿望戏谑道:”你确定这是主子让你带我来的?“
阿望轻笑一声,回头对她挑了挑眉:”要真是我想来,还会带着你吗?“
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相处后,二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月恒本以为身为暗卫总管,阿望会是一个面冷心硬的呆子,没想到此人和他的外表完全不同。对此,阿望的解释是:冷酷是装给外人看的,要想得人心,还是要和大家亲近些。
正想着,又一个女人迎了上来。她没有门口的姑娘们花枝招展,穿了一身落叶黄的丝质裙衫,发髻上只插了一支木簪,看起来年岁较长,十分沉稳。
”罗敷姑娘,好久不见。“阿望和她打招呼。
被唤作”罗敷“的女人向二人款款行了个礼,向阿望问道:”公子今日要见哪位姑娘?“
阿望扫了眼周围,轻声道:”谁也不见,今日栽花。“
话音刚落,月恒就注意到罗敷往自己这边看了看。罗敷打量了她一会,开口道:“什么时候姑娘也开始往里带了?”
真的很像姑娘吗?她明明仔细乔装过了。
因为担心女扮男装对考核有什么影响,月恒清了清嗓子,试图压低嗓音模仿男子说话。
“罗敷姑娘误会了,在下不过是身形有些瘦削罢了。”
话音一出,阿望和罗敷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月恒自己也感觉不可置信——这分明就是少年郎的声音!
不待月恒反应,罗敷已经向她赔了礼,并朝二人前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嘿,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阿望悄悄用胳膊碰了碰她。
月恒做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用嘴型表明自己也不清楚。
罗敷在前面垂首带路,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
月恒也得空消化之前阿望给她科普的“知识”。他们所在的这座青楼叫挽溪坊,是京城里十分知名的牌子。挽溪坊,名字听起来雅致,但里头的姑娘可是什么都敢做。据说来到的客人,无论提出的要求多么刁钻,总有姑娘可以照顾好。也正因如此,这青楼才吸引了众多男子。
挽溪坊的大门不怎么招摇,从外面看,这里只不过是一座小而雅致的楼宇。现在跟着罗敷姑娘往里头走,月恒才发现这里是别有洞天。
罗敷带着二人穿过后院的花园,来到了一排厢房前。看起来,这里是姑娘们无客时休息的地方。沿着走廊绕过厢房,月恒跟着罗敷跨过一个拱门,忽然听见附近有嘈杂喧闹之声。然而环顾四周只见到空旷的院子,并无什么热闹的建筑。
”两位公子里面请。“罗敷把他们引进小院中一间雅室,只见她走到一个花瓶前,左右各转了几下,东边的墙壁就缓缓转动起来,墙后出现了一条向下的楼梯,”妾就送到这儿了,剩下的路要二位自己走了。“
阿望朝罗敷点了点头,扭头示意月恒跟上。
通往地下的道路很窄,受到墙壁开合的影响,密道两侧墙上的烛火被扰得忽明忽暗。
走了不到一百米,阿望突然停下了,回头对月恒说:”你走前面。“
前面不会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月恒这样想。依阿望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让她干什么。
”你偷偷打什么算盘呢?“虽然嘴上这样说,月恒还是默默绕到了前面。她一觉醒来失去了记忆,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她发现自己以前可能是个练家子,不知道干些什么勾当,身手居然和总管大人不相上下。
二人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忽然月恒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黑暗中,只听见”嗖“得一声,不知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月恒迅速用耳朵判别出方位,侧身躲开。谁知这条密道好似能读心一般,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躲,都能精准触碰到下一个机关。
“这些机关都是谁设计的?好生厉害。”月恒一边躲避各处飞来的箭矢,一边向悠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的阿望发问。
阿望一开始还不停地为她叫好,一听见她这么问,就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月恒才听见他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回答:“一位故人……我的兄长。”
难得看见这样的总管大人。月恒识相地闭上了嘴。别人的事儿不要多嘴。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的前方出现了一扇大门,里面传出了阵阵喝彩喧嚣声。想必她刚刚在院子里听到的声音就来源于此。
阿望在大门上来来回回敲了几下,立马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月恒走了进去,原来这竟是一处地下赌场!
门口有几个柜台,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姬在此迎客、兑换筹码,时不时引诱这群赌客多买些、下血本。
月恒环顾四周,这里的赌客大多是非富即贵之人,偶尔也有那么一两个“亡命之徒”从人群中穿过。后者多半都挂了彩,要么折了胳膊要么瘸了腿。还有一些——她看见有两名壮丁抬着一个盖了白布的担架往另一头走去,周围的人群纷纷避让,好像靠近了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又是一个搭上性命的可怜人。”她听见有人这么唏嘘。
“害,能上生死台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怪物,”另一个声音响起,“我看呐,他就是自讨苦吃,正常人就算再走投无路,谁会去那儿啊?”
绕过人群,二人走进一条空荡的长廊。这里有很重的血腥味,想来方才那位被抬出去的经过了此处。
月恒看了眼阿望,问:“生死台是什么地方?”
阿望低头看她一眼,神神秘秘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既然他这么回答,月恒已经能猜到此行的目的地了——待会儿被抬上担架的,很可能是她。可她明明就是一个普通暗卫,还是失忆后被捡回来的,就算是对她有救命之恩,现在这个考核又算什么?再害她一次吗?
她这么想着,停下了脚步,阿望感觉到她的异常,也停下来看着她。
“我不跟你去。”月恒盯着阿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失了忆,但不是傻。”
阿望看着月恒坚定的眼神,脑子里莫名联想到某种猫科动物。不知怎么的,他被这双眼睛盯得心底发毛,但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瞬。
他友好地笑了笑,对月恒说:“你还没亲眼见过呢,怎么就知道我们要害你?”
“不,我听见了,那边有野兽的声音,”月恒朝他走了几步,发现阿望好像对她不怎么警惕,于是猛地冲上前,甩出袖中的匕首架在阿望脖子上,恶狠狠道,“我劝你乖乖听话,离开这里!否则——”
握住匕首的手又往前逼了几分,但阿望的脸上却不见半分紧张。
“阿念,你以为我是这么好控制的吗?”他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主动迎上月恒的匕首。
刀锋刮过皮肤,渗出一丝鲜红。但月恒居然只是轻笑了一下,握住利刃的手并没有往回缩的意思。
方才不还是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吗,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阿望有些震惊,她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真是个疯子!按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他真的担心阿念会对他做些什么。
僵持中,阿望打了个响指,空荡的长廊里立马响起箭矢破空而来之声——目标正是月恒的心脏!
果然还有其他人!
自打进入赌场,月恒就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但她以为是地下人多眼杂的原因,就没太在意。
保命要紧,月恒一个利落的转身将匕首掷了出去,正好打落了飞矢。也是趁着这个空档,阿望迅速在她的后背拍了几下——她被定住了。
“你之前不是还说没见过其他暗卫吗?”阿望绕到她面前,挑衅似的笑了一下,紧接着大手一捞,把月恒扛到了肩上继续往前走,气得月恒咬牙痛骂。
“你们真的是疯子!放我下来!”
“我们是疯子?”阿望不可置信似的笑了,“和您相比还是差远了好吧!”
因为姿势问题,月恒涨红了脸:“卑鄙!”
“我卑鄙?我堂堂一个暗卫总管何时做过这种丢脸的事?还不是被你逼的。”
吵着吵着,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伴随着痛苦的狼嚎。视野骤然变得明亮开阔,月恒眼前出现了一块下沉的比武台,此时台上躺着一匹奄奄一息的恶狼,恶狼的身旁,有一个满身鲜血的壮汉跪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这场博弈的胜负很明显,男人赢了。比武台的周围是高空看台,上头挤满了看客。此时此刻,这群看客有人欢喜有人愁,想来是各自的赌局已分胜负。
看来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台。
阿望把月恒放了下来,向后点了点头,一名黑衣蒙面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接过月恒控制着,还和她说了声“冒犯”。想来这就是平清居里的其他暗卫。
阿望解开月恒的穴位,两手撑膝,弯下腰对她说:“喂,我待会儿先上台给你打个样,别老说我要害你。对你来说真的不是问题,相信自己行吗?”
刚刚解开穴位,四肢有些发麻,加之被另一个暗卫控制着,月恒冷哼一声:“你去吧,我看着。”
阿望内心长舒一口气,鼓励似的拍了拍月恒的肩膀,转身跃下高台。
过了一会儿,比武台两侧的闸门缓缓打开,阿望泰然自若地从其中一扇门走了出来,抬头寻找着月恒,在看到高台上的瘦弱身影后,安慰似的笑了笑。
另一边,伴随着铁链落下的声音,一头黑豹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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