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没必要那么拼命

说书人告诉他们,在酒楼所说的东西并非完全胡诌,比如飞贼的特征。这样的话,就证明那书生的所为真实存在,可当问道那书生的具体下落时,说书人却支支吾吾地,声称自己好些日子没见过那位书生,不太清楚。

模棱两可的回答,说明出了问题。看来有必要往城北跑一趟了。

说书人的言辞模糊,为了防止他在二人离开后偷偷跑路,郑承昇告诉他,自己今日出门所带钱财不足,在酒楼花完了,得回家取一趟。

此话一出,说书人默默看向了一旁沉默的月恒,不想郑承昇说:“这是我的家仆,她也没钱。”

月恒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唯有说书人在心底惊叹:有钱人家的家仆都这么贵气!

从说书人家出来以后,月恒迅速选定了一个方向。她一边拿出一个簿子记着什么,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前赶。若非郑承昇在宫中也习过一些功夫,不然真跟不上她。

“你现在打算去哪?”

“城北书生。”

“你在写什么?”

“线索,我记性不好。”

二人的对话不知什么时候抛去了繁琐的礼节,直接以“你”、“我”称呼。郑承昇能看出来,虽然月恒很在乎尊卑有别,但她并不抗拒换一种更舒服的方式相处。这也许是二人在边河镇的默契。

月恒没有料到会在边河镇碰到郑承昇,更没想到对方会跟着自己“瞎掺和”。在郑承昇跟着她走了许久以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您为什么要跟着我?”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什么人还能让您办事?”月恒心里逐渐浮现出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能叫动郑承昇的,无非就那几个人吧。

“万民皆可。”

这个答案对月恒来说有些出乎意料。

紧接着,郑承昇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多想。”

行吧,看来他不想多说。

“不过,您为什么笃定说书人不会趁这个时间离开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郑承昇话音刚落,就看见月恒拿出小簿子开始记录他刚才的话,“月恒姑娘,你应该不会写一路吧……”

谁知月恒很真诚地看向他:“如果有用的话,有可能。”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城北。说书人口中的书生姓裘,早些年科考数次无果,只捞了个秀才的名头,现在在本地当教书先生。裘秀才的名气不大,但城北的人都喜欢把自家孩子送到他那儿,只因为他家底殷实,收费低,为人也算和善。

边河的北部,不同于镇中心那么繁华,这里主要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街上的商铺多半是些生活日用之店。街道由南向北铺展开,偶尔能见几位老人聚在一起下棋喝茶,身旁时不时跑过几个嬉耍的孩童。此刻正值下午,男人们想来都出去做工了,只留下老人孩子们留在这里。

二人漫步街头,商量着找某位老人打听一下裘秀才的住处,月恒将目光锁定在一位牵着孙子散步的老人身上,刚想上前,便看见一对貌似是夫妇的男女赶在了自己前面,向老人询问着什么。月恒不动声色地接近他们,听到了那名女子说出了类似于“乔迁”“求学”等字样,老人的耳朵貌似不好,没听清他们的问题,反而是一直关注着几位大人的小男孩指着某个方向大声回答了他们:“裘先生就住在清柳巷,巷子里那座最大的宅子就是裘先生的。”

这不赶巧了吗?看来这是一对刚刚乔迁至此的夫妇,正给孩子找私塾。

月恒和郑承昇对视一眼,决定跟在这对夫妇身后。那对夫妇谢过这对爷孙,便朝着清柳巷去了。月恒和郑承昇看似漫步一般跟在他们身后,按理说“跟踪”得不留痕迹,却不想那对夫妇越走越快,妻子还时不时回头观望,好像身后有豺狼在追赶一般。

月恒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不远处有一名身着短衫男子,好像也在尾随他们。只不过那名男子还未注意到她和郑承昇。

二人放慢了脚步,转而跟在了那名短衫男子身后,进一步确定了对方正和他们跟踪着同一个目标。只不过月恒与郑承昇的目标是裘秀才,是单纯地寻找住处。那名男子却好像在监视那对夫妇的行动一般。

就这样,几人到了裘秀才的住处,也就是孩子们的私塾。

那对夫妻敲了敲门,马上便有一名家仆开了门,此人虽身穿家仆的衣裳,可体格形态却和一般的家仆不太一样,可以称得上更健壮,这样的家丁真的那么容易被一个毛贼撂倒吗?

丈夫说明来意后,那位家仆摇了摇头道:“先生不久前出门省亲了,您二位另请别家吧。”紧接着关上了门,留下那对夫妻面面相觑,没一会儿便离开了,商量着找一家更好的私塾。

一直监视着他们的陌生男子看见他俩离开,未继续跟踪下去,转身走到了私塾门口,轻叩了几下。没过一会儿,那名家仆又开了门,左右看看了,道:“人走了?”

“对,这些日子能来找这死书生的左不过是一些为子求学的人,也不知道上面叫我们看些什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位“家仆”不耐烦地扭了扭脖子,“要我说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呢,现在连院子里都能闻到那臭烘烘的味道,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嘘——,小心隔墙有耳,”短衫男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边的环境,接着道,“我听说,上面是在等人来查案呢,我们在这儿看着,一有异常,就——”男子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钓鱼执法是吧,我懂我懂。行了,咱们也别瞎猜上头的心思了,你赶紧回街上盯梢吧。”

短衫男子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看来裘秀才出事了。”郑承昇得出了结论,“如果他们都是飞贼那边的人,那这件事儿就不好办了。”

月恒点点头,道:“极有可能,还不能过早下定论。我得进去看看。”

“先别轻举妄动,里头估计有埋伏。现在不清楚是什么势力在背后捣鬼,敌我都在暗处,尚未摸清全貌,”郑承昇沉吟片刻,看向月恒的小腿,“况且,你现在还负伤了。”

月恒下意识后撤一步,藏起了受伤的右腿,满不在乎地说:“只是探一探,死不了。”

“你别这样,暗卫又不是……”郑承昇还想继续劝下去,突然感觉自己这般有些逾矩,便沉默了。二人见面不过几次,他的态度可能会让月恒感到不适。

不过这些月恒没放在心上,她思忖了一会儿,便道:“您说得对,先回去找刚刚那位说书人吧。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才给我们那番说辞。”

回去的路上,月恒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赶路。郑承昇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直感到顾虑,总担心自己的言行会给月恒带去什么影响。为什么她要这么拼命呢?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暗卫罢了。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郑承宇对她做了那样的事,若是以后她想起从前,又该如何……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一直在郑承昇脑子里徘徊,说到底,他和月恒也不过只是萍水相逢之缘,以后可能不会再有交集。

郑承昇的心中始终有一根刺,他总会对月恒感到愧疚,纵然许多事都是兄长一手操作的,但一想到其中可能会有自己不经意的推波助澜,他的心里就跟有万只蚂蚁爬过一般难受。自己总说为万民造福,但却连一个曾经近在眼前的人都没保护好。之前为了月恒,他和郑承宇大吵了一架。月恒的存在是危险的,这点他必须承认,这关乎大燕的安危。但兄长的做法却愈发狠毒,多少有些不择手段了,若非了解郑承宇的成长经历,知道对方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恐怕自己也早就站在兄长的对立面。

月恒原本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谁知一旁的郑承昇时不时地看她一眼,那种一言难尽的目光……把她的思绪都打乱了,只得无奈道:“您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郑承昇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说?”

月恒好似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您都快把我盯穿了。”

“是吗?”看来他还是不太擅长隐藏情绪,郑承昇尴尬地笑了笑,没继续憋着,试探地问道,“中秋要到了,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怎么会这么问?

“为什么这么问?”月恒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是有些情况。郑承昇立马打了个哈哈:“你不是受伤了嘛,如果中秋伤还没好应该会很难过吧。”救命他这编的是什么借口。

“一点小伤,无足挂齿,”月恒坦然接受了他的解释,只当是简单的关心,好心地宽慰道,“中秋应该能好,我到时候还要和阿望去夜市放灯呢。”

“看来他对你挺好的。”郑承昇确实得到了一些宽慰,虽然此前许多劣行都是阿望亲手做的,但看见阿望现在对月恒的态度,他心安了不少。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月恒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做暗卫的感觉如何?为什么这么拼命?”

做暗卫的感觉?月恒想了想这个月的日子,虽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可她的身体告诉自己,她曾经可能也没做什么好事儿,所以才有了这一身武功和……和莫名其妙的伤痛。

郑承昇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似的探究,让她无法开口告诉他自己身体上最近出现的异象,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没有出声。好一会儿,月恒才回答:“挺好的,拼命报恩罢了。”

报恩吗?如果她得知真相后还会这么想吗?

郑承昇皱了皱眉,许多想说的话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没必要那么拼命的……”

不过这些月恒都没听清,二人在谈话中已经回到了说书人的院子。她推门而入的声音刚好掩过了这轻飘飘的几个字。

“您方才说什么了?没必要什么?”月恒回头看他。

郑承昇微微一笑:“没什么,黄昏了,快进去看看人还在吗。”

“好。”

说书人一听到有人进来,便急急迎了出来,哭喊道:“您二位可算来了,我还以为到手的辛苦费白白飞走了呢!”

“怎么会呢?”郑承昇挂起了招牌微笑,“我们还有些问题想请教您呢。”

月恒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屋里请。”

说书人顿时欲哭无泪,怎么还来?不过貌似这里是自己家吧,为什么他们更像主人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