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往边河镇

边河镇位于燕京东南方,隶属与幽州毗邻的沿海青州。青州沿海,坐拥多个港口,连接多条内陆水道,是大燕航运重要的交通枢纽,大燕最重要的水利工程之一——“清晏”也坐落于此。

燕京位于幽州,而边河镇恰巧坐落在青州与幽州的交界处,从京城过去,最多只需三日路程。月恒的脚程很快,不到两日便抵达了目的地。

一到边河镇,她便直奔河福客栈。青州人取名,总爱取个和“水”有关的名字,毕竟是靠水而生。放眼各处商铺的招牌,或多或少都和水沾个边儿。

月恒选择的河福客栈,背靠镇上最大的酒楼宴海楼,虽然有些吵闹,但地理位置极好。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阿望特地叮嘱过的。

郑承宇早年曾跟随彼时还是太子太师的胥敏游历四方。二皇子郑承明刚出生时,太子之位还未确定。为了将郑承宇培养成合格的储君,胥敏请旨出宫,带着郑承宇游历四方,以拓宽他的眼界,为自己的学生积累人脉。

胥敏原本打算只在大燕境内转转,离宫一年足矣。但宫里的消息让他改变了想法。

宫中一位程姓的婕妤生下了一位皇子,小皇子不足一个月,程婕妤就因顶撞皇后的罪名进了冷宫,小皇子被指给了地位低下的喻宝林。

这喻宝林原来为皇帝育有一位公主,但她本身就是市井妇人的性子,加之对照顾孩子没什么经验,好好的公主被她养成了小泼妇。皇后让喻宝林养育这个皇子,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一得了小皇子,喻宝林就更加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常常仗着自己的一对儿女,明目张胆地与其他妃嫔争宠。最后闹大了事端,她那一双儿女都给她陪了葬。

除了这两位外,宫中还有几位妃嫔,刚刚诊出身孕,一经皇后照顾,都莫名其妙流了产,有的甚至丢了性命。

胥敏思索再三,决定延长期限。就这样,郑承宇十一岁离宫跟着老师四处游历。师生二人去了许多地方,甚至访问过北境和外邦。中途,结识了许多能人义士,其中就包括柳如是。

直到两年前,听到二皇子立储的消息,胥敏才带着郑承宇回宫。担心学生的安危,胥敏谎称郑承宇在外落下了病根儿,以此打消皇后的戒备。郑承宇在金澧时,出过一次意外,确实伤了身体,不过没有胥敏口中的那么严重。好在他们手中有柳如是相赠的奇药,太医院的人诊脉时,愣是瞧出这位皇子寿数短矣。皇后这才放了心。

言归正传。这家河福客栈,正是郑承宇的暗桩。

月恒带的东西不多,在客栈简单休整后,就动身前往宴海楼。

要说打探消息,酒楼、青楼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定是首选。宴海楼作为镇上最大的酒楼,每日都有许多客人,自然是人多口杂。

月恒一进门,正赶上一桌客人离开。店小二引她入座,却不想有一位公子抢先在她之前。

那人身穿一袭月白锦袍,衣角上绣着墨色修竹,腰间别着一块上好的蓝田玉佩。乌黑的头发垂在身后,头顶随意挽了个发髻,斜斜地插了一根玉簪。紧接着,那人转过身来,额前的碎发随着身体的动作轻微飘动,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遮挡着下半张脸的折扇被他放到了桌子上,于是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当真是话本里才有的“风流才子”。

那公子正低声和小二说着什么,好像察觉到他人的目光,忽然抬头朝月恒这边看来。一双好看的眼睛立刻弯了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主子的弟弟,郑承昇。

月恒愣了一会儿,朝郑承昇拱了拱手。

店小二的目光一直在二人之间打转,今日一下子来了两位神仙似的公子,二人一黑一白,跟画本里走出来的似的。自个儿身旁这位公子一身鸦青色束身长衫,身形清瘦,高束起的长发虽只用一根竹簪装点,但却难掩眉眼间的清贵之气。这位公子有些男生女相,但眉宇间充斥着的英气和淡漠的神色又隐隐给他增添了一些异域、神秘的色彩——是一位极俊美的公子。

“客官,您和那位公子是旧识吧?”店小二根据二人的互动猜测着,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见月恒点头,继续道,“您看,眼下正是客人多的时候,眼下就空了这一桌,赶巧您和那位公子是旧识,要不您二位?”

月恒想到自己的任务,有些犹疑,偷偷往郑承昇那边看了一眼,不料正好对方也在看她。四目相对,郑承昇朝她招了招手,月恒急忙移开目光,朝店小二道了声“好”。

看见月恒走来,郑承昇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其实月恒内心非常犹豫,毕竟尊卑有别,她万万没想到能在边河镇碰到郑承昇,而且还是在酒楼的大厅。

“月恒公子,许久不见,怎得愈发清瘦了?”郑承昇发起了话题。

“训练。”言简意赅。

“方才看见你走路有些不便,是受伤了吗?”

“嗯。”依旧言简意赅。

郑承昇默默拿起折扇掩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此前做错了什么。

但其实月恒只是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郑承昇,她的内心都会有些许的紧张,即使这位世子没什么架子。尤其是被对方那双温润的眸子盯着时,会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好像无论做了什么错事他都能无限包容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一丝压力。但更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郑承昇的身份,毕竟这是主子的弟弟。

好在店里的伙计来找二人点菜,这场面才缓解了许多。但二人互相推脱了半天,好一会儿才决定由那位黑衣公子点单。

“您平时喜欢吃些什么?“月恒轻声询问。

郑承昇怕月恒太过照顾自己的口味,微微一笑:“什么都吃,点你喜欢的。“

最终,月恒点了一道招牌海鲜羹,其余的都是辣菜。

郑承昇摇着折扇的手默默顿住了——不是说北境那边不吃辣吗!

上菜之后,郑承昇把海鲜羹吃了个精光,其余的菜愣是看都没看一眼。不过月恒没在意这些,她的注意全被楼中的说书人吸引了。

“要说那飞贼,可真是奇怪,有钱人家的金银财宝他不偷,专偷那文人雅士珍藏的字画。各位客官,你们想想,这些文人丢了珍藏的字画,无异于是丢了自个儿的命根子呀!“说书人边讲边比划,十分生动。

听到这里,郑承昇轻笑一声:“不图财宝图字画,当真有这么‘风雅’的贼人吗?“

“比起金银珠宝,字画佳作的意义更加隽永、更加价值连城。“月恒喝了口茶。

“你说得对。“郑承昇也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

飞贼,字画,这可能和《围猎图》被盗有极大的联系。

说书人喝了口水,看着台下的人们听得津津有味,便继续道:“这丢了‘命根子’可怎么办呀,当然是想办法找回来呀!据说城北有位书生,早前被盗了一幅名家的猎兽图,心痛万分,发誓要抓住这小贼,于是便放出风声,自己早就预备了两幅字画,一真一伪,飞贼偷走的是假的,真迹还留在家中,想借此钓出那飞贼。“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观察着大家的反应。不出所料,底下很快就有人不耐烦地催促他。

说书人得意一笑,接着讲:“这书生日日夜夜都在家中守着,等啊等,等了小半个月,就在他要放弃时,飞贼来了。话说那日,书生去如厕,回来时撞到一个蒙面独眼人正在书房门前鬼鬼祟祟,他顿时清醒,大喊一声‘大胆!’,震住了那小贼。他正要喊上家丁一起抓捕,谁料那小贼太过卑鄙,刷刷刷地放出暗器,家丁顿时倒了一片,那书生也被暗器所伤,晕了过去。好在没伤到要害,最后捡回一条小命。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提起这件事儿哦。”

“那县衙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

一道质问的声音突然响起。人们纷纷看向角落的那张桌子。说话的是一位白衣公子,看样子是位贵人。正是郑承昇。

“这,这我怎么知道呢?”涉及到县衙,说书人就不敢接茬了,他迅速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向郑承昇道,“小的只是一介草民,对顶头上的事儿不大了解。各位客官听着好玩便罢了,告辞。”

月恒见那人走了,和郑承昇对视一眼,迅速起身跟上。郑承昇跟着她跑出去,临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追了出去。

说书人走得很快,他好像害怕自己被人跟上,迅速走进附近的小巷子,七拐八拐之后进了一个小院。他小心翼翼地朝门外张望一会儿,确认没人追上之后,这才放心地关了门。

却不想一转头,看见了什么,一下子要了他半条命——方才同白衣男子同桌的那位黑衣公子不知何时站在院子中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先生何故走得那么快,好像身后有恶狼追您似的。”月恒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衣袍,慢慢向说书人走去,脸上挤出一丝自认为友好的笑意。

但这在说书人看来,月恒这是笑里藏刀,步步紧逼。他想继续逃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月恒一脚抵在他身旁的那半门上,郑承昇刚巧这时追了上来,堵住了另一半院门。彻底断了他的退路。

“这位先生,他没有恶意,”郑承昇一进门便看到这副场景,他想他能理解为何说书人那么害怕,月恒此刻看起来就像个煞神,“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事成之后自有报酬。”

也许是郑承昇的面容太过人畜无害,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说书人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看来不用威逼了,利诱就很好。月恒默默放下右腿,今天又学到了一点。

“二位公子,外面人多眼杂,要不我们进屋聊?”说书人小心翼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承昇点点头,跟着说书人往屋子走去。月恒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跟了进去。

“您二位想了解些什么?”说书人给二人倒了茶水,“小人定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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